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個京城便已經(jīng)成了一片縞素。
原先一片紅柳綠的惠寧王府,也只得收起綾羅,穿上素白的孝服。
清晨,元青菲便穿了孝衣戴了白,跟著陸徵和惠寧王去宮里哭喪。
元青菲坐在馬車里,心思卻不停的轉(zhuǎn)動著。
皇帝生前就一直讓陸徵對付北安郡王,直到最后的時候,北安郡王回了京城,他還讓陸徵入宮牽制北安郡王。
可是,北安郡王畢竟是郡王妃的丈夫,是陸征的父親,就算是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不能就真的去要他的命。
元青菲不希望陸徵與北安郡王是對立的。
等他們一行人進了宮,北安郡王一家也已經(jīng)入了宮。
皇帝駕崩是舉國大事,郡王妃即便是身體不適,也強撐著來了宮里。只是元青菲一直沒有找到與她說話的機會,北安郡王氣場太過強大,他們周圍幾乎無人敢靠近。
但是陸徵與北安郡王之間倒是沒有她想象中的劍拔弩張。
而且,看來陸徵把皇帝生生的氣死這件事,并沒有人知曉。
皇帝死的還真是夠窩囊的,竟是被陸徵幾句話給說死了!若是他不召陸徵進宮,保不齊還能再多活幾個月,這下可好,原是想著讓陸徵幫著他料理北安郡王,卻不曾想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
皇帝的喪葬之禮異常的繁瑣,一眾人哭了好幾回,元青菲腿都跪麻了,幸好臨行前她準備了護膝,否則膝蓋就要腫了。
第一日只是皇親國戚來哭喪,第二日才是文武百官,故而元青菲是見不到元老夫人等人的。
人群里,哭的最肝腸寸斷的,是江貴妃。
元青菲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影。卻覺著,她對皇帝應(yīng)當是有真感情的,她的悲傷沉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裝出來的。
哭喪的人里頭。并沒有皇后與太子,想來他們?nèi)缃褚呀?jīng)沒有資格來哭喪了。
眾人哭了一整天,中午吃的都是冷飯,而且大都沒什么心情去吃,國君亡故,整個國家難免都會人心惶惶,尤其是百官,都會擔心自己日后的前程,眼下倒是都真的有幾分難受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三皇子如今是新的太子。是儲君,又漸漸歸攏了一大群的勢力,很快便有百官聯(lián)名上書,求三皇子登基。
三皇子推辭了幾次,百官便一直請愿。直到三個月后他才同意登基,成為了新帝。
這種時候自然是要裝裝樣子的,否則會被世人戳脊梁骨,反正大局早就在他掌控之中了,早幾日晚幾日都是一樣的,三皇子并不著急。他早就吸取了廢太子的教訓(xùn),急于求成除非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否則只會弄巧成拙。
三皇子登基后,改國號為長安,是為正明帝。
元青菲卻覺著,三皇子的國號之名取的是長治久安之意,倒是不錯,只是他的“正明帝”。又是“正”又是“明”的,怎么聽都覺著他有些底氣不足。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將遼東的領(lǐng)兵權(quán),而且,為了表彰北安郡王護國有功。升了他的爵位,由原先的郡王晉升為親王,與惠寧王平起平坐了。
可是,如今要稱作北安王的大封新任親王,卻不怎么買新皇的賬,他進宮時,據(jù)說態(tài)度傲慢,連跪禮也不肯行。
元青菲得知后卻嘆了口氣。
只怕新皇如今羽翼未豐才忍辱負重,又是給爵位又是歸還兵權(quán)的,他日等到羽翼豐滿時,只怕北安王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北安王如何,元青菲自然是不關(guān)心的,她只擔心,到時候北安王妃該怎么辦,皇帝懲治北安王,想來是不太可能放過北安王妃還有陸征的。尤其是陸征,他如今是親王世子,從某種程度上代表著北安王府,皇帝斬草要除根的話,只怕他是活不成的,他活不成,北安王妃哪里還能獨自活下去!
