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哄堂大笑,連老四那種不太愛笑的人都眼角彎了起來。
老十簡直是,眼冒出火來了。
正在笑的有點消停的時候,小十五跟小十六過來了,兩人念完書,聽說哥哥們都在宮后苑,急急忙忙的找來了。
小十六一看見老十大叫一聲“十哥,你臉上怎么長了個肥腸呀?”這下子笑聲又起來了,老十氣不過的,給小十五跟小十六一人一個爆栗子。
兩人疼了起來,小十五帶著哭腔說:“我還沒說,說實話也遭打啊,什么世道!”
邊說邊往老八那邊蹭去“八哥給評評理”老八只得喝住老十,不許再鬧了。
靜雅摟著小十六在懷里,只管笑的身子都軟了。心想這兩個小子真是給她解氣。也不枉費了平日疼他們。
小十六說:“十哥快宣太醫過來瞧瞧吧”靜雅也連忙點頭,接著說:“還是太醫瞧著比較妥當”停了一停“太醫醫術高明,一瞧就能瞧出來病根在哪里,知道的說是被蜜蜂給蜇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叫人給親腫了。”
小十六近來初曉人事,驚異的問道,“嘴巴還能給親腫成這樣?”
老十四當場笑翻在桌子上,老八手里的茶杯都倒了。
連下手的丫頭們,小太監都是笑的臉色紫漲,老十的臉色紅了白,白了紅的。
小丫頭們取來冰塊,老十直叫靜雅拿冰給他擦嘴。擦的人都笑的直不起身來了,哪里能拿捏的住,冰塊都掉在身上了。詠荷只得忍住笑上來給老十用手絹子細細的擦了幾遭,這才好了一些了。老八吩咐他回府后再找個大夫瞧一瞧吧。老十只得搶了一把扇子來打開遮住嘴唇回府去了。
這已經是入宮的第三個年頭了,靜雅不禁感嘆日光流年一般,歲月穿梭而過。
未及入夏,天氣已經是陰陰沉沉數日,陰雨連綿不絕,惹得人的心情十分不好。
圣上也憂心不已,最近頻頻來報黃河決堤,洪水泛濫,災民遍野,他心中十分堪憂。特意點了老四和十三的差事,從河南,安徽一帶巡黃河視察,并沿途召集地方官員,處理賑災事宜。
靜雅也聽聞了此事,特意去宮門前送了行,囑咐他二人小心謹慎,萬事當心,心中憂慮不斷。十三寬慰他說:“好了,別擔心,辦完了正經差事就回來了。”
老四想說什么,終究沒說,靜雅突然說道,“放心,你們這一走后,我會常常抽空去府中探望的,假若有事情會去求皇上和德妃娘娘做主的。”
老四沒想到靜雅如今懂事了不少,心中欣慰,兩人回府準備行李不提。
這一走就是數月,沿途倒是時有奏折呈上,可惜靜雅無權翻閱也不感興趣,無非是些官話和實情罷了。除此外,兩人均有家書給府里,獨獨沒有給靜雅的,靜雅心中擔心,又無法寫信投遞,沒有門路,不自在的很,整日里悶悶不樂的。
心中感嘆十三再不是前幾年的小孩兒只懂得玩耍了,如今也出去闖蕩,做大事去了,只有自己還是懵懵懂懂的,整日里胡鬧。
德妃見她整日的不開心,一心里想要寬慰她,只說:“你不是答應了去府中照料的嗎,如今也七八天不曾去四府了,替本宮去看看暉兒吧。”吩咐詠梅點算了些衣料布匹和點心來,遣了馬車送靜雅回四府一聚。
姐妹倆人見面自然親熱,寒暄完畢坐在一處說話,福晉因叫丫鬟捧了一個漆金小盒過來,里面盛放的都是書信。
拆開來一封封的讀給靜雅聽,還帶著翻譯成淺顯些的文字來。
信中原來不是沒有提到過靜雅的,殷殷之情浮于字面,靜雅心中痛快了許多,原來他們也還牽掛著自己。不枉在一處生活了好幾年,也算是自己的親人了。
逗留了大半日又與弘暉玩笑了一會,便回宮去了。
未過數日,突然聽聞四府中報的弘暉生了病,靜雅心中一片慌亂,這小包子一向身體好好的,怎么會生病了。德妃娘娘也心中焦急,老四一向子嗣單薄,弘暉又是嫡子,如今他們出門辦差,家里出了這么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當下稟報了圣上,著靜雅帶著太醫前去四府診治。
這一去,靜雅才曉得不好了,弘暉的病只怕是沒得醫治了。福晉哭訴說前幾天好好的,突然一天里著了涼,發起高燒來,幾日不退。
弘暉嗓子嘶啞說不出話來,人也燒得神志不清了,靜雅看啦看這癥狀,狀似白喉之癥。可能還引起了并發癥。
如果在老家這類病并不難醫治,可是如今的環境,縱然貴如王府也是束手無策的。
果然幾名太醫會診后,皆搖頭嘆氣,表示無藥可醫了,福晉見狀幾乎暈倒在地,被人扶持著坐在軟椅之上。
靜雅心中明白,一陣悲愴,上前來抱住弘暉在懷里,流淚不止。
這個小精靈,陪伴著自己度過了剛來此間最艱難的一段歲月,沾染了他的福氣,才不至于挨罰挨得那么辛苦。
他還偷偷的給自己送吃送喝的,如今沉疴在床,命不久矣,怎么叫人不覺得撕皮裂肉一般的疼痛。
弘暉勉強睜開了眼睛,額頭還是火一樣的燙,啞著嗓子說:“姨娘,弘暉是不是快要死了?”
