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靜雅,縱觀自己生活的這二十多年來,誰敢在自己的澡盆里放魚,簡直是活的不膩煩了。
老四把魚一條條的從澡盆里撈出來,放在舀水的瓢里,外面跑出去的丫鬟都跑了回去,一見貝勒爺在捉魚,頓時跪了一地,連頭都不敢抬。
不料老四沒有絲毫生氣之心,反而捉魚捉的很開心,捉完后命人把這魚兒照樣倒回瓷缸之中,活了它們的性命。
老四并沒有責怪丫頭,反而更加優哉游哉的泡起澡來了。
靜雅在等候著聽見老四的尖叫聲或者是訓斥丫頭的聲音,可是等了半天什么也沒有等到,十分納悶不解,只要拿著自己的海碗回去了。
第二日上桌吃飯的時候。靜雅連著好幾次都看老四的臉色,卻看不出來有何慍怒之情。
四福晉自然知道這個事情,用筷頭指了指靜雅道,“你還是收斂些吧,不許再調皮了。”
十三興沖沖的掀了簾子過來,叫道,“正好,趕著吃飯了。”
老四命人端凳子添碗筷的,十三就著捧來的銅盆洗了手,開始吃飯,邊吃邊說:“四哥,我弄來了幾大簍好肥的螃蟹過來孝敬您。”
然后眉飛色舞的夸獎這螃蟹有多好,多鮮嫩,多肥美。
靜雅聽見螃蟹兩個字,眼睛突然一亮,嘿嘿,上次放魚他沒有反應,這次要是放螃蟹不知道會如何?遂問道,“是不是那種殼硬硬的,還有一對兒大鉗子的家伙?”說完用手指比了比鉗子的一張一合。
十三點點頭“正是。”
老四聽完十三的話,又瞧了瞧靜雅,只道,“拿走,拿走,不要。”
“為何,這是弟弟好不容易弄來的,是府里的一個奴才特意孝敬的?”
老四不便此時開口,靜雅卻忙說:“我要,我最喜歡吃螃蟹。”
十三聞言大喜“那就給你靜心居里送上一簍去。”
老四的臉都黑了,四福晉肚子里都要笑得抽筋了。
自此老四的洗澡間防備的甚是嚴密,調了一隊親兵把守屋門,不許人輕易進出,要全程都有人在身邊伺候,洗個澡如臨大敵一般。
靜雅有了螃蟹后,特意晚上去看看老四的洗澡間,卻見屋門前后都是人,滿滿的站了一圈,嘀咕道,“派了這么多人站崗,有什么好看的,防范也太嚴了些。”
十三還是知曉了這件事情,大笑了好久,最后對靜雅說:“還是不要放螃蟹了,傷了四哥,恐怕府里的女人會把你撕成碎片的。”
靜雅想了想,覺得真是有這個可能,遂放棄了。
交了金牌出去后,靜雅就徹底喪失了出去的權利,連央求姐姐裝可憐也不行了,整日里在四府晃來晃去,十分郁悶外加無聊。
又在府里悶了幾日,靜雅想著出去見一見慧心,看看她如今過的怎么樣了。
十三每次來都說慧心好著呢,不知是真是假。
去了書房,卻不見老四的蹤影,往常這個時候,他可是總在書房處理公務的。
納悶的靜雅走在園中,遇到了李氏,行了禮后,靜雅問道:“姐姐可知道貝勒爺去哪里了?”
李金瓊磕著瓜子,吐了幾個瓜子皮說:“貝勒爺可忙著呢,在禪房里念經。”
“念經?”這讓靜雅很難想象,老四怎么還念經,“好端端的,念什么經?”
“如何好端端的?”李金瓊翻了個白眼,“最近四府里啊,烏煙瘴氣的,高僧也說了,要多多的念上一些金剛伏魔咒才行,省的小妖們一天到晚的作怪,搞的四府家宅不寧。”
這句話氣的靜雅蛾眉倒豎,十四他們問自己是否是妖怪,問問也就算了,在四府里還有人在這里問,簡直是太可恨了,尤其是老四,最壞。
平時看上去就賊眉鼠眼的,如今還在人背后偷偷的念伏魔咒,還金剛伏魔,簡直是欺人太甚。
靜雅一甩袖子回去了,李金瓊看著她的背影笑了好一陣子。
禪房之中,煙霧繚繞,熏香的味道濃重熱烈,老四端坐在蒲團之上,盤腿閉目,心里一片澄明空洞。
一個人影輕輕的進來了,也許是小和尚來換香了吧,老四并未多想,連眼睛都不曾睜開。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老四喃喃的念著心經,打算好好的洗滌一下自己的心靈。
可是念著念著,卻覺得身上愈發燥熱,耳邊響起了鑼鼓嗩吶聲,還有陣陣炮竹響動。
眼前一片喜慶的紅色,這不是娶親嗎,當年奉旨娶烏拉那拉靜淑為嫡福晉,場面熱鬧非凡,他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身穿新郎袍,自己的臉上都給臊紅了。
迎親到了費揚古的府前,望著穿著鳳冠霞帔的新娘,老四有點不知所措,手心里都是汗水,濕噠噠的。
突然,一個約四五歲的小娃娃跑了過來,粉雕玉琢一般,仰著小臉看著自己,“我是靜雅,我長大了也要嫁給你。”
當時的他頓時失笑,這小娃娃也忒可愛了,才多么大點啊,就想著嫁人了。
然后是奶娘匆匆跑出來,抱著這小娃娃立在一旁。
場景一轉,幾年之后了,小娃娃不停的長大,也來過府中幾次,不過老四都不曾留意,直到正月末,靜淑接了她過來調教規矩,說是打算說給十三弟。
往日的小娃娃長成大姑娘了,知書達禮,溫柔嫻淑,不過是呆板了些。
她用在自己身上的心意,又豈能不知呢?