好在如今新舊更替,新皇還非常需要北安王來穩(wěn)定遼東一帶的邊疆,近幾年是不會動他的,而且北安王在遼東經(jīng)營了二十幾年,不是說能扳倒就能扳倒的,否則先皇早就把他給扳倒了,也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派陸徵前去制造混亂、抓北安王的把柄。
短時間內(nèi),北安王府是安全的,甚至是鼎盛的,連惠寧王府也是比不上的。
如今的惠寧王府可不是昔日的惠寧王府了,太后沒了,皇帝也沒了,惠寧王失去了倚仗,也只能夾起尾巴做人,幸好以前惠寧王混的時候,與新皇還算投機,說起話來不像是叔侄,倒像是鐵哥們兒,新皇覺著自己這個皇叔沒有絲毫威脅,也并不放在心上。
新皇上任三把火,燒的文武百官都一本正經(jīng)的忙活著國事,元府受到的沖擊最小,還是如以前一般鼎盛,書香世家的名頭越發(fā)的響亮。
幾個眼光獨到的家族,因擁立新皇有功而加官進爵,大封涌現(xiàn)了一匹新的公卿伯爵。
只是,因為有前頭幾個國公府的慘痛教訓(xùn),如今的國公府也好侯府伯府也好,全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絲毫的逾越,生怕步了那些人的后塵。
時間如白駒過隙,在不經(jīng)意間就悄悄的流失掉了。
兩年后,元青菲已經(jīng)是十八歲了。
這幾日,她總覺著渾身都有些懶洋洋的,不愛動,而且吃飯也不如從前了,精神上也有些病懨懨的。
陸徵一向緊張她,見她不舒服,忙去請了太醫(yī)來。
元青菲倚在貴妃榻上,白著一張臉笑道:“許是太熱了,不愛動,請什么太醫(yī)啊,我好著呢,過幾日涼快了就又活蹦亂跳了。”
她雖然這樣說著,心里卻不是這樣想的。
她的小日子已經(jīng)推遲了大半個月了,很有可能是有了身孕了。但是這事兒不能隨便說,否則容易空歡喜一場——陸徵自打今年正月初三去元府見了元若儀的孩子,就開始想要自己的孩子了。
只是,元青菲就算不說,陸徵也是這樣想的。
元青菲的小日子一向很準,這個月忽然不準了,他自然就往有孕上頭想。
他與元青菲的想法一樣,也是怕空歡喜一場,這才也沒有吱聲兒,只想讓太醫(yī)來了瞧過再說。
太醫(yī)很快就來了,診過脈之后,就立即朝陸徵拱手道:“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世子妃是有喜了!”
事實上,陸徵與元青菲成親三年,卻一直沒有子嗣,眾人都以為陸徵或者元青菲是身體有問題呢,尤其是陸徵只有元青菲這么一個世子妃,根本就沒有旁的側(cè)室一類的,世人更偏向于陸徵有問題,覺著他那方面大概是不行的,要不然怎么會只有一個女人!
他可是有個生活作風極其有問題的爹!
他這樣的“潔身自好”,沒有人會認為他是正常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你爹是個腸子,滿世界的找女人,什么樣的都是來者不拒,你倒好,只守著一個過日子,而且都三年了,孩子連個影兒都沒見著,可不是有問題嘛!
這前來診脈的太醫(yī)雖說也是寡言的性子,但是對惠寧王府世子一直沒有子嗣的事兒卻頗為關(guān)注,此刻見元青菲有了身孕,心里卻松了口氣。他對陸徵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而且惠寧王還曾經(jīng)救過他的性命,他倒是真心不希望陸徵沒有子嗣。眼下說的“恭喜”,卻是真心實意的。
陸徵聽了大為高興,激動的頗有些語無倫次:“當真?可好?可要再診一次脈?”
太醫(yī)似乎很能理解陸徵的心情,笑著安慰他道:“不會錯的,世子爺,世子妃確實有喜了,老臣可以確定,世子妃的身孕約莫是有兩個月了,真是恭喜您了,恭喜世子妃!”他說著,又朝元青菲拱了拱手。
元青菲心里也十分高興,連忙讓流煙打賞。
太醫(yī)笑著收了:“這是大喜事,老臣也跟著沾沾喜氣兒!”
陸徵高興的一面轉(zhuǎn)著圈一面搓著手,又緊張兮兮的抓住太醫(yī)的手不停的問道:“我該怎么辦?世子妃以后是不是不能亂動了?她要吃什么才好?可要用些保胎藥?這個,孩子是男是女?哦,對了,懷了幾個啊?”
元青菲被他有些孩子氣的問話弄的哭笑不得。
她有孕頂多也就兩個月而已,哪里就能看出是男是女,哦,不不不,不管多大好像都不容易看出來吧?什么叫懷了幾個,通常都是一個吧?不對,也有可能是雙胞胎哪!
哎喲,她也糊涂了。
太醫(yī)失笑:“從世子妃的脈象來看,應(yīng)當是只懷了一個。這會兒看不出男女來,不過等世子妃月份重了之后,老臣倒是可以試試看。不過,世子妃的飲食確實要注意些,回頭老臣詳細給您寫個單子,除了有些東西要忌口,別的倒也都能吃。”
太醫(yī)又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元青菲自己沒覺著怎么樣,陸徵倒是聽的極其認真,還不時的插嘴問上幾句,儼然一個模范好丈夫!
等到太醫(yī)走了,陸徵急忙將元青菲抱在懷里,鄭重的宣布:“公主,打今兒起,你就養(yǎng)著,什么都不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