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兒這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清晨的一縷余光剛剛照進室內,眼睫毛微微一顫,司瀾兒悠悠轉醒。她迷糊地眨了眨眼,想起自己昨晚是睡在燕慕歌房里的。
一想到昨夜,司瀾兒心底一松,一陣甜蜜,頭一回覺得這晨間連空氣都是甜的,人也特別精神,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燕慕歌。她坐起身環視一圈,不見燕慕歌,心想他也許在隔壁自己原本的房間里,立刻掀了被子,隨便套起鞋子就往隔壁跑。
誰知隔壁的門一推就開,里面半個人影也沒有。
司瀾兒愣了愣,悻悻地把門關了回去,回頭就見燕慕歌從樓梯口走了過來。
“小慕。”
司瀾兒走過去,見他梳洗整齊,一絲不茍。倒是自己,別說昨晚澡也沒洗就困得睡著了,早上起來肯定蓬頭垢面,她一窘,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去梳洗一下。”
燕慕歌伸手拉住她:“先進去吧,我喚了小二打水過來了。”
司瀾兒握著他暖洋洋的掌心,默默地點點頭。
不過片刻,幾個店小二提了個大澡桶進來,手腳麻利地挑了幾桶熱水進來,沒一會就將大澡桶給裝滿,把屏風給拉開,與外室隔開。
“你先洗洗,我在隔壁等你。”
司瀾兒原還擔心燕慕歌就在外室等自己洗完澡,聽他這么一說便放下心來,紅著臉點頭。
等燕慕歌離開以后,司瀾兒一頓狂搓狂洗,把自己給洗得干干脆脆準備起身時才發現這里原是燕慕歌的房間,自己換洗的衣物都在隔壁,頓時窘得不知所措。她泡在水里糾結了半天,心想著喊人幫拿衣服沒那么丟臉呢,還是巴拉床單裹著溜到隔壁拿衣服沒那么丟臉,就聽見敲門聲。
“瀾兒,洗好了嗎?”
司瀾兒嚇了一跳,忙縮進水里。她猛然想起洗澡前她有把房門鎖上,這才松一口氣,但顯然這口氣松得太早了,因為最根本的問題還沒解決。
她想了想,終于決定硬著頭皮托燕慕歌拿衣服。
“小、小慕……”
“嗯?”
司瀾兒紅著臉:“你能幫我把包袱里拿套衣服過來嗎?”
門外的人靜了靜,半晌道:“好的。”
司瀾兒舒一口氣,隨之又想起一個問題。門她鎖了,待會燕慕歌怎么拿衣服進來?司瀾兒忍不住嗷嗷叫,早知昨晚就不該賴在燕慕歌房里睡覺了,簡直各種不方便啊!
“瀾兒。”門外傳來輕輕地敲門聲。
來了!司瀾兒紅著臉,無奈之下,只得慢悠悠地從澡桶中爬出來,躲在屏風內不停地探頭,確定燕慕歌進不來以后,掂著腳溜到床鋪前,拉扯過床單往身上裹了一圈,確定沒有露點以后,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猶豫了半晌,將門開至手臂大小空隙,做賊似地探出腦袋。
她不知道的是,從外邊透著油紙能夠看見她纖細的身影,將她在門前磨磨蹭蹭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在燕慕歌好笑之余,門被打開。剛剛沐浴過的司瀾兒發絲上還掉著水珠,渾身透著水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那臉仍帶著余溫紅鼓鼓的臉透著不安和羞澀,平日里靈動的眼眸如今氤氳朦朧,說不出的誘人。那只白晰纖長的藕臂更是從門縫中探了出來,在他眼前搖晃著討要衣物。
燕慕歌被此情此景震住,久久沒有動靜。司瀾兒有些不耐
,她壓低聲音說:“快呀快呀……”
也不知是剛睡醒還是沾著水汽的緣故,她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似不滿的呢噥,又似撒嬌的央求。燕慕歌下意識地伸手握住那只手臂,竟將人一扯,給扯了出來。
司瀾兒反應未及,連人帶床單撲到燕慕歌的身上。兩人皆是一愣,都沒反應過來是什么事兒。所幸此時尚早,走廊上沒有其他人,燕慕歌迅速攬腰將司瀾兒整個人抱了起來,快步走進房里,反手將門關上。
司瀾兒羞憤不己,她想要怒斥,卻發現抱住她的男人雙臂微緊,聲音有些低沉嘶啞,緩緩地說:“不要動,讓我就這么抱一會……”
感受到這懷抱的灼燙,司瀾兒不敢動,也沒再試圖掙扎。僅是這樣的擁抱,她并不討厭,也并不感到害怕,盡管潛意識仍有些排斥,盡管身體仍會下意識地顫抖,但她知道燕慕歌不會不顧她的意愿而傷害她。
她就是知道。
感覺到懷中人兒的瑟縮,燕慕歌終于壓下欲忘,他緩了緩氣,將司瀾兒連人帶床單的抱回床上,順手幫她把床單給裹好,在她額間蜻蜓點水般一吻。
這回的吻不似方才那般熱烈,司瀾兒緩過神來,她偷眼瞥過燕慕歌,見他除了有些氣息不穩之外,神情平淡,就像剛才半點事也沒發生過一般。
司瀾兒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就見燕慕歌將衣服放在床的一邊說:“你先換了吧,別著涼。”
不知為何,面對燕慕歌這樣冷淡的語氣,司瀾兒惴惴不安,愧疚和害怕在心底蔓延,她來不及細想,貿地抓住燕慕歌的衣擺,抬頭有些無措地望著他。
燕慕歌看出她的不安,笑著輕拍她的手背安撫道:“沒事,你趕緊更衣,早膳都涼了。”
司瀾兒感覺到燕慕歌的語氣變化,暗松一口氣,溫順地點了點頭。
