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
聽完了沈瀚凌講述的故事的前半段，楚蕭蕭不禁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但是隨后，他立刻想到了后來發生的事情。事情和他講過啊。
沈瀚凌挺大了楚蕭蕭的文化后，抬起頭來，看著他深藍色深邃的雙眸。
他的眼中充滿了無奈和頹然，但是還有一種不可撼搖的決心。
“這樣，你走吧，我不想殺你了”楚蕭蕭想放過他，放過這樣一個身世曲折的少年。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瀚凌打斷了。
“素聞蕭帥秉公持法，心腸仁慈，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但是”沈瀚凌先是贊美了楚蕭蕭一番，但是隨后話鋒一轉，道，“這一次，恕小弟不能領情。”
“因為一天成為青龍會的人，一輩子都是青龍會的人。只有死亡，才能脫離青龍會。”沈瀚凌有些慘然的答道。
楚蕭蕭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惋惜。
沈瀚凌笑道：“蕭帥不必費心，小弟自然知道這一次定是逃不出蕭帥的手掌心了，所以不知蕭帥可否給小弟一個機會，讓小弟自我了結？”
七長老聞言，勃然變色，怒道：“凌兒，你難道瘋了不是？”
沈瀚凌笑著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其中一位長老道：“凌兒，萬萬不可，那個什么狗屁蕭帥，你真的以為他仁慈么，他如果仁慈，那么卿兒就不會慘死在他的手上了！”
那位長老本想搬出舊時，讓沈瀚凌清醒，但是沒想到此舉竟然有火上澆油的功效。
“呵呵，如果我當時沒有答應風澗遠的要求，加入青龍會，那么我的媽媽，還有卿兒，他們現在一定都還活著，我們還可以回到原來的村莊，我相信仗著我和卿兒當時的武藝，對付村里面的一些人應該不是問題。但是現在后悔已經沒有用了。”
“凌兒”一位長老出言挽留道。
“蕭帥，我今天一定會自我了結在這里，但是有一件事情可否拜托蕭帥？”沈瀚凌笑著問道，但是這笑容中卻帶著幾分的凄涼。
“沈兄但說無妨，楚某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去做。”楚蕭蕭抱了抱拳，說到。
“我希望”沈瀚凌稍稍頓了一會兒，繼續道，“我死后，蕭帥可否將我和卿兒還有我母親的尸首葬在一起？”沈瀚凌苦笑道。
楚蕭蕭稍有猶豫。
沈瀚凌看到了他的猶豫，以為他是不愿答應，于是只得自嘲道：“呵呵，想來我的要求也許有些高，我一個將死之人沒有必要提這些要求的，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我沒說不答應”楚蕭蕭的話打斷了沈瀚凌的胡思亂想，“只是，你能告訴我令弟和令母的尸首在那里？這樣我也能找到。”
沈瀚凌的眼中終于恢復了一點的光芒。
“令弟的尸首就在二月十九的大廳中，令母的尸首應該在大牢中。這里有個令牌，你把它給看守牢獄的人看一下，他就會領著你們過去的。”沈瀚凌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金光燦燦的令牌，上面赫然印著四個大字：冰雪山莊。
“好的，我一定會辦到的，沈兄放心吧。”楚蕭蕭承諾到。
“哈哈，人道蕭帥一言九鼎，我又怎會不信？就算這一次蕭帥沒有做到，我也不會怪罪于你的。”沈瀚凌大笑道。
“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最后一個。”沈瀚凌笑完，眼中恢復了原先的色彩，“想那絕世冰封也算得上是天陸鼎鼎大名的陣法之一，怎會這么輕松的就被你們給破了呢？”
“這個問題，我想你應該問一問連振雷。”楚蕭蕭思索了一會兒，道。
“哦？”沈瀚凌有些驚異的挑挑眉，看向連振雷所在的方向，畢恭畢敬的問道：“不知連兄可否為小弟解答？”
“當然可以。”連振雷有些不屑的撇撇嘴，但是當他接收到蘇芮的眼光時，立刻正了正姿態，答道：“其實你們應該知道，我是趙家村的后人。而且我當時看到了絕世冰封的發動時的情景。然后我看到有一個人從天上面掉下來，砸到了另一個人，于是他們兩個同歸于盡，另一個人也正好下來了，然后這個陣法就消失了。”
“就這些？”沈瀚凌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連振雷點了點頭。
“當時我只是一個小孩子，只是看到了大致的場面，然后經過了這么多年以后，僅有的記憶也有些模糊了，所以我只是記得一部分內容。我把這些說給楚蕭蕭聽，然后他這個變態就破了這個陣法。”
七長老的臉頓時變得一片慘白。三十年前，他們二月十九分舵的兩大高手紛紛潛逃，為了將他們抓回來，他們也失去了兩大高手。如今，多了一個剛剛二十多歲的小孩子，竟然能毫發無傷的從這個天陸著名陣法中出來，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那么敢問蕭帥，你為什么確定要從這個地方土遁出來，而不是別的地方？”沈瀚凌小心中還有最后一個疑問。