再一轉,就是靜雅為了救弘暉,滾落湖里被撈上來,大病一場,府里一片忙碌。
然后,然后,老四的眉頭跳動了一下,似乎有些痛苦,靜雅幾個月來把四府攪得翻天覆地,讓人不厭其煩。
可是,為什么她變得漂亮了,歡樂了,單純了?早膳再也不難吃了,還有各樣的新菜肴。頭也不痛了,那冰涼的手指在腦門子上一按,痛楚頓時全消。
雨中的琴聲那么美妙,還有彩虹下那綠盤上滾動的晶瑩剔透的雨珠。
百花盛開的噼啪聲,還有那金玟蝴蝶翩翩起舞……
老四心猿意馬,臉色赤紅一片,嘴角不自覺的流出口水。
一旁敲打木魚的小和尚見了,唬了一跳,叫道:“不好了,貝勒爺走火入魔了。”
大和尚聽聞來到,使勁的掐老四的人中,掐的紫紅一片,老四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赤紅。
幾個和尚抬著老四就往前院奔跑,已經有人去請大夫了。
內堂中,四福晉正在同著李氏宋氏和幾個府邸格格說話,聽人來報,都是唬了一跳。
老四被人放平在床上,目光呆滯一片,猶帶紅色。
一群人圍著叫道:“貝勒爺,快醒醒,快醒醒。”
老四的眼睛空洞一片,在這群人的面容上掃來掃去,掃來又掃去。
突然老四猛然做起來,雙手揪住了四福晉的衣襟,嗤啦一聲,就撕碎了外袍。眾人又是嚇了一跳,老四摟住四福晉親了起來,這讓她又羞又臊,連連擺手。
李氏慌忙帶著眾人回避,趕緊的退出去,只剩下兩人在內堂。老四不管不顧,抱起四福晉就進了繡帳內,一番*。四福晉心里忐忑不安,心想這倒是發的哪一門子的瘋。
老四把四福晉摟在懷里緊緊的,嘟囔著說:“靜雅,你又做什么要逃走?你天天想著辦法要走,你可知道我心里多難受。你不要走好不好,他日我做了皇帝,讓你做皇后,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四福晉聽聞,猶如晴天霹靂,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原來,老四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難怪他留下自己,莫非是因為跟靜雅長的幾分相似。
四福晉心里亂成一團,像被什么東西抓撓著,狠狠的踹了老四幾腳,他迷迷瞪瞪的,也不知曉。
穿好了衣服,收拾一番,四福晉鎮定的打開房門,命大夫進來診治,扎針放血施藥。
靜雅聽聞老四坐禪坐的走火入魔了,自覺闖了禍,惴惴不安,遣了芳桂前來打探消息。得到消息說老四已經醒來了,靜雅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晚上,四福晉帶了翠竹過來,氣勢洶洶的,一進來就說:“都出去!”
眾人都行了禮告退了,空留靜雅一人坐在椅子上,害怕的看著姐姐那烏青的臉。
這把玩大了,靜雅心想,趕緊給姐姐請安。
四福晉坐在椅子上,“我可不敢受你的禮!”
靜雅心內羞愧,一言不發。四福晉冷眼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你做下的好事情,你可知道?”
靜雅跪在地上,雙手捏著耳朵,可憐巴巴的說:“我錯了,姐姐,我知道錯了。”
“噢,那你錯在哪里?”四福晉又是一聲冷笑。
“我不該老四的檀香換成迷香,害的他走火入魔。”
原來如此,四福晉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說話。
靜雅見四福晉還不說話,不由得懺悔起來,把這些捉弄老四的事情都一一講明,聽的四福晉又氣又樂,還得板著臉裝嚴肅。
這一講,足足講了一個時辰,靜雅跪的雙腿麻木,斜靠在椅子邊上,“其他的,其他的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那我問你,你來此地,究竟為何?”
“選,選秀女啊!”靜雅不解的問道。
“我問的,并非靜雅,而是真正的你!”四福晉說出了心里話。
靜雅哦了一聲,“我不想來的,不知道怎么就來了。要說有什么目的,那就是找到玉鏡,我好回老家去。”
“此話當真?”
靜雅點點頭,“當真。”
“你就沒有別的想法?比如說,嫁給貝勒爺?”
靜雅搖搖頭,“我又不喜歡他,做什么嫁給他,他那個人,管的這么嚴,這么緊,要不是皇上給他指婚,我看他連一個老婆也討不到。”
四福晉聽言撲哧一笑,扶了靜雅起來坐在椅子上,拉著她的手,“好妹妹,以后你還是別這樣說貝勒爺,要對他好一點。”
靜雅當下發誓,“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打擾他念經了,不過他念什么金剛伏魔咒,還說要給四府保家宅平安,這也太氣人了。”
四福晉一聽,心下明白了,并無多言,讓靜雅好生歇著,出去了。
把那李金瓊一頓苛責,不許她再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