靜雅心如刀割,淚如珠串“傻孩子,怎么會,不過是生了病,吃了藥就會好了,好了之后,姨娘帶你去放風箏去。”
弘暉說:“那我要個大大的美人風箏”靜雅一疊聲的答應了。
福晉上的前來也摟住弘暉,滿心里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只有流淚。
弘暉伸出小手替她抹了抹眼淚“額娘別哭,弘暉不要額娘哭。”
福晉連忙帕子拭去了眼淚“額娘不哭。”
又問“阿瑪怎么還不回來?”福晉聞言又是哽咽不已“阿瑪出門辦事去了,前兒還來信問暉兒,說是十分掛念暉兒,辦完了差事就立馬回府看暉兒。”
弘暉點點頭,力氣已經用盡了,手臂軟軟的耷拉了下來,閉上了那雙睫毛長長,活靈活現的眼睛,年方七歲。
這日正好是六月十五日,靜雅生日的前夕。
太醫診治后告之弘暉阿哥已經去了。
屋內頓時一片哭聲,太醫們正在勸慰福晉,突然聽得咕咚一聲,靜雅傷心過度,暈了過去跌倒在地。只得又一擁而上去救治格格去了。
靜雅只覺得身在一片漆黑中摸索,伸手不見五指,獨自郁郁而行,心中荒涼的很。又仿佛看見弘暉在遠處突然出現,向自己擺手,靜雅不由自主的跟著他一步步的走過去。
身上卻是一陣劇痛,由不得自己不醒轉過來,人中已經給掐出血來了。
太醫見她悠悠醒來,松了一口氣,福晉趕上前抱住靜雅在懷里,已經沒有了弘暉,再沒有了靜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以后的日子。
太醫回宮復命而去,遣了人回稟了圣上和德妃靜雅留在四府中幫忙照料,不肯離去。
闔府上下一片悲哀,因為幼子夭折,不能隆重辦理喪事,只是寄放棺木在寺廟之中,請和尚做水陸道場,連唱七日。
十三府中的福晉也日日過來幫忙,玉蘭一直陪著四福晉寬懷情緒。
四福晉受此打擊,懨懨生病了,面黃肌瘦,枯萎不堪。流淚流的眼睛腫了桃子一般。
十三福晉玉蘭陪著四福晉掉了好些眼淚了,與靜雅坐在一處共同勸慰她。
靜雅說:“姐姐不必太傷心,調理好了身子,再生養一個就是了。”說著自己卻哽咽了。
靜淑搖搖頭,拉著靜雅的手“妹妹話說的有道理,可是姐姐已經二十七歲了,不能再生養了。”靜雅心中一驚,才二十七歲就不能生養啦。
“二十七歲而已,還年輕的很,以后的時間多的是,何愁沒有機會?”靜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突然問道,“妹妹可愿意嫁入四府,多多的為四爺開枝散葉?”
靜雅很是疑惑,這怎么還扯到了自己的頭上來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姐姐無所依靠,要想鞏固自己的地位,還是要拉扯自己的親妹妹最好,可是自己畢竟不是親妹妹啊,生活在這具軀體里已經很不容易了,再生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行。撓了撓腦袋“不知道這身體能不能生?”
靜淑一怔,拉著靜雅的手失了力道,是啊,她竟然忘記了這茬。好似幻滅了希望一般,有氣無力的垂了下來。
靜雅想起來前幾月剛給老四賞賜的兩個格格來,不過年紀還小,都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不堪大任。還是試探的說:“不是新增了幾位妾侍嗎,還是指望她們比較靠譜些。”靜淑又是長嘆了一聲,定定的看著靜雅不再做聲。
她早就是曉得,如今老四的心思倒是大部分都在靜雅身上,如果靜雅能夠多生育幾個孩子,自然皆大歡喜,可如果靜雅也不能生育的話,可真真如何是好,心頭亂麻一片,斬不斷理還亂,只得暫時壓住心思不提。
又過了幾日,法事完畢,靜雅自然回宮去了,心情卻低落的出奇,無心歡笑了。
這一日閑來在宮中閑逛,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南書房,耳聽書聲瑯瑯,俱是皇子在此讀書,不禁的又想起弘暉來,思緒萬千。
呆呆的不知道站立了多久,知道了臨近中午課堂里下了課來,小皇子們魚貫而出,見了靜雅都一一問好。靜雅怔忪之間,彷佛又望見了弘暉,一般的年紀,一般的身形大小。
不禁的一步上前,把他緊緊的摟在懷里,喚道,“暉兒。”
老十七胤禮愣住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靜雅日夜思念弘暉,此刻認錯了人了。
他知道這位小侄子,與他同年同月而生,比他小了不過半個多月的樣子,個頭也差不多,此番不好推開靜雅,只得任由她抱著。
不知過了多久,靜雅才回過神來,見抱著的是胤禮,心里先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扯著他的手回永和宮中去了,胤禮十分乖巧聰明,見了德妃娘娘恭和有禮,又用了好些點心,在靜雅的榻上休息了一會,依舊去上課去了。
自此靜雅的癡心一片,漸漸的轉移到了十七的身上去,只當暉兒還在,不過如同她一樣換了個軀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