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是生活在那一帶的人們感覺最舒適的時候,許多夏天不敢出門的外來打工仔,在這個季節就會聚集起三三兩兩的同鄉人到外面逛逛夜市,并烤上兩串燒烤一邊吃一邊關注買馬的運勢。
譚藝所在的家鄉雖臨近南方卻又偏西了些,所以冬天還是特別凍人。她剛一走出門店,前后左右的冷風就將她裹住了,她也只好趕緊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深吸一把鼻子,將頸子縮進衣領一些后朝出租房小跑了去。
“哎呀,這天太冷了!”她迫不急待的鉆進屋里,再不想在外多呆上一會的關上房門。
姜林并不以為然的側過臉看了看她,道:“飯菜在鍋里,冷了就自己熱熱再吃。”
譚藝正取脖子上的圍巾,她對老公講的話楞了楞后問:“你都吃啦?”
“嗯,以后我每天給你把飯菜留在鍋里吧。你下班那么晚我難得等。”姜林兩眼盯著電腦,頭也沒回的告訴她。
譚藝不想一個人吃飯,因為也只有晚飯才能和老公一起吃,所以她不情愿姜林那樣做。于是便撒嬌的說:“不嘛,以前不都等著一起吃嗎,也不晚,還是一起吃吧老公。”
“冬天,冷!你自己回來熱熱吃吧。”他讓開妻子伸過來的手,將身體靠在衣柜上。
譚藝有些失望的走進廚房,好似有種莫名的心傷。曾經她倆還是戀人的時候,只要天稍微冷些,不管她在什么位置,姜林都會去接她,還會給她帶件比較暖和的衣服,可現在結了婚,她來這服裝店工作之后,姜林就不再接她了,再冷也不為她送件衣服來,看樣子也不愿再等她一起共進晚餐了。
她端出鍋里的飯菜,又想,也許是前段時間準備婚禮讓老公受了些累,最近才會時冷時熱的對自己吧,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所以她也就很自然的接受了,盡量做出滿意的表情。
哎,看來這人呀,一結了婚就都變化了,而且變得越來越沒了個樣子。
譚藝反復回想著老公以往對她的種種,更深的失落使左側右躺的她愈加無法入睡了。‘新婚呀,怎么突然有了失去希望的感覺?’她敏銳地、憂傷的問自己。
她好不容易挨到姜林出門,便站過去門口對老公說:“我今天早點回來,你等我吃飯。”
姜林點點頭,很快又高傲的抬起頭,說:“我盡量,如果晚了我先吃,給你留下。”
譚藝呆呆的立在門口,感覺不出這到底是怎么了,老公的話似乎已像積雪般冰涼,他那顆心似乎也越離越遠了。哎,上好的感情呀,怎么就越見稀薄了呢,難道走進婚姻就會這樣嗎?
她給喻文打了電話,心中這不明不暗的感覺只能向喻文傾訴了吧。因為她實在無法獨自去揣測那個男人的內心,她想從其他方面得到些愉悅和安慰。可喻文也給不了她什么好的建議,所以她掛過電話后反而更加失落了。
姜敏這幾星期也不常來,除了喻文她還能向這個比她小兩歲的小姑子訴說一番心中的苦悶。姜敏現在同市一所高校上大學,她與嫂子倒很談得來,算是個比較貼嫂嫂心的小姑。以往每周六都會來哥、嫂這里看上一眼,必竟對于這個城市來說他們都是外鄉人,常看看心里會多些溫暖。可是最近這幾個禮拜六小敏也像她哥一樣好似變了,怎么都不過來這邊看看哥嫂呢?譚藝想著這些不盡心又涼下去半截,眼淚都快掉進嘴巴里了。
其實小敏不是不想來看他們,只是她最近要忙系上的活動,她感覺這些天人太累,所以左思右想好久后才去校外的農貿市場買了些嫂子和她都愛吃的水果,懶懶散散的,哼著現今校內最流行的歌調去了哥嫂的住處。
還隔得老遠她就大聲的嚷開了,朝譚藝舞動起戴個大手套的右手。看來這確是很久沒見面所體現出的激動。
“小梅,你來啦!”譚藝心里有不快,招呼人自然沒多少歡喜勁兒,但小梅又不是外人,她如此也不算是待客不周。
“嫂子,你不舒服還是和我哥吵架了,怎看你不高興呢?”姜梅那雙漂亮的眼睛怎就看不出譚藝那點心事,她轉著圈兒問忙活著洗衣服的嫂子。
“沒吵,你坐會兒吧。我馬上就洗好了。”
“耶,嫂子,別騙我了。有什么不快的事兒給我說說吧,估計我還能給你開開心呢。”姜梅繞過洗衣機擋住譚藝的去路,表現出一副調皮的樣子,其實她主要是想逗笑繃著臉的嫂子。
“別逗,你一小青年能懂什么,坐會兒吧,等我洗完了一起去市場給你買件衣服。”
姜梅退后了兩步,像是有話要對嫂子說,但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顯得很是緬甸。好一會兒她都看看嫂子又嘆口氣的真不知要怎么說。
“在想啥?去幫我拿兩衣架來。”譚藝用膝蓋腮了腮姜梅并吩咐到。
小姑子哦了聲便進了屋里,她將一個衣架遞給嫂子,另一只手里還拿著一個備用的,站在譚藝身邊看她晾衣服。
“嫂子,我哥有沒有向你說什么?”小敏問。
譚藝放下舉起準備掛上去的衣服,說:“你哥有什么事要給我說?”
