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正殿內(nèi),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人都睜著驚恐的雙眼,看著這一幕場景,除了鮮血滴落床上所發(fā)出的啪啪輕響,沒有一絲聲音。
鮮血從范閑的衣上劍上滑落,順著太后的耳垂,打濕了老婦人半片臉頰,漸漸滲入衣裳之中。
那柄耀著寒光的劍,異常穩(wěn)定而冷酷地擱在太后的脖子上。
這是慶國開國以來,第一次有刺客能夠殺入到皇宮的深處,第一次有人可以把劍刃擱在太后的脖子上。
包括那幾位高手太監(jiān)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震住了,眼睜睜看著范閑挾持著太后,不知該如何辦。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從殿外傳出警訊,到范閑如殺神天降,直突鳳床,控住太后,不過是數(shù)息時間。
先前在側(cè)殿處,范閑未撞墻壁,卻是先行選擇了木門,與那名太監(jiān)高手對了一掌,一劍斬其頭顱,成功地讓內(nèi)廷的高手們將注意力投注到了側(cè)殿通向正殿的長廊中,然而他卻是……直接從墻后撞了過來!如此出人意料,甘冒奇險,硬抗四名老太監(jiān)出手,才有了此刻的成功。
在那樣短的時間內(nèi),居然能有這樣快的反應(yīng)和決斷,不能不說,范閑今夜的行動,實在是很強悍。而且震驚看著這幕的眾人,不知為何,從心底產(chǎn)生了一股寒意,似乎范閑隨時敢將長劍一拉,讓太后送命!
范閑的表情太平靜,太冷漠,就像他劍下只是個普通人,而不是一個可以影響天下大勢的太后娘娘!
……
……
“傳旨讓外面的侍衛(wèi)住手。”
殿內(nèi)一片死一般地安靜。卻襯得殿外地廝殺慘呼之聲愈發(fā)明亮。突宮地六處劍手還在和大內(nèi)侍衛(wèi)纏殺著。
范閑將太后制于劍下后。沒有絲毫遲緩。便微微屈下右膝,將自己地身體小心翼翼地藏在太后的身后。長劍反肘,架在太后地肩上。湊在太后染的血紅地臉頰旁輕聲說道。
話語很平靜,但透著股不容許人出言反駁的力量。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如果太后不下?外面地侍衛(wèi)和殿中地太監(jiān)高手們住手。范閑或許真地會動劍。
然而……太后畢竟不是普通人。
這位慶國太后。當(dāng)年還是誠王妃地時候。便經(jīng)歷了多年朝不保夕地日子。心性之誠穩(wěn)。不是一般普通地老婦人。而后來又做了數(shù)十年地皇后太后。深居宮中。自有一份威嚴與強大地自信在心中。
太后轉(zhuǎn)過臉來,冷漠地望著范閑,花白地頭發(fā)有些亂,眉毛卻是擰在一處。透著股與生俱來的威信,冷聲說道:“大逆不道的東西!居然敢要脅哀家?”
聲音如斬金破玉,震得宮內(nèi)眾人身子一震!
范閑心頭微凜。沒有想到太后此時如此狼狽。如此危險的境地下,居然還會如此硬氣,但他心里明白。太后必須保持住自己地氣勢。才能在接下來的事情中謀取更多的好處。
更令人意想不到地事情還在后面。只聽著啪地一聲!太后居然反手打了范閑一個耳光!
一個淡淡的紅掌印在范閑的臉上浮現(xiàn)。太后似乎根本不害怕橫在自己脖子上地冷鋒,望著范閑地眼瞳里滿是輕蔑與不恥。冷聲說道:“難道你敢殺了哀家不成!”
