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君冷哼,長劍橫掃,面前數(shù)人即刻倒下!他猶如出入無人之境,一步步向前,一次次揚起手中之劍,尸體、殘軀、鮮血,在他的身后鋪成了一條路!而他的身上,也漸漸有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手臂上、胸前、后背,鮮血淋漓!離他不遠處,紫云山莊的人同樣在一個又一個地倒下,他們倒下的那一刻,還在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舉起劍……
小悠的眼睛濕潤了,那只扶住木架的手,指甲不自覺地摳入了木屑之中,指端鮮血汨汨而流!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讓這樣多的人因她而死?怎么忍心讓鬼魅君為了她失去性命失去一切?
她凄楚一笑,不就是七七四十九盞本命精血嗎?好,好,既然他們這樣想要,給他們好了……
守護她的侍衛(wèi)跟了上來,可是鼓樓這樣狹小,只能容得下兩三人。
一名侍衛(wèi)落在她面前,說:“姑娘快隨我們回去……”
小悠笑著,抬起手,緩緩地從自己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侍衛(wèi)失聲大叫,她卻那般定然地將匕首放在了自己的頸間。
她沙啞如風地說:“我去讓他回來,靈霧山不能沒有他……”
侍衛(wèi)突然間愣住了,一只手伸著,口中久久沒有說出下一句話。是啊,他們都知道,靈霧山不能沒有他,不能……
小悠飛了出去,那樣虛弱嬌小的身影,偏偏落在了一片血腥與殘殺之中,落在了殺紅了雙眼不顧生死的鬼魅君身后。風吹得她的衣袂獵獵作響,一頭青絲凌亂,蒼白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那匕首,對著自己頸間的要害。
戰(zhàn)場上刀劍的速度似乎慢了下來,喊殺之音也漸漸地小了,最先僵滯不動的是紫云山莊的人,隨后是那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的百里劼。他微微凝眉,一雙和百里敬有幾分相似的精銳黑眸,此刻帶著些許詫異與疑惑,定定地看著小悠,看著她手里的匕首,看著她目光里的凄然。
她,就是那藥引?賀蘭菀悠?
幾乎只在一瞬間,百里劼就確定了小悠的身份!他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稍稍抬起手,制止了手下幾千精兵舉起的利刃,整個戰(zhàn)場變得異常安靜,仿
佛突然凝固了一般。
只有鬼魅君還舉著劍,他的劍正用力地刺入一個兵士的胸口,當整個戰(zhàn)場忽然變得安靜的時候,他的目光依舊狠決,劍刺進去,血濺出來,他幽冷地笑,然后用力地將劍拔出。
一身黑袍,滿身鮮血!這些年,他從來都是來去自如,天下無人可敵,可是現(xiàn)在,他受傷了,傷得這樣重。血從他的身體里流出來,浸濕了他的衣袖,然后再順勢而下,染紅了他修長白皙的手。
可是他不管不顧,更不退卻半步!直到小悠那沙啞哀痛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千小北,算了……”他的身子,才仿佛突然被人給了致命的一擊,連那滿是殺氣的寒劍也驟然一顫!他整個人變得僵硬,那樣冰冷地、憤怒地,甚至帶著幾分痛楚絕望地回過頭!
小悠單薄的身影,就站在離他數(shù)十步之遙的地方!她迎著風,舉著匕首,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也向百里劼走來,欲把自己獻上!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沉入了萬丈深淵,只能用那干澀得有些發(fā)顫的聲音低吼:“別過來!千小悠,我讓你別過來!”
小悠雙目通紅,卻沒有眼淚,只有一片難以言喻的哀色。她依舊往前走,踩著雪地上一片又一片殷紅的血。她的聲音低啞得快要讓人聽不見:“千小北,不要讓更多的人為我而死,你也不要為我而死,你們都,活下去吧……”
鬼魅君怒了,即便手臂上的傷已經(jīng)深可見骨,卻還是用力地舉起劍,對準她:“千小悠,別忘了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什么!若你膽敢食言,我現(xiàn)在就取了你的命!你以為我不敢么?你以為我不忍么?!”
他瘋了似的,拖著傷痕遍布的身體,凝聚所有的力氣,朝著小悠飛去!可是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那渾身的刀痕劍痕,讓他慢了一步!百里劼從馬上飛身而下,擋在了他與小悠的中間,就在他落地的一剎那,他手中長劍猶如一道光,刺進了鬼魅君的胸口。
“主人——”紫云山莊的人大喊,那聲音幾乎讓天地崩裂。
鬼魅君卻只是冷笑,握著百里劼的劍鋒,血滴滴落下,話一字一句:“百里劼,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休想
帶走她!”
百里劼怔了怔,隨即也哼然一笑:“鬼魅君,我曾經(jīng)以為殺你很難,但現(xiàn)在看來,殺你,太簡單!”
話音落下,百里劼的手暗暗用力,手中的劍又刺進了一分!
紫云山莊的人再也看不下去,目光里流瀉出前所未有的憤然與仇恨,他們將手中的劍又一次舉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與敵人同歸于盡!戰(zhàn)爭一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拋卻生死,此刻更是以死為榮。
可是他們終究沒有沖出去,因為所有人都看見,小悠的匕首割破了頸間的肌膚,鮮紅的血流了出來,驚了所有人的眼!她似笑非笑地看著百里劼:“你要是殺了他,就讓我這個藥引,為他陪葬吧。”
不輕不重的幾句話,讓百里劼的手猛地一震!那幾千精兵更是滿眼驚恐與不安!要知道,他們此行最大的目標并不是鬼魅君,而是洛文穆尋了十年的藥引啊!三日之后,若是藥引未到,只怕他們這些人都免不了一死!
“將軍……”不少人喚出聲。
百里劼皺了皺眉,回過頭看向小悠,問:“放了他,你就跟我走?”
不待小悠開口,鬼魅君卻已經(jīng)咬牙切齒:“千小悠,你敢!”
他臉色蒼白,目光灼灼!千小悠,別這樣傻,別這樣傻!你傻了這么久,還要繼續(xù)傻下去么?千小悠!
小悠的眼睛更紅,鼻端無限酸楚,千小北,我只能這樣選,我怎么可以眼睜睜看著你為我而死,獨自去活?靈霧山已經(jīng)離我那樣遠,沒了師父,沒了味莊,也許我注定回不去了……
她不去看他的目光,只看著百里劼,她說:“給我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后,我跟你走。”
“千小悠!”鬼魅君絕望了,這種絕望比死還叫他痛苦!
百里劼卻笑了,他說:“好,一炷香,就一炷香!”
他猛地用力,將插在鬼魅君胸口的劍拔了出來,那樣得意地試了試劍鋒上的血,然后飛身上馬!一名兵士不知從哪里搬來了一個香爐,香爐中間點著一炷香,在這冰天雪地里,燃燒著。
這原本是一個戰(zhàn)場,此刻卻顯出幾分凄冷的詭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