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兒?”楚千夏不解地問站在一旁的秦朗。
“你都不知道,我這個外人就更不知道了。”秦朗有些好笑。
一位站在邊上看著的瘦弱老漢看了看楚千夏二人,嘆了口氣:“我看二人大概是貴族子弟不知民間疾苦吧。老夫原本是戶部的一個小官員,如今的皇上昏庸殘暴,老夫及時告老還鄉才得以全身而退。可眼下看來,恐怕連家裡的老小都保不住便要餓死了。可悲啊,枉老夫一世清廉,最後連糶米的錢都沒有。”
“老伯,不是說餘糧纔給了西北,東南都留下了夠吃的口糧嗎?”楚千夏不解,追問道。
“那新上任的田洗就是欺上瞞下的主兒,搶糧屯糧再高價賣糧。你看看這些賣糧的人,哪個當初不是殷實的大戶人家,如今都淪落到典當家產來糶米的地步,就更別談那些窮人家了,草根樹皮都快啃沒了!唉!”老頭子搖頭嘆氣,拎著蔫著的空布袋子就要走,被楚千夏一把拉住:“朝廷不要咱們,咱們還有離王呢!”說著從秦朗懷裡把那袋粉珍珠一把搶了過來:“不就是糶米嘛,老伯我買給你!”
“夥計!”楚千夏揚起手中的粉珍珠:“你說我手上的這些夠不夠買你那兩倉米?”
夥計雖然是夥計,寶貝還是識得的,連聲說道:“夠夠夠!你要兩倉米?我這就讓人糶給姑娘!”
“誰說是兩倉?”楚千夏臉色一沉:“我要你們所有的糧倉全部打開。”
“這……”夥計一愣,“這不可能!”一箇中年男子從米行深處走了出來,打斷了夥計的話。
“掌櫃的……”夥計趕緊退到了一旁。
“原來你就是這裡的掌櫃,你將這大批的糧食都囤積在這裡高價拍賣,哄擡全城的米價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楚千夏輕喝出聲。
中年男子冷笑:“治罪?我何罪之有?我一個小小米行的掌櫃哪裡有哄擡米價的本事,我不過是做了一個生意人應該做的事情。我進米的價格也不便宜,我的全家老小也就指望著我這個米鋪子,這已經是我的能力範圍內最低的價格了。他們有錢便買,無錢就速速散去,關姑娘你什麼事情。”
“我們現在拿半袋子粉珍珠換你米行裡面所有的米。”秦朗制止了楚千夏繼續往下說,舉著半袋子珍珠朝著中年男子喊道。
“所有的米是絕對不可能的。”中年男子搖頭道:“這其中的道理想必你也知道,其一,這米倉全開以後還指望什麼;其二,我上面還有發放給我米的人,我現在若是違反了約定,以後便不好拿米;其三,我知道你這粉珍珠是個寶貝,可是眼下還不如實在的糧食重要,半袋子珍珠現在怕是買不到我這裡所有的米了。我看你們一下子能拿出這般多的粉珍珠,想必也是個官家子弟,我就賣你一個面子,給你們三倉的糙米,怎麼樣?”
“成!”秦
朗爽快地答應,氣得一旁乾瞪眼插不上話楚千夏直罵敗家。
“先給點兒好處是爲了以後更好地拿米。”秦朗湊到楚千夏耳邊悄悄說道,暖暖的氣息吹到楚千夏的耳根處,鬧了個大紅臉。
“哎,你們不能這麼做!”
楚千夏和秦朗剛談好價格給了珍珠,一個瘦弱的少年突然從人羣中跳出來。
“你們把糧食都買光了,別人怎麼辦?”少年指著那羣很早就在擠著要糶米的憤怒的人們。
“誰說我們要只給自己吃啦,”楚千夏見大家誤會,無奈地笑:“我瞧你們大家有錢的帶錢,沒錢的典當,都將自己的家底掏了個乾淨。小妹這裡有些人家送的寶貝,想來也沒什麼用處,今日又撞見了這些,便索性換了糧食分給大家!”
“沒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告訴我你們家裡都有幾口人,我們按人頭數分糧食,分完爲止!”秦朗接著說道。
人羣歡呼起來,楚千夏打開糧倉開始分發。
糧食分得很快,每個人幾乎都領了半升以上的米。
“請給我多一些的米,我家人很多。”一個帶點脆的聲音響起來,楚千夏擡頭一看,正是剛剛那個不許自己全買走的瘦弱少年。
楚千夏有些好笑,便逗他:“你不是不許我都買走嘛,怎麼現在你又要多一些的米呢。”
少年的臉一紅:“我自己可以不吃,但、但你要給我多一些的米,我家人很多,真的很多!”