要知道，他們二十個人一起發動的陣法可謂是滴水不漏，唯一的漏洞只有這一個。茫茫雪原，楚蕭蕭一人又是怎樣找到這個漏洞的？
“運氣。”楚蕭蕭漫不經心的說道，“放著呆在里面也是死，還不如放手一搏，我的運氣好，被我蒙對了，所以我出來了。”
七長老驚訝的嘴巴都長大了，運氣？這是什么答案？但是這個不能算是答案的答案，卻也是最佳的答案。因為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千萬分之一的幾率都能被他蒙對。
楚蕭蕭依然笑著負手而立，但是他的眼中卻掠過一閃而逝的惆悵。他沒有告訴他們，他決定讓慕容云星土遁的地方，正是他找到秦煙嵐的衣服布片的地方。
這就是他的煙嵐，就算是死，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到楚蕭蕭，無論如何。
沈瀚凌的眼中帶著欣賞的目光，凝視著楚蕭蕭。為什么他從眼前的這個少年身上，找到了昔日楚留香的身影？
不，他們絕對不是一個人。楚留香名滿天下，多情，最擅長的是盜走女人的心，而且讓那些小姑娘猜不透楚留香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們。
楚蕭蕭，他有著和楚留香一樣的自信，一樣的運氣，但是他專情，太專情了。他這一輩子只會娶秦煙嵐一個人。
陣法中發生的事情沈瀚凌不是沒有聽到，他聽到楚蕭蕭親口說到：“呵呵，就算現在煙嵐已經不在人世，那么我就和她冥婚，我不介意娶了她以后做寡夫”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已經將楚蕭蕭心中的所想全部還無保留的表達出來了。
“好，蕭帥，能死在這里，我無憾了！”這是沈瀚凌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他抬起右掌，凝聚內力，然后左掌打向地面，讓自己的身子騰空而起，然后右掌狠狠地想自己的天靈蓋拍去。
“轟”的一聲沈瀚凌的頭顱雖然依舊完好，但是顱內卻已經是粉碎成一片，幾乎是讓沈瀚凌瞬間斃命。
生命最后的時刻，沈瀚凌不忘看了一眼太陽。暖洋洋的太陽，照得他全身充滿了活力。太陽總是這么公平，無論什么情況，無論你有沒有罪過，無論你是什么人，太陽的光芒總會撒到你的身上的。
然后，沈瀚凌突然感覺好累，累得他好像睡覺。
漸漸地，眼皮睜不開了，好沉，好沉。眼前變得一片黑暗，沒有光芒，也沒有了痛楚。
呵呵，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滋味。
沈瀚凌的身軀像是一塊打石頭一樣朝著地上砸去，楚蕭蕭卻眼疾手快的在沈瀚凌落地之前將他接住，輕輕的放到地上了。
七位長老一看到昔日威風凜凜的沈瀚凌如今毫無生氣的躺倒在地，一時間傻了眼，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給你們兩個選擇，”楚蕭蕭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平復了五味雜陳的心情，冷聲道，“要么現在自廢武功，然后退隱江湖，要么像沈舵主一樣自我了結。我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考慮。”
七位長老頓時傻在那里，沒有任何動作。
楚蕭蕭看著他們，嘆了口氣，交代陸平山和段玉封兩個人，讓他們幫他處理好這件事情，然后他一個人踏著沉悶的步伐，緩緩的走向茶棚旁邊的林子深處。
到了最最幽靜的地方，他拿出了身上的玉笛很少有人知道他會吹笛子輕輕地拂去上面的灰塵，然后將它放在唇邊，輕輕吐氣，一道道天籟之音從玉笛中緩緩流出。
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婉轉，像是花季少女如泣如訴的哭聲，也像是暴風雨中的雛菊發出的無助的悲鳴。
閉上眼，楚蕭蕭指尖流轉，溫和如玉的氣體從他的最終流出來的時候卻變得悲涼。
殘月暮色，獨舞晚風。陌上紅塵，桃花敗落。凋零花瓣，隨風而碎。指尖染殤，渲紅墨筆。
紅顏如夢，花堪折，黯然一世風華。浮生若夢，煙花易冷，夢囈易墜，幾時共舞。
浮生未醉，揮斬一世情殤，三生弱水畔，凝眸遙望，輪回邊緣。
笑問誰是擺渡人，醉語何年緣再續，嘆息紅塵情何物。
所有繁華落盡，想必到頭來都成煙雨，隨花謝，隨月彎，寒霜露重，咫尺天涯，我寂寞如煙，你獨坐如蓮。
只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楚蕭蕭放下唇邊的玉笛，淚水依然蕭蕭浸染雙眼。
煙嵐，若是我們這輩子真的無緣，來世情定三生永不放手，你，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