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的回來使散漫的員工們突然找到許多事來做,他們不再打游戲和看網絡小說,銷售部的輕音樂也停止了播放。唯一沒有變化的是研發部胖部長,他依然熱情的試驗他的新產品和寫一些報告,繼續請喻文幫他修改稿件。
王海的辦公室被他的助理鐘惠鑫戲劇性的稱為“閨房”,因為這位領導并不喜歡四處游走。大多數時間他都只是坐在電腦前研究他的藥物配方或進行產品可行性分析,但他對工人們的想法又十分清楚,他似乎覺查到了人心在有所動。
這天,王海起得很早,他準備步行去公司,這是他昨晚就決定了的。他穿過那條鋪滿爛樹葉的人行道,沿著那片長滿雜草的空地來到綠納辦公樓前。晨的清寂與園區本身所具備的清寒使他不禁一顫,這荒蕪的景像已消漠了僅剩在內幾家公司的生氣。當下,只有被風浮動的野草還能展示出弱小但又不屈的生機。
王海站在綠納大門前,門從里反鎖著,他并不打算這么早叫醒常年都住在車間里的生產部長。他好像還從沒如此靜默的注視過這個綠納即將搬離的地方,他兩手交叉著放在后背,長長地嘆出一口氣,那沉重的嘆息中有以往發展的艱辛也有眼下擴大的艱險吧!他沉思著不知過了多久自己竟坐在了會議室。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新廠房即將竣工,規模比現在大得多,發展也會比現在好,我希望大家在搬往新廠之前做好自己的工作安排。規模擴大了,隊伍會逐漸狀大、公司面臨的困難也會越來越多,‘優勝劣汰’對一個企業來說是異常刻薄的,竟爭使人消沉也會使一個企業消亡。”王海停下說話依次看了看員工的表情后又道:“在這個過渡期我們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我卻在這兩天的時間里感覺到大家的散慢,這是極其不好的現象。”
會議室因這嚴肅的講話變得格外安靜了,誰也不敢用力出氣,只有角落里的飲水機一點兒不識趣的“咕嚕咕嚕”接連冒著泡泡。
王海第二次發出深長的嘆息,他看向一旁的助理,許多細節的東西看來得仔細與助理談談,他解散了一個個面面相覷的員工,并發出這一天的第三次嘆息聲。眼前的這位企業家啊,看來他已從起步時期的焦慮轉化到了跨步向前的憂慮之中。
王海鎖上他的“閨房”、背上簡便的行李挨個辦公室打完招呼后便被助理送去了機場。他不能像其他企業的老板一樣坐在辦公室等待訂單,他得全國各地的跑自己的業務,同時也得忙著研究新品配方以及新廠落成前的各樣程序。
員工們不緊不慢的態度使他有了深深的擔憂,他頭靠在車窗上半閉著眼對助理說:“你安排著再招些人來吧。”
“哪些部門需要?招什么職級的呢?”惠鑫問她的領導。
王海還沒有確切的打算,他只是一時想起要那樣做,所以他又想了想說:“讓我好好考慮考慮,好了再把計劃表傳給你。新廠房下月就能搬過去了,昨天給你說的那些事你得上點心。”
“這我知道王總,我們綜管部不需要再招人了吧?”惠鑫搬動方向盤轉過一個彎道后說。
“對小陳你要加以培訓,首先落實她的電腦問題,你一直讓人閑著會留不住人家的。”
惠鑫注視著前方,點點頭道:“她看起來比較喜歡學習,經常到研發部找書看。”
“嗯,那是好事兒,不過得先讓她專研綜管部的事。我辦公室有許多管理方面的書籍,可以叫她去挑選一些來看。”王海說。
惠鑫抿嘴一笑,道:“你鎖起來了誰拿得到?”
