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覺又進入到臘月,子福他們放假歸來,曾瑞祥也結束了私塾的課業,專心在家輔導子福的功課,指點他如何審題,如何破題,如何立意等等。忙忙碌碌的今年也就沒顧上賣對聯,沈氏也是忙著打點子福備考要帶的行李衣物等東西,連年也沒有好生過,心里總覺得不安定,生怕漏了什么。
曾瑞祥見此就開解她說:“你要如此在意,孩子見了不得更緊張了,你且把心放寬些,橫豎孩子今年歲數也不大,就算今年不成,不還有明年?”沈氏聽了,覺得有些道理,便安下心來準備吃食衣物等物,不再提趕考這回事。
剛過完元宵節,曾瑞祥就帶著子福先去縣城,說是找以前的一位同僚廩生作保,再好生指點一二,本來曾瑞祥想租個房子安靜地陪著住一個月,子福卻仍舊要求住到學堂他的宿舍,說就當是平時練筆,才不會有壓力,曾瑞祥見該交代的都交代妥當了,只好自己打道回府。
沈氏在急切的盼望中等來了子福通過縣試的好消息,喜極而泣,曾瑞祥笑著說:“這才哪到哪,以后的路還遠著呢,我看你有多少眼淚可流?這只是最簡單的一步,有什么可慶賀的?”
“就是,娘對大哥也太沒信心了,沒看我就從來沒問過,因為我相信大哥的實力。”子晴笑著補了一句,換來沈氏的白眼。
三月下旬,子福回家,沈氏又是一番忙碌,囑咐曾瑞祥臨時去安州租了個小院,旅館的環境還是有些嘈雜,要連考三場。休息不好肯定吃不消的。
曾瑞祥見沈氏不停地叨叨,說道:“你且安心。我會幫孩子安排好一切的。福兒也不小了,他知道怎么照顧自己,倒是你,再叨叨下去。都該魔癥了。”
子晴笑著打趣說:“干脆讓娘一同陪著去,好給大哥做吃食。吃不好身體也是吃不消的。”
誰知沈氏聽了。看著子晴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去?要不是家里實在走不開,我可不就去了,省得你們在這笑話我。正好。你去給你哥做飯吧。這些年我看你也鍛煉得差不多了。要仔細些,不要怕花錢。”
“娘,你什么時候見我怕花錢了?我去就我去。我哥要考上了,可有我的一份功勞呢。哥,你可別忘了。”子晴也想去了解下古代的科考,所以很是積極。
子福笑著同意了。說道:“晴兒是咱家的福星,晴兒去了。大哥肯定一路順暢,文如泉涌。”
出門那天曾瑞祥也跟著一同去,因為還要找一位廩生作保,曾瑞祥的同僚不少,這個很快就辦好了,租好房子,子福就讓曾瑞祥回去,自己去找同伴,互相商討。
子晴陪著子福在安州住了下來,每日出門在最近的市場買趟菜蔬,除了做飯,其余時間就是在家做做針線或繡活,翻翻閑書,畢竟自己虛歲也快十歲了,一個小姑娘成日在外頭逛總歸有些不妥,何況自己還是個路癡,子福也不放心她獨自出門。
這日,子晴獨自在家,忽然想起后山的桃樹今年大都開花了,端午節后,怎么也能收十來筐的桃子,家里人手不夠,自是不愿意天天在市場上擺攤賣,不若趁此機會去問問周掌柜,他要是打算收了,自家也不必去找牙行了。想到這,子晴就換身衣服出門了。
快到周掌柜的雜貨店門口,過馬路時,子晴看著不遠處的大菜市場,想著待會出來去買個魚頭燉湯,給大哥補補腦,就沒注意到后面一輛馬車疾馳而來,等趕車的把馬勒住時,子晴也坐在了地上,趕車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見狀急忙跑過來,問道:“你怎么樣了?有沒有磕了碰了哪里?”
子晴站起來拍拍衣服,還沒說話就聽見少年驚喜地說道:“是你,我還記得你,賣燈籠的小女娃。”
子晴莫名地看著他,找不到一絲似曾相識的印記,這時,車里走下一個十二三歲,身著華服的美少年,少年似乎也認出了她,笑著點點頭,問道:“找周掌柜來了?這次又有什么好事?”
這一下,子晴想起來了,那年年底賣燈籠時,周掌柜的東家帶了兩個小孩來,仿佛有些印象,要知道,子晴不僅記不住路,也記不住人,一般的陌生人要見個三四面才會記住對方的長相。所以眼前的華服美少年子晴自然是毫無印象了。華服少年見子晴呆呆的不知在想著什么,見到自己也沒有絲毫熱切和驚喜,便拿扇子敲敲子晴的腦袋,不悅地問道:“想什么呢?難不成這一下就撞蠢了?還是你壓根就不記得本少爺了?”