“好好好,給你半升行不行?”楚千夏笑道。
“給我一升米吧!”少年的臉更紅了,但聲音不減。
楚千夏楞了一下,看著眼前的瘦弱少年,少年的眼睛裡面滿是乞求和倔強,楚千夏心裡微微一動:“好。你背得動嗎?”
少年咧開嘴,笑著拍拍胸脯:“我力氣很大的!”
滿滿三倉的糙米不到一個鐘頭便全部分完了。
事情做完後,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都有些沉重。秦朗看著那半袋子粉珍珠,笑道:“我從海聚帶來的寶貝一下子就被你用掉了一半兒,你用我的寶貝給你們金元做好事,說說該怎麼補償我?”楚千夏忽然臉色嚴肅道:“秦朗,你幫我個忙吧……”
“這就是你讓我幫的忙?”
幾天後的大街上,一個外表俊朗的男子一邊煮著一大鍋粥一邊問站在身旁舀粥的女子。
“那是,別分神,看緊鍋裡面的粥,小心別糊了。”女子頭也不擡,乾淨利落地舀起滿滿一勺粥倒進碗裡,末了見沒填滿,又補了小半勺才遞了回去。
“真沒想到我堂堂海聚國的太子居然淪落到替你打下手煮粥,還是站在這外面。”男子一邊笑一邊往鍋裡面加水。
“那時候趕你走你不走,眼下要吃苦了知道不妙了吧,”楚千夏也笑:“你現在開溜也還是來得及的。”
“切,更丟人的事情本太子都幹過了。何況本太子從來都是說話算話,說了要幫你就幫你。”俊俏男子哼了一聲,繼續揮動手裡的鍋鏟子:“你還是快快舀粥吧,我這一鍋又快好了你那鍋還沒舀完,真是慢。”
“得得得,我知道了。”
沒錯,那個站在一口大鍋後面拿著一個大勺子用力攪動鍋裡面的粥的人便是海聚國養尊處優的太子爺秦朗,而那個站在一旁舀粥的就是這點子的始作俑者楚千夏。
那日兩人回去之後,楚千夏便將一切所見所聞告訴了沈昭,沈昭又驚又怒,下令立刻將離王府裡所有的糧倉全部放開,同時在王府的周圍設立一些難民居所,定時定點地提供薄粥等物給難民。
而他則立刻快馬入京向沈臨風報告東南六省的真實情況以求獲得朝廷的一些實質性幫助。楚千夏則留在王府內照看這些臨時的粥鋪以防什麼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楚千夏一開始將這些事情交給離王府的下人去做,可是發現有些下人爲了中飽私囊,偶爾會高價賣一些米,不得已,只好自己親自上陣。秦朗計算每個粥鋪需要的糧食,她來分發。
沈昭的父親,也就是先皇。先皇生前很是重視這個有勇有謀的皇子,不僅賜給他王府,還賜給他很多的良田,等到沈臨風篡位後,藉故收回了不少土地。
如今的離王府早就沒有當初那般繁華了。沈昭平日裡面不怎麼管內務,等到楚千夏接手後仔細一算,才發現這些年離王府囤積下來的糧食足夠王府數年的需求,可是逃過來的難民實在是太多了,本地也有很多吃不飽的人家,這畢竟只是一家之糧,夠不了全城那麼多人的嘴,王府裡面的飯菜也已經減少到吃飽的程度,還是不夠分。這些存糧只夠發半個月的時間。
“不如你慫恿你家王爺起兵吧。”秦朗偷偷地朝楚千夏說道。
“我倒是想啊,你看我們家那人那忠心耿耿的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兒不肯的。”楚千夏嘆了口氣:“他在乎手足之情,那沈臨風只顧自己的皇位哪裡管什麼手足兄弟,不讓他參知政事不說,還將咱們從皇城中趕了出來。”
“可是不起兵,咱們沒有辦法去弄到糧食啊。現在難民這麼多,你們王府裡面的糧食估計撐不過這個月了,”秦朗看了看一眼望不到頭的領粥的人們,擔憂道:“只靠咱們兩個怎麼去搶糧?那些國家糧倉裡面囤積的可都是快放爛了的糧食,沈臨風不肯開放,我們只有搶,可是把守的官兵那麼多,不起兵怎麼行?”
“唉,如今當真是火燒眉毛了。”楚千夏拿著碗,感慨著。
秦朗沉靜地望著她。
楚千夏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了一個很難的決定,擡起頭看向秦朗:“我們先籌備著起兵事宜,沈昭那裡我來說服。”
秦朗笑了:“你怎麼說我便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