王海掏出鑰匙取下兩把后又對助理說:“搬遷的前期工作綜管部得從現在開始做,總體規劃包括人員配置、場地分區還有設備運輸等等事項。眼下并不是無事可做,你得時時監督他們,更要提前做好工作安排。”
惠鑫用力點點頭,可她心里想的并不是立馬執行領導的安排,她急需去處理房屋裝修的事情。她已好些天沒顧得上那個新家了,她打算把人送去機場就趕過去看看。
王海通過檢票口后回頭對助理揮了揮手,他其實并不屬于這個城市,雖然在這里打拼了很多年,但仍然沒有親人愿意和他一同背井離鄉在這里發展他的事業。他常年都是狐獨的漂泊著,瘦弱的身影總是給人留下過客的印象。
也許是他單薄的背影使她心生同情,又也許是他回暮的眼神讓她傷悲,她竟內心酸楚的望向他消失的地方,良久才回過神來伸手摸掉眼角那兩滴淚水。
副駕座上放著王海辦公室書柜的鑰匙和一個精致禮品盒,那是他委托惠鑫三天后寄給女兒的禮物。她不知道這個父親為什么不自己將禮物寄給女兒,但在他的寄語里充滿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無盡的愛、對家的向往以及親人的牽念。她能夠體會到王海內心翻騰的波濤和深沉的壓抑與他無法停止的顛簸。
鐘惠鑫心事重重的走進辦公室,將一串鑰匙扔給喻文,道:“這是王總書柜的鑰匙,里面有些管理方面的書籍,你要看哪種自己上去拿吧。”
“哦,好!”她合上那本從研發部借來的雜志,把鑰匙放進了口袋。
惠鑫坐在電腦前心不在焉的點動鼠標,喻文很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書,綜管部一時間沉入了死寂。
“我們中午出去吃飯吧。”惠鑫抬起頭對下屬講。
“出去吃?時間不夠吧,還是去那邊食堂算了。”喻文將頭朝食堂的方向動了動。
“開車去,時間當然來得急。”惠鑫伸手提過包便朝樓下走了去。
喻文猶豫了會兒,她并不想用車出去吃飯,但看起來她的領導今天一定得帶上她,她只好在皮夾里拿了幾張錢后就不情不愿的出門了。
研發部的胖部長滿臉堆笑的走進綜管部,將手中的小碟子伸到惠鑫和喻文面前,道:“品嘗下,然后提點意見。”
惠鑫用兩個指頭在碟中粘了一塊東西送進嘴里,快速腮動了幾下嘴巴后對胖部長說:“不錯,很入味兒,好吃呢。”
胖部長臉上飄過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得出來他對此“意見”并不滿意。
“你先等等啊,我寫下來。”喻文對望著她的胖部長說。
“嗯,寫吧。再給你一塊可以讓你慢慢品實際的寫。”他說著便將一塊糕點放在喻文手上,又匆忙去了另外幾個辦公室。
綠納的經營范圍并不包括食品這一行,但王海又正計劃著朝食品行業發展,他為此還專門招聘了一位年輕的食品銷售主管。當喻文在工資表上看到銷售主管的工資是自己工資的兩倍時她竟莫名地崇拜起這位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年輕人來。可她并不知道他是因為他的外貌而被鐘惠鑫選中的,此時他也與她一樣找不到工作的中心,只能整天閑呆在辦公室四面八方的找人聊天。
綜管部終于新增了一臺電腦,高興的自然是喻文,她往后沒事做也可以不像個閑人了,她也可以連上網線無聊的時候和朋友們聊聊天。呵,這是多么舒暢的環境呀。
“小陳,現在你有電腦了,這幾個事情得在下星期三前完成交給我。”惠鑫把一張便簽交給她,上面寫著好幾項內容。
喻文大致看了看,神情有點尷尬的說:“我沒有用過那個軟件,用其他軟件制作可以嗎?”
“那不行,王總只用這軟件,其他軟件他電腦上一個也沒安裝。”惠鑫指了指她要求喻文必須使用的制圖軟件后強調說。
喻文盯著領導發給她的任務單,臉漲得通紅。
“那就下星期五給我吧。”苛刻的惠鑫像是有意為難她似的發下話就坐回了位子上不再多言。
雖然這張任務單能讓她實實在在的打發時間,但是鐘惠鑫指定使用的軟件是她未曾接觸過的,她既感到高興又覺得失落。
喻文久久地站在王海的書柜前,她試圖在這里尋找一本關于制圖方面的書,可當她望著這一排排整齊的書籍時她就又突然意識到了自己還有很多很多需要學習的東西。其實這樣的想法很早就在她腦子里轉動過,只是在她還沒有準備好實施時就又被生活中的許多事給“耽擱”了。
看來我們這些年輕人,總是要被現實逼迫的時候才能意識到自身需要補足的方方面面。如果我們的面前能時不時出現一面大書鏡,我想現今的大多數青年都會是無比優秀的,是可以開辟另一個地球的新青年。
綠納生產車間突然在一大早發出了隆隆的聲響,這響動把這落寞的院房引向了復蘇的跡象。工人們頭戴護士帽、身穿白大褂,臉上貼個大口罩,這景象像是消失了很久很久,大伙也都為此而歡喜著。
他們一邊緊張的包裝藥物一邊把包裝好的藥品封裝,再通過消毒柜送至檢驗車間。這看似簡單的過程卻包含了無比的辛勞,他們中的有些人被不小心噴出來的粉末嗆得瞇縫起眼,嚴重的還會拐到一邊咳嗽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