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自此之后, 楚曉再遇見他的時候,神態之間已經和其他同學并無兩樣,只是眉宇之間還是有著掩不去的傷感。林祈然是聰明人, 楚曉既然沒說, 他就當沒有看見。世間那么多的事情, 他不是每件都要管。或許在旁人眼中覺得有些絕情, 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如她所言一般, 楚曉喜歡他是她自己的事情,與他從無干系,要傷心要傷感也是她的事情。
只是從那天楚曉來他家里之后, 他心里就漸漸有了一個想法,并且急急地想要將它付諸實踐:他想見蘇郁, 哪怕是一眼也好。他很想將自己對她的感情告訴她, 以前的時候是不敢, 是害怕被拒絕,如今依舊不敢告訴她, 為的卻是害怕她在知道之后會有所顧忌。可是無論有多少的顧忌,他想見她的心情卻和日子一天一天地增長起來。
他離開中國四年,因為蘇郁的關系,這些年他有意識地減少了和以前同學的聯系,即使已經親眼見到了抱在一起的蘇郁和薛嘉允, 但是他還是不能夠做到當從別人口中聽見蘇郁薛嘉允兩個人在一起多么幸福多么快樂時無動于衷, 最好的方法, 便是漸漸遠離他們, 遠離他們能夠接觸到的所有人事。可是, 到了如今他才發現當初他做的這個決定是多么的錯誤。他想要見蘇郁,可是卻連蘇郁如今在哪里都不知道。高中的同學他聯系得比較頻繁地就只要陸維麟, 可是蘇郁和陸維麟并不十分熟悉,就算問了,他也不一定會知道。
林祈然心中早就做好了陸維麟根本就不清楚蘇郁近況的準備,等到他在一次和陸維麟通電話的時候,裝作不經意間提起以前高中時代的同學,陸維麟將當初的那些同學大部分都說得相當詳盡,但是卻好像是在故意和他作對一般,班上大部分女生都提完了,就是不提蘇郁,甚至連和蘇郁要好的陳丹染也略過了。林祈然心頭窩火,偏偏還發作不得,只得拿著電話在那邊聽陸維麟和他胡扯。等到他實在等不下去了,終于鼓起勇氣,用一種漫不經心地口氣和陸維麟提到了蘇郁,“那,蘇郁呢?她后來是不是上了北大?”
“是啊。她成績那么好,北大對她來講并不難。”陸維麟回答得理所當然。
“哦。”林祈然淡淡應了一聲,他知道再這樣問下去什么也問不出來,于是換了一個方式,“蘇郁和薛嘉允還在一起啊?”
“哈,你什么時候關心起這些事情來了。”陸維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調侃他的機會,那邊的林祈然卻頗是做賊心虛地面上一熱,立馬否認道,“不要亂講。”
還好陸維麟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了,“他們啊,不知道。”林祈然心中一緊,握住聽筒的手幾乎就要出汗了,他不明白陸維麟的這個“不知道”究竟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沒在一起,還是他們兩個還有沒有在一起,或者他們兩個依舊在一起卻是他陸維麟不知道的。林祈然還要再問下去,那邊的陸維麟這次終于沒有辜負他們在一起從小玩到大的交情,繼續道,“他們兩個,一個考去了北京,一個考到了復旦,這么遠,就算是在一起,也不會很長吧?”林祈然心中漸漸放松,正要高興,陸維麟不確定的聲音又從聽筒里傳了出來,“不過,這也說不定。”
林祈然想殺他的心都有了。
他淡淡地“哦”了一聲,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就掛了電話。
他不知道,原來這樣看似簡單的事情,真正做起來卻是這樣難。
林祈然被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都在同學們忙著找工作的時候他反而悠閑了下來。研一暑假的時候,陸維麟從國內來看他,他們結伴一起去了雅典。兩個男孩子,騎著單車,穿過古老城市的大街小巷,時光仿佛回到了人生當中的十六七歲,他們騎著單車,穿過被電線分割成無數幾何狀的天空下的城市,并肩看過一段段的光景流年。風將他們的白襯衣吹得鼓漲,像是從空中滑翔而過的飛鳥。那是此生最難以忘懷的日子。
他心情不好,陸維麟自然看得出來。臨走的那天,兩個男孩子像以前無數次一樣,躺在一張大床上,陸維麟來找他,一方面確實想他,畢竟,這么多年他們都沒有分開過,另一方面,卻是為情所傷。他喜歡李可菲,林祈然一早就知道。只是奈何襄王有意,神女無心,李可菲的心思從來都不在陸維麟身上,可是,李可菲喜歡的那個人,一直對她若即若離,這些年,林祈然看著陸維麟為她和那個男孩子每一次的分分合合而心傷黯然,心中也不是沒感覺。只是,他覺得不好的人,在陸維麟眼中恐怕卻是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的。感情的事情,若真的那么好斷的話,就不會有這么多的人為此黯然神傷了。
那天晚上,他聽著陸維麟對他絮絮叨叨地說他和李可菲之間的種種,突然就覺得無比的心酸。陸維麟從小便是天之驕子,何嘗受過這樣的冷遇。人總是有些犯jian,越是得不到的便越覺得珍貴。陸維麟一直對李可菲心心念念,恐怕也是進了這樣的死胡同。陸維麟是局中人,他看不透,自己作為局外人,又怎會不清楚?只是這樣的事情,就算是心中清楚,就算是他們有著從小到大的交情,林祈然也是不方便對他言明的。
陸維麟說完了之后又突然笑了起來,林祈然忍不住側頭,“你笑什么?”
“你喜歡蘇郁吧。”他用的陳述句的語氣,說明他心中對這個問題早就有了答案。林祈然聞言,微微一笑,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以前沒有發覺,上次你跟我打電話我才隱隱覺得的。”陸維麟伸手往他肩膀上打了一拳,“怎么,到了現在才想起來要和她表白?是不是太晚了?”
林祈然微微閉眼,“不晚。”喜歡她是他的事情,無論她身邊有沒有人,他都會帶著這樣一種喜歡她的心情繼續走下去。
喜歡她,是這樣一種虔誠的信念,無關風月,甚至已經無關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