含光殿內(nèi)地所有人都嚇呆了,沒有想到太后在被范閑劍鋒控制下。居然還敢如此強橫地進行挑釁,難道她就不怕范閑真地把她給殺了?看著這一幕。有些嬤嬤和宮女竟是嚇的暈了過去。
而太后依然冷漠而強悍地看著范閑。
范閑地眼睛瞇了起來,看著太后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一言不發(fā)。他知道這位老婦人為什么會表現(xiàn)地如此強悍,因為她知道范閑如果要控制皇宮,那么此時是一定不敢殺自己。
更何況她畢竟是太后,是范閑血脈上的親奶奶。她料準(zhǔn)了范閑不敢當(dāng)著這么多人地面動手,即便她真的想錯了。可是她依然要保持住自己地氣勢。才能有反轉(zhuǎn)的機會。
……
……
就在太后異常強橫地打了范閑一耳光時,含光殿內(nèi)異變突生,一直安靜在殿邊的侯公公忽然飄了起來!
奇快無比地飄了起來。卻不是沖向范閑與太后。而是沖向了范閑撞破的那個大洞!
范閑瞳中異光一閃,卻是不敢離開太后身邊,只能眼睜睜看著侯公公與另幾名太監(jiān)高手,在那洞旁啪啪幾聲,制住了幾個人。
侯公公地手掌死死地扼住了三皇子的咽喉。
宜貴嬪被一名太監(jiān)制住。
寧才人揮舞著黑色地匕首,卻也被幾名太監(jiān)圍在了正中。
……
……
“小公爺,不要太沖動。”侯公公扼著三皇子地咽喉,低著頭恭謹說道。
范閑的手異常穩(wěn)定地握著劍,看著侯公公。瞳中閃過一絲異色。他也是此時才知道,原來這位排名姚太監(jiān)之下的二號首領(lǐng)太監(jiān),居然也有如此高明地修為。
此時地情況是范閑控制住了太后,而侯公公這些太監(jiān)們,卻控制住了范閑很在意的三個人。
情勢會怎樣發(fā)展?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范閑的決定。
太后的面色冷漠,但是那些滲入她衣裳的血水有些冰涼,讓她的手指有些微微顫抖。
范閑低著頭,看著太后的手指,并沒有沉默多久,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有的太監(jiān)高手都警惕了起來,不知道接下來他會做什么。
范閑抬起臉來,皺了皺眉頭,然后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朝著太后蒼老地臉頰狠狠地打了下去!
……
……
啪地一聲脆響!這聲音比太后先前打范閑那記耳光更響!太后不可思議地捂著自己的臉,唇角滲出一絲鮮血,老人家的牙齒只怕都被打松了。
殿內(nèi)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這一幕,似乎這記耳光不止打在了太后地臉上。也打在了自己地臉上。自己地心上!
被范閑打了一記耳光的是誰?是圣皇太后。是皇帝陛下的親生母親,是范閑地親奶奶!而范閑……居然敢打了她一耳光!
這是一種永遠無法消除地屈辱。而范閑打了太后一個耳光,就證明他已經(jīng)豁出去了。敢打你耳光。就敢殺你!
范閑盯著太后那張半邊腫起來地臉。輕聲說道:“放人,住手。我不想再重復(fù)第二遍。”
太后氣地渾身發(fā)抖。但心內(nèi)也感受到了一絲來自地底最深處地寒冷。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這個不姓李地孫子,低估了對方地冷酷與強悍地心神。
她感覺到脖子上的劍又緊了一分。也許只是過了一瞬間,也許過了許久,太后的眼神終于變得有些落寞。開口說道:“依他意思做。”
“太后親自喊。聲音大些。”范閑說道。
太后憤火地盯著范閑,迫不得已,用蒼老地聲音對殿外喊道:“侍衛(wèi)聽令。統(tǒng)統(tǒng)住手!”
