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你去簽收一下快遞。”門口的老張頭衝著我喊,“走的時候把電源關了。”
“知道了。”我正在擦地,對著老張頭揮了揮手,“您慢點。”
快遞裡面是一盒子的童裝,這兩年我忙著上班,很少有時間去商場,經常就是在網上選好,直接寄到我工作的地方來。
我將那些衣服整理出來之後塞進包裡面,正好我爸下班,騎著電動車帶我回家。
一進家門,熟悉的飯菜味竄進了我的鼻子裡面,一個肉呼呼的小影子跳到了我的懷裡,“媽媽,你可回來了。”
我揉了揉薛夢的頭髮,“怎麼了?”
“姥姥不會玩樂高,你陪我玩。”夢夢拉著我的手走到了他那一堆玩具跟前,嘟著嘴巴很不高興的樣子:“你陪我玩一會兒。”
我笑著:“我先去換衣服。”
我去臥室換了衣服,出來的時候我媽問我帶回來的那些衣服,“孩子長的快,又買了這麼多衣服。”
“總要換洗的。”我蹲在地上陪薛夢玩玩具,我媽問我,“前幾天隔壁樓的那個小夥子又打聽你來著,你看看.......”
“媽!”我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夢夢在這呢。”
薛夢玩的很專心,聽見我提他的名字擡起頭問我,“叫我嗎?”
我淡淡的笑了笑,“沒事,你玩你的。”
孩子的世界就是簡單的很,幾個玩具能打發的薛夢一天都開開心心,薛夢這個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要沉穩幾分,不愛哭不愛鬧,十足的暖男。
我們自從搬到這裡來之後,生活節奏慢了很多,自然的,也就開始享受這種平靜。
我爸在一個課外班教書法,課時很輕鬆,他也樂得自在,教孩子是他覺得最幸福的事情,我媽在家全職帶孩子,而我在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賣房。
雖然日子辛苦了點,但是很平靜。
當年我們剛剛搬來這裡的時候,本來決定買房子,最後怕暴露自己的行蹤,跟房東商量我們先租十五年,房東在我的勸說下也覺得房子還有升值的空間,暫時賣不賣兩可,就同意了我們的要求。
父親將房子大概修整了一下,粉刷了牆壁,買了幾件傢俱,那時候我的肚子已經能看出來了,剛搬來難免不被左鄰右舍議論,我媽媽憑藉超強的交際手腕打入了那羣中老年婦女的內部,隨便扯了一個謊,她說我們夏夏是軍嫂,老公當兵的,部隊管理嚴格,只能軍嫂探望,
倒是也讓那些人信以爲真,不在議論了。
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我總是夢見有無數把的槍在指著我,我夢見我爸媽對我的失望,每每驚醒的時候,我總是一身的冷汗。
我媽陪著我睡了一個多月,在我情緒穩定了很多的時候才讓我一個人睡。
可是,每到深夜,我還是忍不住會想他。
薛子坤,你還好吧?
可是,你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的手摸著自己的小肚子,裡面的孩子是唯一能證明我們在一起過的證據,而我手上還帶著之前他送我的鑽戒,那碩大的鑽石耀眼的很,可卻怎麼看都心煩,就將它摘下來丟進抽屜裡。
我知道薛家的人有多麼的神通廣大,我也知道,如果我暴露了我的住處之後會面臨了什麼,眼看著到了產檢的日子,我不得不做了一個假身份證,名字雖然是我的名字,但是我換了身份證號碼。
這裡的醫院審覈沒有那麼大醫院嚴格,竟然讓我矇混過關建檔成功了,之後的產檢都是我媽跟著我去的,她見證了寶寶的心跳,寶寶的第一次胎動,還見證了我整個當媽的過程。
孩子很乖,很老實,在臨產的日子裡,我的身體沒有那麼腫脹,睡眠也不錯,只是我經常坐著一個重複的夢,我帶著我的孩子奔跑在草原上面,自由自在的........
夢醒的時候,我摸到身下溼漉漉的,知道自己是破水了,剛收拾好去醫院的東西就開始了宮縮,我爸媽將我送到了醫院,醫生看我已經開了四指,將我直接送進了待產房。
我是想直接生的,在疼了很久之後,醫生說臍帶繞頸怕孩子窒息,必須剖腹產。
一針麻藥從腰椎打進去,我的下半身就沒有什麼知覺了,可我還是能感覺到我的肚子被一層層的撕開,在聽見一聲嘹亮的啼哭聲的時候,我知道,他,來到了這個世界。
我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淚,護士說,“盛夏,是個男孩,六斤二兩,你看一眼。”
我看了那個孩子一眼,身上跟臉上都是漲紅色,我有些擔心的問,“怎麼這麼紅?”
