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烏青翼握在手中長生劍,現在已經變得說不出的柔順。
劍,依然是那樣的鋒利,但是原本藏在劍裡面的那種殺氣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柔和的白色光芒溫順的貼附在長生劍上面,而那柄長生劍,也好像是小貓一樣依附在主人的身旁。
烏青翼看著自己手中的長生劍,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沒有悲傷,也沒有歡愉,只是呆呆的看著長生劍。
收服長生劍,是天陸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爲了收服長生劍,多少人可以拋棄自己的朋友,害死自己的親人;爲了一睹傳說中神秘的長生劍,多少人不惜將自己至親的人全部推向死亡邊緣。
只是,當他們真正看到長生劍的時候,纔會發現,其實傳說中的長生劍也不過如此。
他們一定會後悔的,就算沒有後悔,幾天之後,他們還是會和長生劍永遠分離的。
和世界分離。
因爲,江湖上是永遠藏不住秘密的。
烏青翼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只是他根本沒有權力放棄當長生劍的主人。
就算不是爲了天陸,他也要爲了鑄煉山莊裡的人;就算不是爲了鑄煉山莊裡的人,他也要爲了百里夏槐。
所以他不能退縮,其實是因爲他已經沒有權利退縮了。
就像是秋鳳梧一樣,生來就要揹負起整個鑄煉山莊的所有人的性命,而且這麼沉重的擔子,他要一直扛下去,一直到死。
楚蕭蕭走到烏青翼面前,擡起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
烏青翼緩緩道:“我沒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雖然終場來的著實有點太早了,但是身爲江湖兒女,早就應該看破生死,尤其是作爲七種武器的傳人”楚蕭蕭道。
“我知道,我只是還沒能接受這個事實。”烏青翼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與他年齡不相符合的蒼老。
楚蕭蕭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退出了藏著長生劍的地方。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跟著楚蕭蕭退離了那裡,但是百里夏槐並沒有走。
“你能留下來,我很開心。”許久,烏青翼輕輕啓脣道。
百里夏槐沒有說話,只是腳步向著烏青翼的方向挪了挪。
“很諷刺是吧,前一刻我還在勸你不要悲傷,下一刻,我卻成爲了悲傷地對象。”烏青翼自嘲的笑笑。
百里夏槐搖搖頭,只是因爲烏青翼背對著她所以沒有看見罷了。
“我們真的好像,眼睜睜的看著至親的人離我們而去,但是我們卻連一點點辦法都沒有。有人深深地愛著我們,但是我們卻沒有發現那種愛,直到對方離去的前一秒。”烏青翼的語氣中帶著不可言喻的悲傷,眼角似乎有晶瑩的淚水滑落。
百里夏槐輕輕道:“青翼哥,你不要再難過了,好麼?”
烏青翼似乎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他便是略帶一點瘋狂的笑道:“誰說難過了,我不難過,我不難過!”
最後一聲,響徹天地。
但是百里夏槐卻像一尊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只是眸中透出了同情。
“不用同情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真的沒有難過,真的沒有。”烏青翼淡淡的說道。
隨後,他就像一隻受傷了的獅子一樣,猛然轉過頭來,看著百里夏槐,突然衝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深情的吻上她的紅脣。
百里夏槐沒有躲開,也沒有想要躲開的意思,只是被他的反應嚇到了。
“槐,快點把我推開來,我怕我”烏青翼甩甩頭,想要將腦海中的思緒全部趕走。
但是此時,百里夏槐卻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她伸出手,輕輕摟住烏青翼的腰,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是無言的默許,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抵擋住這樣的誘惑力。
“如果你真的這樣悲傷,我情願用我的身體幫你分擔這種悲傷。你說得對,我們真的好像,雖然我們也許不會是彼此心中最愛的人,但是有這種互相扶持的感情在,我們一樣可以走到一起的,一樣可以實現天荒地老。”百里夏槐嘆了口氣。
烏青翼稍稍怔愣了一下,並沒有反駁百里夏槐話中的意思,只是更加瘋狂地擁有著她的溫柔。
就算她清醒之後,打他,罵他,他也認了。就算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他也認了,不僅僅因爲悲傷,還有那種憤怒。
他恨,恨那些讓百里夏槐和自己失去至親的人!
他更恨,恨自己的無能,不管是自己的至親,還有自己心愛的女人,他都保護不了!
