惠寧王自從去過一回昌國公府后,似乎是跑溜了腿,又似乎對人家的小妾上了心,連自己新娶回去的側妃潘氏都顧不上了,成日里往昌國公府跑。
每回去了必定要拉著昌國公喝個爛醉,還讓他的那個容貌嬌美的妾室只穿一層薄紗跳舞唱曲兒。
昌國公盡心盡力的服侍,生怕有一點兒不周到之處惹了閻王生氣,還將那個小妾送給了惠寧王,只是惠寧王偏喜歡野花兒,買回去搶回去的女人頂多寵個兩三日,便沒什么勁頭兒了。看看那位他費盡周折,頂著被太后責罵的風險將人買回去的側妃,也就才寵了兩日而已。
昌國公自認摸透了惠寧王的脾性,下了大功夫搜羅人美音美會唱會跳的女子,哄得惠寧王高興異常。
沒幾日,昌國公便與惠寧王成了至交好友,惠寧王見了他不就稱呼“李老弟”,便是稱呼“李大哥”,大封敢跟惠寧王稱兄道弟的人,除了皇上,也就只有北安郡王了,昌國公哪里敢應聲兒,但是卻覺著這是個好現象。
最起碼,皇上這幾日并沒有要處置昌國公府的跡象,甚至連句斥責的話都沒有。
昌國公漸漸放下了心,日日陪著惠寧王飲酒作樂。
可惜,好景不長。
惠寧王在一次醉酒后,竟然無意間發現了昌國公與北疆的韃靼的通信,信中有些隱晦的表明了昌國公已然叛國,與那些蠻子沆瀣一氣,搜集了打量的京城情報,準備送給韃靼。
此消息一出,整個京城都極為震驚,皇帝更是雷霆震怒,見了那些信件之后,當即便下令將昌國公打入死牢,而后便是抄家奪爵。
李國東、李國華隨后也被押入了天牢。二人直喊冤枉,說自己并不知曉昌國公犯下的通敵賣國罪行,請求皇上從輕發落。
但是,在昌國公府抄家過程中。發現了大量的金銀財物,在昌國公的臥房里,連地面都是用金磚鋪就而成的,甚至還發現,在昌國公府的地下冰窖里,有為數不少的弓弩、刀劍。
皇帝原本是跟惠寧王聯手演了一出戲而已,昌國公通敵叛國的罪名,純粹是惠寧王憑空捏造的,皇帝剛開始對能用這種方式處死昌國公還覺著快意,只是到后來抄家時抄出來極多的財富。他不由的雷霆震怒,不僅將昌國公抄家奪爵誅滅九族,連著朝中其他官員也一并受到了波及,一時間整個朝野都有些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肅穆沉寂而又香霧縹緲的御書房里。正永皇帝意氣風發的站在一幅氣勢恢宏的江山美人圖前,他淡淡的開口道:“你辛苦了,如此一來,還真是讓朕有了由頭去處置那些不聽話的,人人都說你做事靠不住,在朕看來,你比那些個大臣將軍的。強多了。”
他停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卻也并不在意,指著花卷笑著問醉的幾乎不省人事的惠寧王:“皇弟,你覺著這副圖如何?”
這副江山美人圖,是正永皇帝親筆所畫。已經畫了二個月之久,今日解決了一樁奇恥大辱之事,情緒高漲,靈感如泉涌一般迸發,他便下筆有神的完成了這副巨著。特意叫人裝裱起來,掛在御書房的墻上。
此時正志得意滿,想著向惠寧王炫耀一番。
惠寧王整個人都四仰八叉的橫在正永皇帝的書案上,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嘩啦啦的全都掉到了地上,他渾然不覺,只當這是自家的床榻。
聽正永皇帝問,勉強抬頭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含混不清的道:“唔,那一片黑乎乎的難看死了,那美人兒怎么看不清模樣兒?可會唱曲兒?”
正永皇帝不由氣結,他就知道這事兒不能問這個不著調兒的!
他就說不出半句好話來!
正永皇帝生了一會兒氣,見惠寧王在案桌上已經呼呼大睡了過去,不由的又嘆了口氣。
如今,敢這樣跟他說話,敢說實話不怕殺頭的人,還有幾個?愿意真心幫他不求回報,不覬覦他的大封江山的人,又有幾個?
這個弟弟是他一手帶大的,兄弟二人從小便極為親近,加上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而且沒有半點兒野心,處處以他為首,所以他登上皇位之后,才會一直對這個弟弟疼愛有加,而其他的皇子,在他尚是太子時,便已經漸漸的處置了,他登基后,將最后兩個兄弟也尋了個由頭斬殺了。
凡是對他有一丁點兒威脅的人,他都不會放過!寧可錯殺,也不可留下后患!
