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依舊不曾停歇,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黑色的夜可以遮掩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元青菲不適合坐馬車回府,這樣一來,名聲可真就全毀了。
陸徵怕元青菲被淋著,用黑色的披風將她裹得嚴嚴實實,而后把她抱在懷里,施展輕功,離開了惠寧王府。
他帶著元青菲一走,惠寧王就出現在他的院子里,不屑的道:“真是辱沒了我惠寧王的名聲,喜歡哪個,直接搶過來不就行了?費那么些勁,跟本王差遠了!看看人家太子,瞧中了榮國公府的大小姐,管他天王老子的,直接就親上了!嘖嘖,這樣不就跑不掉了?”
曹力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心里卻覺著太子就算是親上了,只怕也未必能得到。他正想著,耳朵微微一動,而后一個閃身,隱入了黑暗中。
惠寧王沒有注意到曹力已經消失了,他正嘀咕著,王府的總管事肖管事便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道:“王爺,可算找著您了,太后宣您入宮呢!宮里來傳話兒的公公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惠寧王無奈的嘆了口氣,語氣傷感的道:“漫漫雨夜,燭光搖曳,把酒言歡,該是何等的美事。而今,該美人在懷的人卻要給已經美人在懷的人擦屁股,本王的人生哪,就這樣蹉跎了!”
肖管事不知道自家王爺又發哪門子神經,但是他早就習慣惠寧王顛三倒四、神經兮兮、胡言亂語了,因此并不當回事兒,只當沒聽見他那些叫人牙疼的話語,低著頭匆匆往前走。
惠寧王在肖管事的“逼迫”下,終究是換了身衣裳,他原先那身衣裳早就淋濕的不成樣子了,他自己無所謂,覺著進宮見自己老娘而已。又不是要去私會美人兒,換衣裳做什么!肖管事卻怎么也不能叫他就這樣入宮,否則,回頭太后又要給惠寧王府換管事了!
肖管事已經是惠寧王府第二十六任管事了!
他原先是宮里的大太監。因著太后覺著他辦事周到細致,能說會道嘴巴又嚴實,十分的妥帖,便把他派來了惠寧王府當管事。
肖管事如今在惠寧王府做了三年的管事了,是惠寧王府自惠寧王妃去世后,任職時間最長的一任管事了。其余的管事,短則一月,長則一年,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太后給換掉。太后如今不管皇帝的后宮,幾乎已經成了惠寧王府的最高管事。就怕兒子跟孫子沒人照顧!當娘的做到這個份兒上,只怕天下難找了。
惠寧王大部分時候都比較好說話,也沒有什么王爺架子,肖管事最擅長察言觀色,因此服侍起惠寧王來。倒也并不怎么吃力。
讓他吃力的是世子陸徵,這是個真正油鹽不進、比木頭還愣、比冰塊兒還冷的沒有感情的人。而且非常喜歡神出鬼沒,武功高的出奇,出入自家王府,幾乎從來不走正門兒,總是一身黑衣、蒙著臉,翻墻而入。好在他武功實在太高。王府的護衛幾乎發現不了他,否則他還不知道要被抓起來幾回呢!
肖管事本身也是武功不弱的人,倒是見過陸徵一身黑衣的翻墻出入,這不,方才他來找王爺的時候,還瞧見他黑燈瞎火的又是一身黑衣翻墻出去了。只不過這回他似乎還抱了一條被子,胸前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他只當什么也沒瞧見,在宮里當了二十幾年的太監,他早就學會了“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這八字真言。知道的越多往往死的越快。惠寧王府的管事死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都是因為知道的太多、問的太多了!
他雖然是個閹人,但是對自己的命可是珍惜的很,他知道有些事可以問可以管,有些事卻只能裝聾作啞甚至裝瘋賣傻。死在惠寧王府可沒處申冤去,真真是白死的!