“這是正常現象,我先抱著去洗澡。”
護士回來的很快,將孩子放在我心口的位置讓我感受他的存在,他小小的一坨,安靜的趴在我的身上,我低頭只看見他的頭頂,他的頭髮軟軟的,髮色有點黃,我細細的看著,光是腦袋上面那兩個旋,就跟薛子坤一模一樣。
起名字的時候我堅持叫薛夢,父母雖然反對,但是最後還是尊重了我的意思,畢竟薛子坤是他的爸爸,雖然他不逞能陪伴著孩子的成長,但是卻不能否認他是孩子父親的事實。
薛夢的懂事是從月子裡面就開始的,吃飽就睡,睡醒了也不哭,夜裡也很省事,我奶水很充足,足夠薛夢吃。
我媽看著薛夢說,這可比我小時候懂事多了。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我在沒生孩子之前還能跟我的父母任性,但是生了薛夢之後,我才知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是多麼的混蛋糊塗,讓父母傷心,是我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薛夢漸漸的長大了,他一直沒有上戶口,帝都上個戶口太難了,我們又不可能回老家去上,那時候我想上幼兒園在想什麼辦法,也就先放著沒辦。
最後我將薛夢送到了私立幼兒園,雖然貴了一些,但是聽說口碑還不錯。
薛夢問過我,我的爸爸呢?
我說,夢夢的爸爸是個軍人,他在執行任務。
薛夢說,爸爸有槍嗎?會打壞人嗎?
我說,會。
薛夢說,他會回來看我嗎?
心酸瀰漫在我的心頭,我點了點頭,他會回來的。
那不是我這輩子說過唯一的謊,確是我這輩子最心酸,最善意的謊。
我第一次在電視上面看見薛子坤的時候是一個採訪節目,他對著觀衆說好久不見的時候,我竟然也眼窩滾燙,我掉眼淚的動作被我媽發現了,她看著電視上面的人,一言不發的就關了電視。
我媽說,忘不了就不要刻意的去忘,多累啊。
我無奈的笑著,沒事,電視機提醒著我跟他之間的距離。
我在電視上面看見過無數次的薛子坤,他的每一首歌我都會唱,他開演唱會的視頻我也看過很多次,只是當初他寫給我的那首卻再也沒有唱過,他得了很多電影的獎項,他代言的品牌都是一線的國際大牌。
他還常常出現在各種公益活動上面,也有八卦說他的負面新聞,緋聞更是數不勝數。
他現在很好,風頭正勁。
這是他喜歡的生活,受到萬人追捧,璀璨奪目。
他消失了三年,那三年,大銀幕前面沒有他的影子,我懷疑過,他是回部隊了?去了韓國?還是回了江州?
而三年之後,他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他本身就是舞臺的王者,身上自帶著男主角的光環。
我還是會心動,會爲他的每一個動作著迷,我知道我還愛著。
有多愛,就有多大的勇氣去放棄。
我爸媽跟我談過薛子坤的問題,我也明確表達了我現在的意思,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會在飛蛾撲火,我會珍惜著彌足珍貴的平淡。
父母自然是尊重我的意思,我只有面對薛夢的時候,心裡很是愧疚。
對不起,兒子,我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面來,卻不能給你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身邊有個別的追求者,無對外都是說我已婚的身份,我媽也說我是軍嫂,那些總是獻殷勤的人就少了一半,也有個別死纏爛打的,我基本都不正眼理會。
我媽媽勸我趁著年輕再找一個,不爲別的,就爲了以後老了能做伴兒。
我很牴觸這些的,我現在身邊有父母,有我兒子,我還奢求什麼呢?
薛夢上幼兒園也很聽話,他這個孩子不愛鬧,也不愛跟別人搶東西,老實說薛夢很懂事,很會安慰人,跟同齡的孩子相比,少了驕縱任性,很聽話。
這點,倒是跟他薛子坤完全不一樣。
我們四個人在一起的日子倒是也幸福快樂,我對於賣房子這個工作感興趣的重要原因,就是這個行業很賺錢。
尤其是最近幾年帝都的房價升的這麼厲害的時候,我們賣一套房子基本都有幾千塊的提成,剛入行的時候我也是菜鳥一枚,總是面臨淘汰的邊緣,後來我也豁出去了,推銷這事兒不是誰都能幹的,死纏爛打也不是制勝法寶,我要抓住客戶的心思,她們想買,不用我怎麼推銷,她們不想買,我怎麼推銷也沒有用。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因爲這個行業流動性很大,所以不會給員工上保險,自然也不會覈實人員的信息。
這是吸引我最重要的因素。
我還是一名經紀人,房產經紀人。
上班的四年來,我也算是小有積蓄,趁著現在年輕想幹,我總是要豁出去,日後的日子是什麼樣我不知道,夢夢的戶口,我爸媽的養老錢,我必須趁著年輕多積攢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最近談了一個大的單子,一個客戶要買一套別墅,前期已經談的七七八八了,客戶也準備籤合同,但是因爲總是出差,時間比較緊張,讓我去今晚去她住的酒店找她。
坦白講,對於客戶的這種邀約我也收到過很多次,我潔身自好,也知道女人有著先天走捷徑的條件,可那不是我的作風。
今天約我的客戶是個女人,美籍華僑。
若是男客戶,我勢必要找一名男同事跟我一起,就算是女客戶,我也要有個警惕。
我到了約定的酒店,客戶讓我去她的房間找她,我留了個心眼,怕有什麼不測,說讓我的同事過十分鐘候給我打電話。
在服務人員的帶領下我到了客戶住著的房間,進門之後,客戶從臥室走了出來,我看見她的那一刻,整個人愣住了,她也愣住,上下打量我,“盛夏?”