“哦,我不知道,我就是問問他有沒有給你說過什么。”小敏吞吞吐吐的說又忙搖著頭,生怕嫂子對這一問產生出某種懷疑。
“關于哪方面的事?”她像知道小姑了解將要談的那事內情的樣子,一邊理剛晾上去的衣服一邊問。
小敏轉過身吐了吐舌頭,道:“沒事呀,就是看你不高興所以想了解一下你和我哥之間的情況嘛。你快晾衣服,我可等著你去買衣服的哦。”
姜林對譚藝工作的不滿在譚藝開始上崗的第一天他就向妹妹說了,所以小敏怕她哥對嫂子表達出了這不滿情緒使兩人因此而鬧不快,但看來并不是為工作的事。可究竟是因為什么使得嫂子這么不開心呢?她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答案來。
譚藝的飯菜依然被留在了鍋里,雖然她比昨天早回來了幾十分鐘。姜林坐在電腦前對妻子的回家嗯了一聲后又投入到他的喜好之中,譚藝的心像這失去熱度的飯菜一樣冰涼,她溫好飯菜,一樣一樣端到桌子上來后吃著對丈夫講:“小敏今天來過,她最近比較忙所以很快就回學校了。”
“嗯”姜林從電腦顯示屏前面一點冒出這個聲音。
“你最近怎么了?難道結婚后的語言就只限于這么幾句了嗎?”不太沉得住氣的譚藝估計要與丈夫吵上一架了,她此時已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停止了嘴里的咀嚼。
可是姜林不想與她吵,從本質上說他也吵不過他的妻子。他只是坐在電腦前使勁刷新著桌面,什么都不說。
電視機里正播放著一段很動聽的音樂,如果他們能細細聽聽也許會產生一種異樣的心情,可是他倆此時都陷入了深久的沉默,這沉默將飄蕩在空氣中的優美樂曲淹沒了。狹小的空間突然寂靜得讓人感覺發冷也發寒,甚至顯現出清冷得即將死亡的恐慌。
譚藝實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她抬起兩手左橫右掃后就只聽到幾件餐具摔落地面的聲音。混夾著她的吼叫,這聲響將這死寂的空間刺醒了,也振得人心異常疼痛,同時也真正結下了他倆婚姻生活中的一道傷疤。
城市中的外來‘夫婦打工者’不時都會因這為那吵吵鬧鬧,但對譚藝和姜林的吵鬧來說這似乎過早了些,算算吧他們還未走出新婚的期限。哎,在這樣的婚姻中,旁人是不能分辯誰是誰非的,對這種相聚后的快速支離除了當事人,誰也沒有說教他們的權利。
墨黑已深沉的裹緊了這個城市,細雨中好像夾帶著小雪,偶然落在行人臉上或是其他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膚上時便會讓人全身發涼好一陣,所以街道上早已沒了人的蹤跡。三樓一出租房里孤寒的亮著燈火,如同女主人的吼叫無人理采一樣,只有讓姜林用沉默去克制她那憤怒的吼叫了。哎,仔細想想他們這為的是個什么事呀?不過話說回來,兩個人的生活本身就是一串串小事,把握好自身扮演角色的尺度,那么任何一方都不會成為‘家庭生活的肇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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