但是他並不知道,此時的百里夏槐心中也存有同樣的想法。
同是天涯淪落人。
兩個人,就這樣,沉浸在了帶著悲傷的瘋狂之下,無法自拔,也不想離開彼此。
就像是蠟燭油和蠟燭一樣,雖然蠟燭將自己僞裝的冰冷,但是它卻和蠟燭油擁有著一樣的功能,兩樣事物密不可分。
所以,他們都要放任自己沉淪,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清晨,第一縷曙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子裡面。
屋子外面有一顆高高的梧桐樹,樹上有幾隻鳥那裡一年四季都會有鳥兒的。鳥鳴清脆而響亮,像是迎接陽光的使者。
屋子裡面有一張牀,牀上面有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遮住他們的,只有一條錦被。
男人的面龐,透著俊氣和一點點的憂鬱他好像總是有事情沒有想清楚一樣。
女人則擁有一張清秀的面孔,睡覺的時候,面容有點淡淡的孩子氣。
他們不是應該在藏著長生劍的地方呆著麼,爲什麼會睡在牀上?
沒有人會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爲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問題一點兒也不重要。
男人的睫毛輕輕扇動,眼皮向上輕輕擡起,漸漸地露出了那一雙朦朧的,又帶著一點點水霧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神色,有點淡漠,有點滄桑。
身爲江湖兒女,很小的時候就要學會用冷漠來僞裝自己。
他的雙手下意識的往上伸,不經意間,碰到了細膩的就像是牛奶一樣的皮膚。
那是屬於女人的皮膚。
手上的觸感讓他驚醒,不禁雙手撐著牀,突然坐了起來。
於是,他身上的錦被,掉落下來。
於是,那雪白晶瑩的身體便是這樣露了出來。
就連烏青翼都有一瞬間的怔愣,但是當回想到昨天晚上他們兩個的繾綣,他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濃濃的愛意。
看到牀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烏青翼趕緊收好自己的目光,然後輕輕將被子蓋在百里夏槐的身上。
但是就是這樣溫柔的動作,都吵醒了百里夏槐。
她輕輕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竟然處在別人的房間,而且身旁還坐著一個男人,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那個,昨天晚上,我們,我們”烏青翼摸摸鼻子,樣子顯得有點窘迫尷尬。
百里夏槐輕輕笑道:“沒事的,昨晚的事情其實我也沒有反對。我們受的傷害真的很大,偶爾放縱一下也是應該的,你不要多想了。”
百里夏槐笑笑,還想說什麼,但是這時候,突然傳來了三聲敲門聲,聽聲音的頻率,好像是有什麼很緊張的事情一樣。
烏青翼語氣中帶著一點點的緊張:“槐,你先穿好衣服,我出去看看。”
說完,他就只是簡簡單單的披上外衣,穿好鞋子,便是走出門去。
門外站著鑄煉山莊的一名侍衛。
“什麼事情,這麼早的慌慌張張的。”烏青翼的語氣中平平淡淡的,好像剛纔那個像個沒長大的男孩子的烏青翼只是曇花一現。
“烏少主,是這樣的。”侍衛聽出了烏青翼語氣中帶著的一點點不耐煩,於是不敢拖延時間,慌忙答道:“百里大俠來了。”
“百里長青?”烏青翼微微蹩眉。
侍衛點了點頭,然後便是悄悄退出了烏青翼的視線。
“怎麼了?”百里夏槐看到烏青翼一走進來就是緊緊蹩眉的樣子,不禁輕聲問道。
“百里長青來了。”烏青翼淡淡說道。
百里夏槐點點頭:“我們先穿好衣服,然後我去通知其他人,你先到大堂上面迎客。”頓了一會兒,她又接著道,“百里長青來到鑄煉山莊,想必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通知我們。”
烏青翼點點頭,道:“嗯,那我先走了,你要是實在是累的話,就在休息一會兒好了。”
百里夏槐的臉頰悄悄被染上一抹紅暈,輕輕點頭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烏青翼最後眷戀的看了一眼百里夏槐,便是拉好自己的上衣,大步走出房門,然後細心地爲她關上門。
百里夏槐的嘴角微微勾起,但是沒多久,臉上的喜悅神情只是一閃而過,便是變成了落寞的神情。
她這樣做,能算是背叛了南宮玉倫麼?
雖然南宮玉倫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他只是走了這麼幾天,她便已經和別的男人上牀了,這樣,會不會顯得自己很不知羞恥?
雖然只是爲了安慰別人,但是這樣做,始終顯得有點不合情理,不是麼?
使勁甩甩頭,想是想要將這所有的一切全部忘掉一樣,她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人生,豈非就是要做很多不得已的事情?
想用一天的時間來好好想清楚一件事情,但是往往時間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人在江湖,有時候要強迫自己去做許多事情。就算是不想做,都不能不做。
這就是江湖上經常流傳著的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