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通知書寄到了蘇鬱家中, 她如願以償?shù)厣狭俗约合肴サ哪撬髮W(xué)。可是她接到了通知書不算,要那個人也和她一樣才能算是真正的讓她高興。想到這裡,蘇鬱拿出手機(jī), 可是等到她翻遍了電話簿都沒有發(fā)現(xiàn)林祈然的電話號碼, 不僅如此, 連和他一向要和的陸維麟也沒有。蘇鬱想了想, 撥通了班主任的電話, 既然沒辦法向林祈然本人求證,跟老師總可以了吧。
電話那頭被接通,蘇鬱“喂”了一聲, 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倒是那頭的老師聽出來了是她的聲音, 試探性地問道, “是, 蘇鬱麼?”
“嗯”,蘇鬱又補(bǔ)充道, “是我。”
“哦。”老師笑起來,“恭喜你啊,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大學(xué)。”
蘇鬱低頭,看向窗外在街邊玩鬧的小朋友們,“嗯, 謝謝老師。”說完之後, 便是一段沉默。
還是老師先開了口, “怎麼?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蘇鬱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問, 林......”
“哦,你想問的是林祈然吧。”老師打斷她的話, 截口道,“他和你是一個學(xué)校一個專業(yè),不過,他不去了。”
“不去了?”蘇鬱條件反射般地重複道,“爲(wèi)什麼啊?”
“你不知道嗎?他出國了。”老師的語氣當(dāng)中充滿了驚訝,“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啊?他的踐行會還請了我呢。”說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立刻補(bǔ)充道,“哦,其實也沒什麼的,他走得低調(diào),你不知道也很自然。”
蘇鬱點(diǎn)了點(diǎn)頭,點(diǎn)完了才後知後覺地發(fā)現(xiàn)他根本看不到,於是又補(bǔ)充道,“嗯。”
“哦,哪還有什麼事嗎?”老師如是問。
“沒有了。”蘇鬱回答道,“謝謝老師了。”說完之後就下意識地掛了電話。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盆吊蘭,思緒卻全然不在這裡。林祈然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他們甚至連道別都沒有。就這樣分開了啊。也許,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見了呢。想來想去,那天晚上,吃散夥飯的那天晚上,竟然有可能成爲(wèi)他們最後的一次見面,早知道是這樣,她就不會將這個秘密埋在心裡那麼久了。
可是,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如果”。
蘇鬱看著那盆花草靜靜地流下淚來,他們,會不會,終其一生都不能再見?那她做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她在乎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了,再也看不見他了。
那句始終沒有說出的話,終究就成了她的遺憾了。
不管蘇鬱心中是怎樣想的,九月份如期來臨,她終究是要北上求學(xué)的。還好蘇鬱天性樂觀,就算林祈然不能去了,她也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生命當(dāng)中不可能只有關(guān)於他的事情,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叫她還怎樣活下去?就算林祈然不在,除了那天從老師那裡聽到林祈然出國的消息後的整個暑假她都在爲(wèi)林祈然的不辭而別而耿耿於懷,可是畢竟她有那麼好的一個大學(xué),她也是不虧的。有的時候想開一點(diǎn)兒,甚至是自暴自棄一點(diǎn)兒,她和林祈然什麼關(guān)係?他爲(wèi)什麼要告訴自己?既然老師都說了他走得很低調(diào),那也許在他心中自己和班上其他的同學(xué)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去哪裡又爲(wèi)什麼要告訴自己呢?每次想到這裡的時候,蘇鬱又會慶幸自己,幸好沒有將那句話說出口,如果真的是將她當(dāng)做平常同學(xué)的話,那句話即使說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jié)果,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說,總給自己留個念想。
後來的四年大學(xué)時光和兩年的研究生生活,蘇鬱過得不痛不癢,日子靜水流深一般緩緩向前走去,她秉承了高中時代的好習(xí)慣,做什麼事情都是按照計劃來的,雖然有的時候在旁人眼中缺少了點(diǎn)兒變通,但總不至於讓她在很多時候手慢腳亂。事事按部就班,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一路走下來,卻是出奇的平順。蘇鬱成長的二十多年當(dāng)中,幾乎沒有遇到過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在離開那段不痛不癢的青春歲月之後,也不是沒有人追蘇鬱,只是之前喜歡過那樣優(yōu)秀的一個男生,如今再看其他人,總免不了要拿其他人和他比對一番,越比越覺得那個人是那樣的優(yōu)秀,對其他人自然也就沒有興趣了。
不是因爲(wèi)眼界高,而是已經(jīng)有一個人住進(jìn)了自己心裡,旁人再也無法靠近了。
那樣隱秘的少年愛戀,只會在燈光下,在被窩裡,獨(dú)自回味;那樣羞澀的甜蜜,除了另一個當(dāng)事人之外,他人再也無法理解。
蘇鬱也曾經(jīng)狀似不經(jīng)意地跟班上的其他同學(xué),比如陸維麟,比如薛嘉允提起過林祈然,因爲(wèi)害怕別人知道,即使是提起,也是那彷彿不經(jīng)意間的話鋒一拂。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wèi)真的是天要亡她,她越是想知道的越?jīng)]有人告訴她,反而是那些在她看來不那麼重要的被人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很多時候,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又會想起那個少年,清澈明淨(jìng),宛如冰雪初融。那個時候她就會想起自己其實還欠他一句話的,在那句話沒有說出來之前,她不應(yīng)該再跟其他的男孩子有牽扯。在她看來,那一句話,是她整個青春的句點(diǎn),沒有將它告訴林祈然之前,他們多多少少都還是有些關(guān)係的,如果在她與林祈然做出了斷之前還和其他的人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係,那不僅是對她自己,對其他的人,甚至是對林祈然都是一種不尊重。
她這樣固執(zhí),非要等到林祈然,想要和他做一個了斷,可是那時的蘇鬱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她再也見不到林祈然,那又該怎麼辦?
可是,不會再有這樣的疑問了,因爲(wèi),在這天晚上,她又重新見到了他。
依舊還是當(dāng)初那個害羞安靜的少年,輪廓漸深,肩膀雖然單薄但是卻比他離開的時候?qū)拸V了許多。蘇鬱擡頭看他,覺得很好,原來無論他知不知道,無論他們走到多遠(yuǎn),他始終都還是當(dāng)初的那個宛如白鴿一般的少年,這些年,並未有任何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