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這個世界以來,岑青還從來沒有近距離面對過如此多的敵人。
短槍飛至,尚未觸及他身前七尺就已經(jīng)被跨步上前的李湖斬落,但是下一刻宛如捅掉的蜜蜂窩般,街道內(nèi)外所有人嗡地一聲都朝這個方向涌過來。
茶寮下的人抽出擺在身邊的刀劍,酒肆里的人拿起放在桌上的暗器,肉鋪前的人從攤位摘下鐵鉤屠刀,兵器鋪外的人武器更是隨意取用。從長街上奔來,從屋檐下走出,越過圍墻的,跳出窗戶的,爬到屋脊上的……密密麻麻,濃的化不開的惡意撲面而來。
岑青朝身邊的青衣女子看了一眼,女子堅決地搖搖頭,岑青轉(zhuǎn)過頭,低聲罵了一句,雪亮的刀光劍影映花了他的眼睛。
“殺!”
沖在最前方的是個滿臉通紅的漢子,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手中提著的是個奇門兵器,在這金國境內(nèi)倒也常見:狼牙棒。
他瞪著同樣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岑青的腦袋,狼牙棒高高地揮舞起來,搖搖晃晃的,似乎在選擇方位,準備只用一下子就敲碎這書生的天靈蓋。
岑青撇了撇嘴,停下腳步,把手用力一揮:“張仙子,給我上!”
他聲音不大,可聽到這句話的李湖等人臉皮同時抽動了一下,不明白他這種呼來喝去的底氣到底從哪而來。
然而更加不可理喻的是那位清韻仙子居然反駁都沒有反駁,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只是跨前了一步,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有人心中開始滴血,不明白這位張仙子究竟是腦髓有恙,還是被這書生用邪法控制了,怎么會連這種侮辱般的口氣都聽不出來?
那紅臉漢子猛撲過來,高高躍起,不過這次狼牙棒的目標變成了隊伍最前方的青衣女子。
女子連頭都未抬,皓腕上揚,一劍朝前方劈了出去。
空氣中發(fā)出嗡的一聲顫音,一道三丈余長的恐怖劍氣撕裂了前方路線上的事物,飆灑的鮮血與空氣本身的折射讓這道劍氣肉眼可見。
空中那紅臉漢子的身軀仿佛刀下的西瓜般突然變成了左右兩片,內(nèi)臟和鮮血噴灑出來,又被劍氣劈開沖激到了兩側(cè)。
“嘔。”李旦又開始臉色發(fā)白了。
“旦兒,你這樣不行啊。”岑青扳著她的腦袋讓她向前看去,“以前你自己殺人時候怎么不吐呢?”
前方的街道上一片狼藉,因為人群過于密集,劍氣斬過去把六七個人直接分尸,還有五六個被斬斷身體一部分的,慘叫聲這時候才響起來,斷掉的手腳還在血泊中顫巍巍地動著。
“嗚……嗚嗚……”眼看著手下的李旦又要吐,岑青恨鐵不成鋼地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的嘔聲給堵了回去,三千年吃人無數(shù)的老妖精還裝什么清純?天山童姥也不帶她這樣的啊。
“當槍靈那陣兒,只見過枯骨沒見過血,更沒有聞過這味道。”
李旦被憋了兩眼淚花,委屈地道:“我真傻,早知道就不化形了。”
“停。”
眼看她又有變成祥林嫂的趨勢,岑青連忙叫停:“合著你喜歡生吞后吐刺,不喜歡吃切開的啊。”
“嘔……”
好吧,岑青黑著臉直起腰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不怎么適合當師父。
周圍的戰(zhàn)斗在繼續(xù),其實說起來就是單方面的屠殺,岑青這一方只有李湖帶來的四個人,但個個都是先天高手。
十個后天高手對付一個先天高手,或者能把一個先天高手弄死,但兩個先天高手聯(lián)手配合起來卻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這樣簡單的算法,“五人成軍”可以說是對先天高手配合程度的絕佳形容,前后左中右,四面進攻,一人協(xié)防,對付起后天武夫簡直猶如砍瓜切菜一般。
因此除了張清韻進攻前路,另外四人三攻一守,還能留出李湖護在岑青身邊,倒是把這對兒師徒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皮跳了跳,雖然岑青語焉不詳,但經(jīng)歷過昨夜的怪事,再加上親手感受過這童兒的異常,他片刻間便聯(lián)想到岑青話里的生吞活剝指的是什么。
“你想岔了,我說的是兵器。”岑青忽然抬頭看了李湖一眼,“李旦之前是器靈,和昨夜那些妖魔不同,你把她當成刀里生出來的娃娃就行了。”
“刀,生娃娃?”李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暈。
“刀為什么不能生娃娃,她就是我槍里生出來的。”
李湖覺得更加頭暈,在岑青身上看了一圈也沒見他的槍藏在哪里,最后忽然帶著一副明悟的樣子朝岑青小腹下看去。
“乃求!”
礙于情面,岑青并沒有像往常罵人一樣說他白癡,但還是嗤了一聲,抬眼向周圍看去。
張清韻這廝先是豎著劈了一劍,而后又橫著劈了一劍,又腰斬了十多個人,這宛如“天地十字斬”一樣的大招頓時嚇住了不少人。再加上被慘烈的場面刺激,終于有人回想起昨天她殺了百余人的戰(zhàn)績,回想起曾經(jīng)一度被話本中人物稀釋過的恐懼。前方的開始慌不擇路地往后退,后面的不明真相還在往前沖,亂哄哄的擠作一團。
“愚蠢!”
張清韻又豎著劈了一劍,這時人群才想起該向兩邊奔逃,然后整個隊伍開始一節(jié)節(jié)地向前順利推進。如果遇到不知死活的沖上來,就再次橫著來一劍,循環(huán)往復,威勢絲毫不減。
“如果不是看到你偷偷扣著的符箓,我還真以為你是靈元溝通天地的金丹真人呢。”岑青走在她的背后,毫不留情地悄聲揭穿她的真相,“其實你快扛不住了對吧,要不要考慮一下讓我接力?”
張清韻連頭都沒有回,左手一抓,又從百寶囊里抓出一疊與之前扣在手中補充真氣的一模一樣的符箓,沖岑青晃了晃。
“媽的,所以說炫富的二代最該死了。”岑青泄氣而又抓狂道。
有這樣的劍氣開路,一行人勢如破竹地沖到了長街盡頭,越過城門,向前百丈,便是趙家堡。
塢堡周圍是十丈寬窄,兩丈深淺的壕溝,城墻高約五丈,雖然在岑青眼中算不得什么高大建筑,但即便是五百年修為的化形妖怪,若是沒生翅膀也只能望而興嘆。
在那壕溝與這城門之間,正板板正正地站立著十個人,每一個身上都仿佛繚繞著與張清韻劍氣相仿的氣息。
“高手原來等在這里。”岑青心中忽然升起荒謬絕倫的感覺,“這是在讓人玩過關游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