司瀾兒快速穿好衣物,跑到隔壁。打開房門,就見燕慕歌站在窗邊,背對著大門。當下司瀾兒想到方才的尷尬,腳頓在門口,竟有些跨不進門。
燕慕歌聽見聲音,回過頭來,面上依舊一派溫和。司瀾兒莫名心虛,蔫蔫地走了進來。燕慕歌拉她過來,將盛好的清粥遞到她的手中。
“可能有些涼了。要是吃不得,我讓廚房重些煮過。”
司瀾兒忙搖頭,其實這粥涼不涼她壓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燕慕歌。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現看在燕慕歌眼里作何感想,她一直擔心的便是自己已非完壁之身,害怕燕慕歌嫌棄。而今早自己竟就這么當面推拒了他……她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會否顯得扭捏,亦或傷了他的心。
一頓早飯下來,燕慕歌并沒有多說其他,司瀾兒卻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口,說:“今早……你沒事吧……”
燕慕歌一怔,旋即抿起笑來:“我當你一早上心不在焉想些什么……”他以指尖摩挲著司瀾兒的臉頰,悠悠道:“原是我不對,是我嚇到你了。”
司瀾兒聽他把錯往身上攬,連忙擺手:“不是這樣的……”她郁郁地垂著腦袋,眼神閃爍,微微啟唇,卻不知如何解釋。
燕慕歌輕輕摟著她:“不要緊,我會等你的。”
司瀾兒眼眶微紅,時不時望向他,終是點了點頭,表示應承。她給不了燕慕歌什么,因為她已經什么也沒有了,如果燕慕歌想要的是她這個人,無論是身體,還是
心,她都會毫不保留地給他。
心中有了決意,司瀾兒瞇著眼微微回蹭著燕慕歌的手。至少,自己平時并不抗拒那些似有似無的碰觸,也眷戀著他的溫度。
燕慕歌望著懷中溫順的人兒,眸底的顏色越來越深,他拉著司瀾兒坐下。司瀾兒的發絲有些濕涼,顯然是剛剛沐浴完畢,未來得及擦干所至。燕慕歌挽過她的發絲,隨手取過毛巾給她擦拭。
司瀾兒沒有拒絕,這樣的場景過去似乎也曾經發生過。那時她倆都還小,她的師娘總是拿著大毛巾追在她后頭跑,而她則是上竄下跳,對滴著水珠的發絲不管不顧,瘋跑到燕慕歌屋里頭,非得讓他給自己擦。
當時的自己原意只是鬧著他玩兒,實際上燕慕歌不曾侍候過人,自然不懂得如何給人擦干頭發。比起燕慕歌的動作,她師娘的手勢可好上許多。
但司瀾兒偏生喜歡讓他擦,不擦還不肯走,故意把水珠甩到他的筆墨之上,花了他寫了一整天的字。
如今想來,那時的胡鬧當真過份,換作一個平凡的少年,肯定氣壞。可燕慕歌卻一次也沒有動怒,盡管動作笨拙,卻依舊細細為她擦拭。
這樣的燕慕歌,讓司瀾兒心里漲漲的、甜甜的。再睜眼看看眼前這個動作輕柔的人,司瀾兒只覺得,自己這輩子什么也不是,唯有眼前之人,能夠成為她的全部。
思及此,司瀾兒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她想告訴他,她恢復了記憶,她想告訴他,她記得他對自己一切的好。
可是臨到嘴里卻又猶豫了。其實她并非不知,燕慕歌有事瞞著她,并且所瞞之事,絕對是她不能接受或容忍之事,否則,燕慕歌沒必要一瞞到底。燕慕歌答應過她不會騙她,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他寧可閉上嘴巴什么也不說,也不愿騙她。這卻反而讓她苦惱不己,因為燕慕歌明明有事瞞著她,卻無論如何也不告訴她。
別看燕慕歌事事依她,可關鍵時候卻固執得很,任誰也別想從他嘴里撬出什么話來。
燕慕歌不想讓她回山莊,說不定無名山莊有什么事是燕慕歌不想讓她知道的。越是不知道,司瀾兒就越想知道。可她沒辦法讓燕慕歌帶她回去,她該怎么辦……
“想什么?”
司瀾兒回神,就見燕慕歌的臉近在咫尺。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身子往后挪,直接撞到背后的桌子。
燕慕歌扶住她,輕撫她撞得抽息的背脊。司瀾兒搖了搖頭,她暫時不想提及此事。她總覺得燕慕歌是個很精明的人,她有些拿捏不住燕慕歌是否感覺得到她真正想法,她不知道燕慕歌是否真的確認她尚未恢復記憶來。
她覺得現在最好不要做出太大的動靜,讓燕慕歌起疑。
司瀾兒悶悶地問:“你會帶我……去天蒼教嗎?”
燕慕歌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你想去?”
司瀾兒想了想,覺得深入龍潭虎穴實不是她的本事,盡管那里是燕慕歌的大本營,但從小接受正派教育的司瀾兒,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天蒼教這類邪門大派的作風。
當即司瀾兒搖搖頭,皺著眉:“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燕慕歌似乎也早猜到司瀾兒的意思,他說:“什么時候你想去,我便帶你去。”
聽他這么一說,司瀾兒又覺得被這么全心全意對待的感覺太好,讓她忍不住想要更多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