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一路上已經搜腸刮肚地盤算過這件事情了。
如果,她不殺拓拔宇的話,王建之和高泰鬆是猛人,真能說到做到,用酷刑折磨那幾個無辜的人質。
如果,她將真像告訴拓拔宇,讓拓拔宇裝死,一邊暗中派人搜救人質。依照拓拔宇的心性,這麼做的風險極大,最後那幾個籌碼有九成的可能性慘烈死去。因爲對方必須親自看到拓拔宇的屍體,而且在拓拔宇的死訊放出來後,高大人必然會去剪除拓拔宇的親信黨羽。拓拔宇這個人,他的江山永遠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他纔不會爲幾個陌生人去犧牲那麼多親信黨羽呢。
也許他根本就不願意裝死,就算裝死也裝不到頭,裝得徹底更難。他浴血半生,是個將別人命看得不值錢的人。而他的親信黨羽,就是他安插在江山上的線,他絕不會容許別人剪除他的線,必然會跳出來奪權。當高大人發現拓拔宇跳出來阻止自己奪權時,立馬會虐殺掉幾個籌碼。
王建之和高泰鬆,每一個都不會比拓拔宇更笨,他們藏人,即使是拓拔宇,也不要想輕易找到。
如果,她自殺的話,對方也許會看見她死了,籌碼沒有用,將籌碼隨隨便便殺了。也可能遷怒籌碼,依然將籌碼虐待而死。反正,籌碼死定了,區別是好死還是被虐殺死。
她絞盡腦汁想了幾天,明白高大人和王建之都是聰明人,基本上給自己設的是個死局,只因爲高大人和林珂一樣,多年跟隨拓拔宇,十分了解這位南詔國新太子。
她不能看著那幾個籌碼死去,更受不了他們那麼慘烈死去。她必須殺了拓拔宇。至少睡夢中一刀斃命,也算好死。拓拔宇這一輩子殺了太多人,就算自己殺了他,他也是死有餘辜,說不一定還算替天行道呢。
自己和他一塊死去,既然活著不能在一起,死了也算成雙成對了,就是不知道別人會讓他們合葬不。
短刀比在拓拔宇胸口,那一貫精細善查的拓拔宇卻依然沉睡著。林珂一狠心,將短刀往下壓去,刀鋒抵在他的胸口。她心如刀割,渾身顫抖起來,說什麼刀鋒也難以往下移動。
她看了看他,伏下身來,仔細看著他,淚水滴在他的臉上。也不知道黃泉之下,是不是真有魂魄?他的魂魄可會原諒她?
如果,有轉世,他會不會願意,再次遇到她。
即使她三番五次從他身邊跑掉,即使他娶了別人,即使她準備以後嫁給別人,在生命的盡頭,她依然像從前那樣熱烈愛著他。
也許她喝醉了吧,此時她居然後悔自己逃婚了,甚至後悔三年前從行宮跑出來,人生苦短,有什麼比和相愛的人廝守重要,廝守一天是一天,廝守一時是一時,廝守一刻是一刻。
她和他一共也才廝守不過兩三年,那麼短,短得她到了地府也會怨恨。她將脣輕輕粘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她的脣流動徘徊,最後落在他的脣上,他在睡夢中居然張開了嘴。不知不覺,她的舌頭滑進他的嘴,她將短刀放下,輕輕攬著他。他神識朦朧中,本能地迴應著她的吻,舌尖貼著她的舌尖輕輕旋轉,兩人的舌頭交纏不休,彼此輕咬著。她的淚水不停無聲流下,將他的鬢髮和容貌都潤溼起來。
林珂一狠心,決絕地擡起頭。她不能再這樣了,再過一段時間,如此纏綿,她怕她會捨不得,一時軟弱忘記一切,不管不顧地和他在一起,拋棄一切使命。那樣,她的姐姐,她的弟弟,那對她一往情深的李君玉……
“殿下,來世再見!”她舉起短刀,一狠心,往下刺去。
短刀向自己胸口捅去,她死了,這些破事就隨便吧,她管不了那許多了,反正她絕不會親手殺他的。
拓拔宇雙眼如電張開,一隻腳如流星踹來,將她的短刀踹飛,一躍而起,將她雙手捆住,使她動彈不得,緊緊抱在懷裡,怒道:“好歹我也養你幾年,我的人,只有殺人,沒有自殺的,丟我的臉。”
原來兩個人都在裝醉,都在演戲!她在他懷裡,一種被戲弄的感覺油然而起。原來現在他連她也提防,裝作喝醉的樣子,看著她在他面前淚水連連,表演哀傷欲絕。只能殺人,不能自殺,那我殺了你!她頓時怒火沖天,一隻手費力伸了出去,掐著他脖子,使勁用力。
他並不反抗,直直瞪著她。
她越發憤怒,你以爲我真的不敢殺你?等殺了你,我就遠走高飛,我還可以另外找尋如意郎君。她憤怒罵道:“拓拔宇,你個王八蛋。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被追殺,我的親人朋友,怎麼會被抓?你還有臉笑我軟弱,你去死吧。”
她兇性大發,心裡燃氣滔天怒火,那些被追得像喪家犬一般的回憶衝上腦海。她手上青筋暴起,拇指和食指將眼前這罪魁禍首的氣管狠狠掐住。拓拔宇的臉色變得青紫起來,漸漸口張舌伸,卻還是沒有反抗,他依然將她攬在懷裡,手慢慢無力垂下,低著頭,瞪著她的雙眼也開始翻白眼。
“哼!”林珂將他的脖子鬆開,無論如何,她對他也狠不下心。他雙手本來抱著她,此時撐在臥榻上,不停大口呼氣,過得好一會兒,他居然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翻。
“你笑什麼?失心瘋。”
“我笑你終於會叫我名字了,我還以爲我叫殿下呢。你再叫一聲來聽聽。”
“拓拔宇,拓拔宇,拓拔宇。”
“他們給你的期限是多久?”
“半月。”
“那你急什麼?這才一天而已。”
“什麼啊,我在路上用了九天了。”
“什麼路需要九天?”
“破路!”
林珂氣呼呼地坐著,焦慮不堪,現在拓拔宇既然已經知道此事,提防她了,她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拓拔宇笑嘻嘻將她抱著,在她耳邊說道:“有我呢。”
“哼,你會那麼好心?救幾個陌生人?”林珂對他的秉性瞭若指掌,憤怒地挖苦道。俗話說,慈不帶兵,善不掌權。拓拔宇既帶兵又掌權,此人的人品可見一斑。
“誰救他們啊?”拓拔宇果然露出不屑一顧的冷酷樣。見林珂臉上又現焦急之色,他怒道:“不過我最討厭別人要挾女人來殺我,所以順便救你一救。”
“真的?”
“真的,我什麼時候……“他看到林珂臉上鄙夷的眼神,忽然收口,轉口笑道。”還有好幾天呢,若是救不了,你再自殺或者殺我也來得及啊。”
“你現在連我也提防,我還殺得了你?”
“誰叫你這麼反常,我想睡著也睡不著。”他抱著她,在她的耳邊斬釘截鐵說道:“你走得這些日子,我已經千百次想過,如果你還會回到我身邊,我一定要將你留下,不惜一切代價!我怎麼能看著你去死?”
“哼!”
“你必須相信我。”
“憑什麼?”
“因爲下半輩子,你要和我在一起,你得學會相信自己的夫婿。”
“你想得美。”
“你都這樣了,還不嫁給我啊,對,就是這樣。”拓拔宇頭一低,向她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