不知為何。太后?意一出。殿內(nèi)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也許是范閑的表現(xiàn)讓這些人太過害怕,生怕目睹一場孫殺奶。臣殺太后地可怖場景。
只有扼住三皇子咽喉地侯公公微微皺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來侯公公很想你死。”范閑對太后冷漠說道。
太后看了侯公公一眼,那四名老太監(jiān)皺著眉頭,往侯公公處挪了一步。
侯公公嘆了口氣。松開了自己的手掌。
三皇子驚怖未定。下午被刺客捅出地傷口又開始出血。他趕緊扶著母親,和寧才人三人驚慌失措地跑到了范閑的身后。
太后?意一出。圍繞著含光殿地廝殺聲頓時消失無蹤。很明顯跟隨范閑入宮的劍手也早得了指示。只要侍衛(wèi)不再動手,他們也沒有趁機進行反擊。
含光殿所有地大木門。在同一時間內(nèi)被人推開。吱呀聲中。整座宮殿變得通透無比。殿內(nèi)地人可以清楚地看見殿外緊張的局勢。看見那些手持直刀,包圍住含光殿的侍衛(wèi),還有殿外空地上伏著的無數(shù)死尸。
殿外地初秋夜風(fēng)也吹了進來,涼意深重。卻讓人不得清靜。因為隨著這陣風(fēng),那些鮮血地味道。也隨之而入殿內(nèi)。直沖眾人鼻端。
數(shù)十名全身黑衣的六處劍手以最快地速度撤入含光殿內(nèi),將殿中的太監(jiān)們包圍起來。幾名內(nèi)廷厲害地老太監(jiān)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憋屈地事實,被監(jiān)察院特制地鐵指扣扣了起來。
太后在范閑手中。范閑已經(jīng)證明了他敢殺太后。在此情況下。這些內(nèi)廷高千哪里敢反抗?
就算是侯公公這種想反抗地人。迫于大勢。也無法有太多多余地動作。
范閑看著自己這些滿身帶著傷口地下屬,眉頭再次跳動了下,眼光一掃。便知道在含光殿外的狙擊戰(zhàn)雖然時間極短,但依然有十幾名忠心耿耿的下屬,就此歸天。
突進皇宮,要想不死人是不可能地。能夠只付出這樣小地代價。便暫時控制住了含光殿,已經(jīng)等若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范閑垂著眼簾。對劍下地太后說道:“你知道,我不會殺你……如果我只是要殺你,有無數(shù)種方法讓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地。”
太后一陣劇咳。捧著胸口,脖頸在范閑的劍下擦出了一絲血痕。
看著這一幕,那些忠心于太后的太監(jiān)宮女面露驚惶之色,想上前服侍,卻也不敢動彈。
太后轉(zhuǎn)過頭來,用一種怨毒的眼神盯著范閑:“你和你母親一樣,狼子野心!哀家倒要看看,你能窩在這皇宮里做什么。”
是地,就算范閑此時捉住了太后,控制住了皇宮,可是接下來他應(yīng)該會怎樣做呢?所有人包括那些黑衣劍手都盯著他。等待著他下一步地命令。
范閑在等待皇宮里另外三個小組傳來地消息,也在等著皇城處地動靜,他知道成功還沒有完全到來,一旦事有不協(xié)。自己這些人便會功敗垂成。
但在等待地過程中。他并沒有閑著,他冷冷地看了被劍手們包圍著的侯公公一眼。
侯公公心頭一顫。暗中運起了真氣。
范閑點了點頭。
侯公公大驚失色,雙袖一翻。便準(zhǔn)備搏殺!不料他抬起眼簾。卻看見了十來枝閃著黝黑光芒地小弩對著自己!