“哦,想起來了,你是東家的少爺。”子晴摸了摸自己被敲的腦袋,有些不高興地答道。
“既然想起來了,你好像有些不高興見到我,為什么?”華服少年追問道。
“你讓我先用車撞你一下,嚇你一跳,再拿扇子敲你一下,你再滿臉笑容地對我笑笑試試?”子晴嘟囔。
“呵呵,你還是那么伶牙俐齒的,本少爺敲你一下是看得起你,你以為誰都有這個榮幸啊?”華服少年打開扇子扇了幾下,一副很拽的樣子。
子晴翻了個白眼,正想說話,周掌柜迎了出來,熱情地對華服少年陪笑問道:“三少爺今日來是路過?還是特地來找老周?”
“無妨,也沒什么大事,你先問問這小丫頭有什么事?”三少爺說道。
周掌柜這才注意到子晴也在,子晴也不矯情,怕耽誤人家的時間,便三言兩語把自己的事情說了,周掌柜也沒有立即答復,只說須問過才知。
子晴見此忙告辭出來。沒注意到三少爺給趕車的長隨使了個眼色,長隨便跟了出來,說要送送子晴,子晴婉拒不成,只好說道:“這位大哥,您貴姓?我還要去市場買條魚,耽誤了您的時間,誤了少爺的事就不太好,再說,我如今就住在城里,很方便的。”
“沒關系,少爺讓送的,我必須做到。我姓林,叫我林康平就好。”
子晴見無法拒絕,只好匆匆買了條大鳙魚,路上,林康平問子晴為何搬到城里住,子晴便把緣由告訴了他,兩人也沒有過多的交談,林康平不是個話多的,子晴也怕自己言多有失,到家后,忙著收拾魚頭燉湯,子晴很快就把這事忘了。
誰知兩天后,子福正在家里溫課,子晴正準備燒排骨,林康平帶著三少爺上門了,三少爺一見子晴就樂了,問道:“你穿的是什么衣服,我怎么從來沒見過?還怪有趣的。”
子晴一瞅身上,是自己做的白色西式圍裙,帶荷葉邊的,又單做了對同色套袖,圍裙的兜上還繡了只可愛的鴨子。
“你沒見過的多著呢,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做飯時穿著方便,省得把衣服濺上油污。”
“那倒也是,這一看還蠻好看的,有幾分俏皮。沒想到你這小腦袋瓜還有幾分聰明勁。”
子晴正想說話時,子福在里面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問道:“晴兒,哪來的客人怎么不讓進屋?堵在門口是何道理?”
子晴忙解釋說:“是周掌柜的東家家的三少爺。”還真是拗口。
“我姓文,叫我文三即可,你好,你是子晴的大哥吧?我們見過,那一年你和令妹賣燈籠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子福一聽立刻就想起來了,“哦,你好,我記起來了。這幾年承蒙你父親的關照,很是感謝,只是不知你們今天來是因為。。。?”
“談不上什么關照,也是你家的西瓜種的好,上市的早,各取所需罷了。我今天來是看看令妹,前天在街上不小心撞倒了她,也不知有沒有傷到哪里?今日特來看看。”說著從林康平的手里接過一串紙包遞過來。
子福和子晴都沒有伸手接,子福拉著子晴上下打量著,又用手摸了摸,得知妹妹確實沒事,才放下心來。
“確實沒事了吧?那天我見她從地上爬起來,光顧著認出她來高興,忘了問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害我在家還直擔心了兩天,這不,今兒還是過來看看才安心。”文三舉著手里的東西又說道:“只是些點心,不用客氣。”說完自己進屋放下了。
子福見狀只好吩咐子晴上茶,因著子福的客氣疏離,稍坐了片刻,文三主仆告辭而去,子福仔細地問過了子晴事情的經過,子晴見大哥一臉的擔憂,便說道:“大哥,真的只是偶然撞到了這一回,我也沒傷到哪里。以后我走路一定注意了就是。況且沒幾天等你考完,我們就回東塘了。我現在也不怎么出門。”
子福聽了一想,許是自己多心了,妹妹如今還小,聽她的話里的意思,并沒明白自己擔心的究竟是什么,許是還沒有開竅,左右沒幾天就回鄉下了,兩人也不可能有機會再見,便很快放下了此事,一心備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