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回了明靖侯府,卻直接被江夫人擰著耳朵拽進自己屋子里去了。
“啊,娘,你輕點兒!哎哎哎,我耳朵掉了,快松手!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好多人看著呢,我都沒臉見人了!”江瀚疼的齜牙咧嘴,口中大聲喊著。
“我哪有你這么個不孝子!成天惹是生非,我要是能打斷你的腿早就打斷了!你還怕丟臉?我還怕丟臉呢!”江夫人柳眉倒豎,一雙好看的杏眼里噴散著怒氣騰騰的火焰。
江瀚一看來硬的不行,立即換了策略:“娘,我錯了錯了,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兒子多心疼哪!您想打斷我的腿不是嗎,您打就是了,我絕對一聲不吭!”
這一招果然好使,江夫人一見兒子服了軟,又見她把兒子細嫩的耳朵擰得通紅,不由的也有些心軟,她放緩了語氣,神色間卻依舊很是不滿。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還敢往外頭跑!我找了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你!我不是說了嗎,以后不許去元府了,更不許去找那位元八小姐!你知不知道,上回她落水,咱們可是賠了兩萬兩銀子的!你這么個折騰法兒,咱們府里遲早有一天會讓你敗光!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你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什么時候讓我操過這么多心……”
江夫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江瀚震天的吼聲打斷了。
“什么,兩萬兩?!她怎么不去搶!”
江瀚成日里在外頭惹是生非,拿銀子去賠人家東西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因而對銀子比旁人都要敏感。
兩萬兩銀子,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夠他糟蹋好幾家店了,還能幫助好些個誤入歧途的風塵女子回歸尼姑庵!
但是他只心疼了片刻,下一刻就反應過來了,疑惑的道:“她要多少您就給多少?娘,您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爹知道這件事嗎?難道他也同意?”怎么這事兒之前沒有聽到一絲風聲兒,若是擱在以前,明靖侯早就喊打喊殺的要了他的命了
!上回賠了涼源寺五千兩銀子。他還挨了明靖侯一頓板子呢!
江夫人知道自己心急之下說漏了嘴,趕緊裝作一臉肉痛的表情——其實根本不用裝,她本來也很心痛那么一大筆銀子。
“我有什么辦法,你姑祖母要兩萬兩,我還能跟她討價還價不成?那可是你父親的嫡親姑母,你這兩年在元家可沒少惹事,這些銀子算是咱們給她們賠禮了!總不好叫她說出去你把人家姑娘推水里頭差點兒淹死。”
江夫人說著,火氣又竄了上來:“還不都是因為你!你以為銀子都是那么好掙的?你爹和你哥哥們在外頭拼死拼活的,掙來的銀子全都被你給敗光了!你兩位嫂嫂早都不滿意了,只不過礙著面子不好說什么罷了。你就不能給我爭點氣。讓我也好好享享清福。你看看你看看。我連孫子都顧不上,成天凈給你擦屁股了!”
江瀚是怕了江夫人念經一樣的沒完沒了的數落,他眼珠子一轉,立即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掙銀子的好辦法。急忙又打斷江夫人的喋喋不休。
“娘,您給元府那兩萬兩銀子,是給姑祖母了,還是算元青菲那個死丫頭的?”
“當然是給元青……八小姐的,你姑祖母可是說了,要給她做嫁妝,這一點她倒不會克扣孫女的東西。不過啊,你怎么能直呼人家姑娘的閨名兒,這叫人聽了可不成個體統。你要叫八妹妹才……”
“哈,娘,這銀子既然是給了八妹妹了,那也不算是給了外人哪!”江瀚眉毛一挑,喜滋滋的道。
江夫人以為江瀚的意思是他們府與元府是親戚。元青菲勉強也算的上是自家人,嚴格來說確實不算是外人,剛要就著方才江瀚直呼元青菲名字的事兒,再敲打兒子幾句,就聽江瀚理直氣壯的道:“娘,我決定了,我要娶元青菲!”
江夫人剛剛端起來的一盞茶,“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一碗滾燙的茶水登時潑到了上好的琥珀色羊絨地毯上。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覺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她有些結結巴巴膽戰心驚的問道:“瀚兒,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江瀚雙眼亮的驚人,他好像終于為自己找到了想要娶元青菲的借口
。看看,他就說嘛,他不喜歡元青菲,他想娶她只是因為那兩萬兩銀子而已!
只不過,好像要趕緊下手才行,元青菲這丫頭實在是太搶手了,如今又有這么多銀子傍身,身價更是倍增哪!