比如,這會兒逼著惠寧王換衣衫,就是可以管的而且必須管的。
惠寧王縱然心情不佳,卻還是乖乖的換了衣衫,讓肖管事不由松了口氣。
他忙讓幾個小廝跟著惠寧王后頭,一人負責撐傘,一人負責弓著腰給惠寧王提起錦袍的衣角以防被雨水打濕,一人拿了幾條干爽的帕子跟在后頭,專門負責給惠寧王擦鞋,一人拿了用薄毯裹著防止融化的冰壺,好給惠寧王消暑,還有一人拿了件披風,準備起風或者太冷的時候給惠寧王披上御寒,雖然這大熱天兒的基本上用不著御寒,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多準備著些總沒有壞處的,惠寧王府養了一大幫子的人,該使喚的時候就得都使喚上。
惠寧王前腳剛走,后腳便有一位如花似玉、體態妖嬈、風姿嫵媚的女子走到了肖管事面前。
肖管事一瞧,臉色立即冷了下來,架子也端上了。
這位俏佳人不是旁人,卻是惠寧王如今三位側妃中的一位,楊側妃。也就是前一陣子惠寧王一擲千金從滿紅院買回來的那位青樓女子,楊瀟瀟。
楊瀟瀟的大名只怕整個京城的男女老少都是聽說過的,因為她實在是太紅了,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張臉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也不為過,身段兒那叫一個妖嬈哪,聲音軟軟糯糯,帶著一絲嬌柔嫵媚,是個男人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惠寧王沒把她買回來之前,京城為她一擲千金的公子哥兒可不在少數,就連一些朝中的權貴大臣也會偷偷摸摸的去一親芳澤。
不過,楊瀟瀟并不是什么客人都接的,據說能真正近她身的也就那么一兩個人而已,旁人頂多只能聽她唱上一曲兒或者是舞上一段。
縱然如此,說到底她還是個風塵女子,娶青樓女子做側妃爺這樣的事,估計也就惠寧王了!
惠寧王是個極其喜新厭舊的主兒,昨兒還要死要活的要把人家贖出青樓,今兒就能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凈,后天就又有了新歡了。
楊瀟瀟的身份上不得臺面,府里的另外兩位側妃從來不拿正眼瞧她,連說話都覺著惡心的慌,她們雖說身份比不得故去的惠寧王妃顯赫,可也都是正經的大家閨秀出身,自然是羞與楊瀟瀟為伍。
楊瀟瀟又自持身份,覺著自己是王府的側妃,不愿意去跟王府后花園里那一群低賤的歌姬舞姬為伍。
因此,她便想用自己最大的優勢——顏色,來攏住惠寧王的心。
肖管事是個人精,他對惠寧王以及世子點頭哈腰,以奴才自居,卑微的不能再卑微了,但是面對王府其他人的時候,他一概都是冷淡的,包括府里所有的側妃和庶子庶女,他的態度都是有些倨傲的。
他可是太后派來的人,是惠寧王的心腹,要是不擺出點兒架子來,豈不是傷了太后的體面!
當然,尺度他一向拿捏的極好,雖然倨傲,但是不會越過主子去,只不過話說的很少,管她們的事也故意不怎么上心而已。
惠寧王從來都不管后宅的事,他只管看中哪個女子就往府里頭拉,過后就會忘的一干二凈,他甚至除了世子之外,其余的幾個兒女一概不記得名字,更不記得他們幾人的歲數和排行!
他每回見了幾個兒女都是一副親熱的模樣,好兒子乖女兒的叫著,等人一走了,他就會立即問肖管事“那個長得跟個猴兒一樣的叫什么來著”,肖管事告訴他是叫陸得,他就會拍著桌子罵道“這是誰取的破名兒,老子都記不住!”
每當這時肖管事就不吱聲了,兒子的名字當然是老子取的,除了惠寧王自己,恐怕沒有人給他的庶子取名兒了。
但是,通過這些小事,肖管事便知道,惠寧王是個沒心沒肺的,他除了心疼自己的嫡子,對嫡子比較上心外,對其余的人一概是不上心的。
眼前出現的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惠寧王依舊是不上心的。
肖管事還是一個小太監的時候,是見過惠寧王妃的,他知道惠寧王妃的模樣比楊瀟瀟絲毫不遜色,而且端莊嫻雅,雍容華貴,因此也能理解惠寧王對府里如今的女子都看不上眼的心情。
他見了楊瀟瀟,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有些淡漠的叫了聲“楊側妃”。
楊瀟瀟并不在意肖管事的態度,她知道,肖管事對旁人也是這般模樣,當下便露出一個傾倒眾生的笑容道:“肖管事,王爺可在?”
肖管事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不在。”
他是個閹人,早就對女色沒了想頭,楊瀟瀟的魅惑和媚態,對他根本就不起作用的。而且他的自制力極強,心志堅定,不容易動搖,否則他也爬不到今日這個位置。更何況,這是王爺的女人,他是絕對不會生出旁的心思來的。
他的上一任王府管事,就是因為跟惠寧王的一個寂寞美姬滾到了床上去了,才丟了性命。
前車之鑒,血淋淋的教訓,肖管事明白的很。
楊瀟瀟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亮,朱唇輕啟,又問道:“那世子可在府中?”
ps:
加更會比較晚,大概在一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