我特別尷尬的站在那裡,面前這個妝容精緻的無懈可擊的女人,竟然是唐宴他老姨!
就是當初因爲我弄壞了走秀裙子對我大聲呵斥的設計師,是美國著名的潮牌創始人。
“是盛夏?”她問了我一句,我很快反應過來,在熟人面洽我也沒有必要僞裝,我也沒有必要矯情的說認錯了人,我點了點頭:“是。”
“你跟唐宴分手的事情我知道了,不過這對你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坐,咖啡還是茶?”
看來唐宴已經把分手的事情處理了,我看著唐宴老姨的意思是挺高興的,畢竟我當初是那麼入不了她的眼,“謝謝,不用了。”
她應盡的禮數盡到了,也就直接進入了主題:“ok,合同呢。”
我拿出合同,從目錄頁開始將裡面的關鍵項進行說明,她在對應的部分簽了字,一邊籤一邊問我一些問題,比如辦理這些手續到底要多久,房子的水電物業交接等等,我都一一解答了,在最後那裡她簽字的時候,我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我同事給我打電話,我所正在簽約,她聽懂了這暗號證明我沒事的意思說了兩句就掛斷了。
“錢我會盡快給你們公司賬戶打過去。”
“謝謝您的配合,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她叫住了我,“盛夏。”
我停下,禮貌的跟她對視:“嗯?”
“當初禮服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是被人陷害的,爲什麼不說?”
“有時候解釋是徒勞的,您從看見我的第一眼就認定我不是一個專業的模特,縱然我怎麼解釋,你都有那種先入爲主的想法在左右你的判斷,所以我解釋什麼呢?”我停頓了一下,“而且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都好幾年了。”
“好。”她伸出手跟我握手,“我有話直說,你跟唐宴已經分手了,我希望你不要回來在打擾唐宴的生活,畢竟你們之間的距離,隔著十萬八千里。”
這也正和我的心思,之前我還有些擔心她會把跟我見面的事情告訴唐宴,這麼看來,是我想多了。
我淡淡一笑,“這也是我的意思,我先走了,再見。”
當年發生的事情早就已經過眼雲煙,我也過了那段做什麼都會招黑的階段,現在的我,多少是習慣了當前的生活,我學會了向生活妥協。
當年的我,真的是太年輕了,什麼也不懂,如果那會兒不是唐宴來解圍說我是他女朋友的話,可能當時我就已經被罵並且扣了報酬還會在模特圈除名.....
那些發生過的往事,我竟然想都不敢想。
說完我就轉身出了房間門,手裡那份合同頓時也沒有那麼沉甸甸的,我就是想明天早上儘快將這份合同交給經理,這提成也挺可觀的,存起來可以給薛夢買很多衣服跟玩具。
房間經紀人這個工作是最辛苦的,往往是起了大早,趕了晚集,還很有可能是白乾一場,對我來說,現在最需要的是錢,我賣房也是爲了我的口袋,那些跟夢想相關的東西,早就一起葬送在韓國了。
而那個人,我葬在了心裡。
沒走幾步,對面過來七八個高挑的姑娘,她們打扮的很漂亮,說說笑笑的,我低著頭往前走,不知道誰撞了我一下,我手中的合同散落了一地,那個姑娘也沒有道歉的意思,站著也不說話,我一張張的撿起來,眉頭皺著。
迎面走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對著我身邊的那羣姑娘說,“能不能飛黃騰達,就看你們各自的本事了。”
“謝謝徐總提攜。”
一時間周圍都是小姑娘們道謝的聲音,我不由得想,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潛規則玩到這麼開放的境地了?
男人喝的很醉,有個姑娘想去扶著他,被他拒絕了,我撿好合同,正要走,一個大概四十歲的女人抓住了我的胳膊,將我一把推進了房間裡面,催促著說道,“快點,磨蹭什麼呢!”
“我只是路過的。”我推開那個女人就要往出走,我也就是在門口的位置,而在我剛要邁步的時候,我整個人就傻在那裡了。
薛子坤披著浴袍站在我面前,他拿著紅酒叼著煙,一副浪蕩公子哥的摸樣!
我們那樣彼此注視了大概十秒的樣子,那個四十歲的婦女站在了薛子坤的身邊,滿臉的笑容,“薛少,這是徐總親自給您挑選的都很乾淨,要是不合口味的話,下次在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