他心情奇好,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江夫人臉色發白神情僵硬,拉著江夫人的衣袖興奮的道:“娘,你快去元府提親吧,這兩萬兩銀子不就又回到咱們手里了嗎!”
江夫人聽兒子是為了那兩萬兩銀子才想要娶元青菲,不由的松了口氣,隨后心口卻又冒出了火兒來,罵道:“你個沒正形的,這種姻親大事豈能這般兒戲!銀子給人家就給人家了,哪里還有再往回收的道理,你才不是還說不算是給了外人了嗎,元青菲那丫頭我瞧著也喜歡,給她些銀子傍身,日后也好讓她有個依靠。你可不許再胡說八道了,人家昌國公府都已經上門兒跟老夫人求親了,那樣好的一門親事,可是八丫頭的福氣!”
江瀚一聽,登時不樂意了:“我今兒特意去問過了,元府根本就沒同意昌國公府的求親,是昌國公府自己一頭兒熱,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瞎嚷嚷,我們條件比昌國公府還好,怎么就不能去求親!我沒有兒戲,兩萬兩銀子呢,不能這么說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江夫人大驚失色,失聲道:“你今兒拼了命的闖出去,就是為了去元府問這件事?!”
江瀚一怔,隨后便裝作一臉不屑的道:“才不是呢!我是吃飽了撐得才去管這種亂七八糟的閑事兒,我就是隨口一問而已!”
江夫人看出了兒子的言不由衷,心里掀起了一陣陣滔天駭浪。
難道一向桀驁不馴眼高于頂的兒子,竟然看上了一個幼時失怙、父親是個窩囊的庶出的女子?!
元青菲是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離著正經的大家閨秀、世家千金差了十萬八千里!她如今有元老夫人護著,自然是風光無限,但是元老夫人年歲已高,要不了多久便會駕鶴西去,到時候,元青菲的倚仗就徹底沒了,立刻便會被打回原形,她根本對男人的前途沒有任何的幫助!即便元青菲身體健康,能夠生兒育女,大家族的嫡子也根本就不會娶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助力的女子。
而江瀚需要的恰恰是一個母族勢力強大,日后可以在各個方面幫助他的妻子,而不是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什么都沒有的庶子之女
!
所謂的門當戶對,并非是沒有道理的。身份上不得臺面,便只能嫁給富貴人家做妾,或者是嫁給小門小戶的做正室。
元青菲的身份,只夠給小門小戶做正室。他們明靖侯府是絕對不會要這樣的女子做兒媳的。
江夫人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血色,身上也一下子浸出了冷汗來。
她實在是太了解自己一把屎一把尿親自撫養長大的兒子了,他雖然說的渾不在意,似乎真的是為了那兩萬兩銀子而想要娶了元青菲。但是,她相信,若是這事兒換了別的女子,他一定不會想用這種方法要回銀子來,而是直接半夜跑到人家家里頭把兩萬兩銀票偷出來。
只是,兒子在拼命的掩飾他對元青菲的在意,江夫人不忍心戳穿他,也不能戳穿他,否則只會讓江瀚鐵了心想把人給娶回來。娶回來做個妾室也就罷了,可兒子分明是想讓她當正室!
這事兒萬萬是不行的,且不說元青菲的身份上不得臺面,單單上回她落水后引致了不孕之癥,就不可能讓她做正室,否則江瀚豈不是連個嫡子都沒有!
只不過這事兒她只能爛到肚子里,不能讓江瀚知曉,否則以他的倔脾氣,更要把元青菲娶進門兒了!
江夫人漸漸恢復了理智,神情也恢復自然,口中笑著道:“你可是八小姐的正經哥哥,可不許胡說八道壞她的名聲,她的親事自有長輩為她做主,你日后可不要胡亂去跟著摻和了。瀚兒哪,你如今長大了,就不要動不動往女子住的院子里頭跑了,傳出去叫人笑話,娘在旁人面前也抬不起頭來,便是你姐姐在宮里也沒臉。瞧你這一身的灰塵,趕緊回屋兒梳洗梳洗去吧。”
江瀚想讓江夫人去元府求親的目的還沒達到呢,哪里愿意這會兒回屋,只是江夫人一臉疲憊的神色,甚至直接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他所有的話都只能先咽回了肚子里去。
江瀚神色怏怏的前腳走了,江夫人后腳便從金絲楠木椅上站了起來,疲憊的神色一掃而空,雙目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片刻后,她高聲叫了大丫鬟惠兒進來:“給我備車,我要去趟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