正永皇帝知道,很多人都私底下覺著他過于狠辣,甚至有言官上書,斥責他不仁不義。
他怎么就不仁不義了,有人覬覦他的皇位,難道他還有拱手相讓不成?
沒瞧見惠寧王一直都安安穩穩的?他沒有野心,沒有主見,叫干什么就干什么,雖然一身的毛病,在外頭張揚跋扈甚至隨意欺壓百姓,但是這些他都可以容忍。
惠寧王想怎么玩兒他都不會反對,甚至還掏銀子給他填窟窿,他對弟弟這樣好,誰敢說他不仁不義!
他看著自己耗費了不少心力繪制而成的江山美人圖,唇角露出一絲肅殺的笑意,等他再看向惠寧王時,見他人事不省的嘴角都流出了口水,還在無意識的砸吧著,那絲肅殺便漸漸消失不見。
“滿公公!”皇上低聲喊了一句。
滿公公立即便悄無聲息的走到他面前:“皇上,奴才在。”
“把惠寧王送回府去,順便給他請個太醫回去瞧瞧,成日里這么喝酒,老的比朕都快,你找幾個人去王府看著他,一個月不許他飲酒。”
一個月滴酒不沾?
惠寧王若是知道了,定會在抹脖子前先一腳把他這個當奴才的給踹死。
滿公公滿心的為難,卻根本就不敢跟皇帝說“不”,只得點頭應下,找小太監去叫馬車、請太醫去了。
……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元青菲的聽雨樓,院子里中了一株桃樹,如今已是四月末了,那株桃樹卻依舊開的如火如荼,艷麗多姿。
天氣晴好,陽光明媚,柔和的清風卷著粉色的桃花瓣浸著桃花香,輕輕的拂過元青菲白皙如玉的面龐,一對通體雪白的蝴蝶,翩躚的圍著她跳躍,優雅而歡快。
此情此景,如詩如畫。
她穿了件水綠色小襖,坐在桃樹下,神色認真的繡著桃花。
上好的蜀錦上,那支桃花似乎是鮮活的一般,那一對蝴蝶都難辨真假的落在了花朵上。
一旁給她分線的桃珠,瞧著便由衷的贊嘆道:“小姐,您的手可真巧,繡的桃花兒比真的還要漂亮,連蝴蝶都被吸引過來了呢。”
元青菲空閑的時間多半都是用來做女紅了。她不敢讓自己的手閑下來,因為只要一閑著,她就忍不住想要撫琴。
琴已經融入到了她的生命里,同時也是她前世可以生存的最大倚仗,即便是今生不會用到,她也有一種難以割舍的心緒。
無論在哪個時代,會一技之長才不至于被餓死。
她的琴技便是不練,也不至于倒退到哪里去,更何況,她會撫琴這件事實在是有些解釋不通,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隨意暴露。
因此她便對女紅這種也算是一技之長的東西情有獨鐘。
其實,她的書法也不錯,畫畫也能勉強湊合著畫出一幅來,下棋也是會的,但是這些東西,都不能算是一技之長——她的一技之長指的是能夠謀生的手段。假若有一天她沒有了可以倚仗的一切,錦衣玉食離她而去,至少,她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
當然,這只是她的杞人憂天而已,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就算是她被趕出元府去,也不至于會窮的沒飯吃。
以前元青菲學琴的時候,是所有同學中最刻苦的一個,因為她并不是把撫琴當*好,而是當成謀生的手段,若是學不好,她連自己和奶奶最起碼的生活水平都維持不了。當學琴不是為了娛樂不是為了陶冶情操,而是為了生存為了能活下去的時候,琴藝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會變得很容易。
元青菲如今學習女紅,雖然不至于廢寢忘食,但是她當初學琴的勁頭只要拿出一半兒來,便能夠遠遠超出常人了。
不過,只要是人便沒有不喜歡被人夸贊的。
元青菲聽了桃珠的夸贊,嘴角也不由的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清美的笑容來。
她笑著打趣桃珠:“我怎么覺著我繡的這桃花,不如一個叫桃珠的丫頭漂亮呢?”
桃珠聽了,臉上不由的有些發紅,嗔道:“小姐,您又打趣我!我這樣的哪里能叫漂亮,您才是真正漂亮呢!前兒連江表少爺看您都看呆了呢……”
她說到最后一句,聲音不由的小了很多。
這種話著實不能亂說,也就是元青菲不介意這些事兒,換個人,早就變了臉了。
果然,一旁的梨珠聽見她的話,立即瞪她:“沒大沒小的,什么話也敢往外說,這樣下去,壞了小姐的名聲怎么辦!再亂說話,明兒長公主的壽宴你就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