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過年，我回來，我相信爺爺會很高興。我滿心期待地回到了診所門前。

興奮、激動、高興。全在剎那之間化作了泡影。

診所是關著的，上面，還有白條，辦喪事的那種白條。

我的身子顫抖了起來。心里。有著恐懼瘋狂地蔓延。

“不，不會的…”我顫抖著推開了小診所的門，清冷，孤寂。撲面而來。藥水的味道都不剩下多少了…似乎，已經冷清了有一陣了。

空蕩蕩的門診。都有灰塵了…

“爺爺…”眼淚沖出了眼眶，我顫抖地撫.摸著這些柜子，曾經。這里擺滿了藥品、藥水。現在。空蕩蕩。如同我的心，空蕩蕩。只剩下一種叫做‘痛苦’的東西慢慢填滿它。

“怎么會…怎么會…”爺爺，他死了？死了…我無法接受，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是我，最親的人啊！

“不…”我瘋了似的沖進了房間，瘋了似的想要找出一點活人的痕跡，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連我的被子，都全部收拾了，不見了！

“爺爺…爺爺…”我號啕大哭，只剩下痛苦，悲傷，我要回來過年，可是我卻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驀然間，我想起了上次回來，那八個月的訓練時，帶著葉紫嫻回來，爺爺總說他沒多久了，總說盼著我跟葉紫嫻整出一個孫子來。

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明明，爺爺看起來很健康啊…為什么？為什么啊！

“咦？有人回來了？唐明，是不是你？”門外，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鎮上賣菜的大嬸，我迅速沖出去，大嬸看到我，露出一個苦笑，有幾分悲傷，然后說：“唐明，你回來了。”

“嬸…爺爺，我爺爺他，為什么會…會這樣…”大嬸搖了搖頭，然后從自己錢匣子里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我：“老爺子走得不算安詳，心臟病突發死的，醫生醫生，他老人家醫好了咱們鎮里不知道多少人，可是唯獨不見他治好自己，唉…”

大嬸讓我放寬心，這種事情改變不了，要接受。

我流著淚，握住手上的信。

這是我，第二次收到這種遺囑一樣的信件了…

一次是劉通，我的兄弟；這一次是我的爺爺，我的至親。

“明啊，爺爺要走了。你肯定很意外，爺爺明明看起來身體很好，為什么忽然就倒下了？哈哈，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死神不高興的時候，想要收走誰的性命沒有收不走的，爺爺活了很久啦！死神估計不高興了！

不過還好，爺爺走之前讓你有了一個好師傅。爺爺只是有點遺憾，沒能抱上孫兒，爺爺是真的想要抱一抱…明啊，劍雨，你教官，見了爺爺的最后一面，我托他保護了你，希望他能給你一點幫助。

爺爺不是眼拙，看得出劍雨不是普通人，他如果幫你，肯定會讓你的人生順風順水。不過爺爺也只是拜托了他，究竟他會不會幫，爺爺也不知道。

爺爺要走了，你以后要好好對小嫻，這娃子，心眼好啊，又幫爺爺照顧病人又做飯給爺爺吃，還能哄爺爺開心，真的是太讓爺爺喜歡啦！比起爺爺那幾個不孝的子孫，爺爺更以你為傲。

明子…”

信很長，很長很長，爺爺寫了很多，他像是在回憶跟我的一切，把這一切都濃縮在了紙上，從我抵債被欺負他知道，到后來我從高一回來幫他做事，再到教官。

我才發現，原來，我跟爺爺之間的實情，竟然不多，可是即便如此，爺爺也完全記住了，小到我打破了他的什么藥瓶，他又是怎么罵我的。

一切，都成風了，爺爺，真的不在了。

手中的書信，沉甸甸，讓我幾乎要坐在地上。

“明子啊…爺爺，時間不多了，心口痛得，厲害…爺爺真的很想再看你一下，我的乖孫…唐明。”最后，我的名字寫得格外扭曲和重筆。

這信不是一口氣完成的，而是連著好幾天寫，到最后爺爺已經快要撐不住了還在寫。

我呆呆地拿著這封信，爺爺真的不在了啊…我無力地坐在了地上，發呆，無神。

一連好幾天，我都沒有辦法回過神，餓了出去吃，吃飽了回來，繼續發呆，腦海里想著爺爺的一切。

很快，大年三十了，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燈籠點上，鞭炮放響，一派熱鬧的景象。

然而，我與這一切都格格不入，我沒有過年，也不需要過年了。

爺爺不在，過什么年？爺爺死都不讓我知道他的病情，我不怪他，我理解他。

我起身，穿好衣服，然后，去找賣菜的大嬸，我找她問爺爺的墓地地址，賣菜大嬸告訴我，爺爺是弄到了城里的殯儀館去了。

不過大家為了紀念他，在赤鎮后山立了一塊碑，也可以算是爺爺。我道了謝，然后前往她說的那個位置。果然，爺爺的碑就立在這荒郊野外。

我一眼就能看到了。

“爺爺…我回來了…”大年三十，我就在這里陪爺爺好了。

晚上，葉紫嫻給了我電話，我沒有告訴她爺爺的事情，大過年的，我不想破壞她的心情。

隨后王侯他們也打過來，說了一大堆抄.襲而來的祝福語。最后還是一句老掉牙的新年快樂。而后，蕭楓，我也隨便應付了過去，我現在心情很低落，沒辦法好好聊天。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爺爺的事情，他們問我過年怎么樣，是不是特別高興？我說是，高興死了，特別高興，你們也好好玩，等回來了我們還要想想下一步怎么發展。

我索性把手機關了，不讓任何人打過來。

我盯著爺爺的墓碑發呆，一整個晚上，即便那種感覺、環境都特別陰森、恐怖。

第二天，我麻木地站了起來，笑道：“爺爺，我會努力…不會讓你失望，教官教得很好，可是或許是我太笨了，學的只是馬馬虎虎。沒有讓教官稱贊一句好。

另外教官有幫我，不過教官離開了赤鎮了，記得那八個月里我問他來赤鎮干嘛，他還說是為了一個長期任務。他離開，應該就是任務完成了吧…爺爺，你說呢？教官那次真的是霸氣四射，把我給救了出來。爺爺…我還有事情需要搞明白，好多好多。”

我流著淚，心里的悲痛無法削減，轉身，一步一步，獨自下了山，以前，我還有爺爺，后來，有了兄弟，有了葉紫嫻。

現在，爺爺不在，在這個赤鎮，我幾乎沒有重要的人了。

“爺爺，我走的路，好像不怎么干凈，你會不高興嗎？我想會的吧…但是你一直都沒有說，我就當你默認了哦…”閉著眼，走下了山，痛苦，讓我整個腦袋都要炸了。

正月初一，我在赤鎮上，隨便填了一下肚子，然后就走向了養父母的家。養父母的家門口掛了兩個大大的燈籠。

我敲了門，養母一邊說誰呀一邊打開了門。

然后她呆住了。

“我…我有些問題想要問您…”她沒什么好臉色，但是正月初一，新的一年，她也不想開個壞頭，就說進來吧。

然后我進去，養父看到我，報紙都放下，指著我似乎是想要罵我。

不過我低著頭，本想任由他怎么罵，只是他終究沒有罵出來。

“來這里干什么？我都說了，這里不歡迎你，你是不是聽不懂？你是有多不要臉才會這樣不斷地往我家湊？”

養父的話的語氣，沒有把我嚇到。

我咬了咬牙，問道：“我…我跟唐月，究竟誰才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