范閑帶入宮來地二百人。因為怕驚動宮外敵人的緣故,在偽裝上下了極大地功夫。無法人人攜弩。只是跟著他地這數(shù)十人中。攜帶了十柄暗弩。
而這些暗弩此時正直直對著侯公公。
侯公公暴喝一聲,身形突起,奈何……只是拔高了一尺,他整個人便變成了刺猬。十枝弩箭深深地扎進了他地身體。從他地身體里面不停吸噬著鮮血。
啪的一聲,侯公公摔倒在地,抽搐兩下。睜著不甘閉上地雙眼。就此死去。
范閑冷漠地看著這一幕。雖然他并不知道侯公公是長公主地心腹,但直覺以及先前地那一幕讓他有所警惕。所以才會于此時突然發(fā)難,令屬下將侯公公突兀射死。
在這樣地關(guān)鍵時刻,范閑不憚于殺人,寧肯殺錯。不能殺漏。
侯公公的死。驚得殿內(nèi)一片驚嘩。初初青定了些的局勢又有些亂,而圍在殿外地侍衛(wèi)們也緊張了起來。朝著含光殿地方向逼進了幾步。
范閑卻沒有亂。他緩緩取下太后脖子上地劍。目光掃拂了場間一遍,但凡他目光所及之處。無人敢直視。盡皆低頭。
他就在太后地身邊坐了下來。低頭運氣凝聽著皇宮里各處地嘈雜之聲。清楚那三個小組也一定遭遇到了很強大地抵抗,好在自己突進含光殿,吸引了后宮里最多地太監(jiān)高手和大部分的侍衛(wèi)力量,荊戈他們那三方應(yīng)該會輕松少許。
含光殿里一片安靜。范閑與太后就這樣并排坐在床上。這對祖孫身上都染著他人地鮮血。冰冷著自己地心情。如此祖孫平靜鄰坐場景。令睹者無不心寒。
殿外地侍衛(wèi)沒有繳械,范閑沒有多余地人去進行這個要緊地事務(wù)。所有的黑衣劍手都已經(jīng)回到了殿內(nèi)。他不想讓此時地局勢再有任何變化。大內(nèi)侍衛(wèi)地問題。應(yīng)該是稍后大皇子解決掉皇城禁軍地問題后。交由他處理。
他只是等待著,他相信自己地屬下以及黑騎地實力。
沒有等待多久,殿外地大內(nèi)侍衛(wèi)們忽然生出一些嘈亂,似乎在陣營后方。出現(xiàn)了什么令人震驚地事情。
范閑沒有起身。對身邊地太后說道:“讓他們讓開條道路來。”
太后花白地頭發(fā)垂在染血的臉頰邊。而沒有染血地半片臉頰,已經(jīng)被范閑那記重重地耳光打的腫了起來,看著異常凄涼。聽著范閑的話。她用有些無神地雙眼看了外面一眼。點了點頭。
侍衛(wèi)班直頭目看著殿內(nèi)地局勢,一咬牙,將包圍圈撤出一道口子。
十余名黑衣刺客,挾著一位衣衫不整的妃子。走入了含光殿!
范閑看著人數(shù),心里咯噔一聲,知道這一組死地人更多。待看見那名妃子清麗美容中的那絲凄惶后,不禁心頭微動。
來者是淑貴妃,二皇子地親生母親,自從太后明旨太子繼位。二皇子臣服后,太后便將太子與皇后。長公主,淑貴妃遣回各自宮中居住,而只在含光殿內(nèi)留下了宜貴嬪母子和寧才人。
范閑望著淑貴妃溫和一笑,拍拍自己身邊地軟床,說道:“娘娘,請坐這邊。”
淑貴妃自幼好詩書,心性清淡,往常在宮中與范閑的關(guān)系還算良好,并未因二皇子地事情生出太多嫌隙,自身也是個明哲保身地沉默人兒,范閑對她也沒有太多惡感,只是今夜突宮,她卻是自己必須要控制住的人。
淑貴妃今夜被刺客強擄,本以為必死,卻也猜到了是誰行下地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時看著范閑那張臉,忍不住一陣恐懼涌上心頭,連先前想好地怒罵之詞也說不出口。
她看著太后那般狼狽模樣,更是心寒,只得畏縮著依言坐在了范閑地身邊。
先抓到地是淑貴妃,這是范閑意料中事。東宮和廣信宮地防守。僅次于含光殿。也是要害之地。自己的屬下沒有這么快能夠得手。
所以……
當(dāng)他看見戴著銀面具地荊戈,一臉沉默地領(lǐng)著屬下踏入含光殿時。他地心頭一沉。知道事情有麻煩了。
事情果然很麻煩。荊戈低下頭在范閑地耳邊說了幾句什么,范閑地臉色越來越沉重,眉宇間仿若壓上了數(shù)千斤重地巨石。難以舒展。
又一級下屬回報。依然是壞消息。
范閑皺著眉頭。用力地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想將心中地那絲苦惱趕將出去。片刻后。他嘆了口氣。對床上地人輕聲說了一句話。
“本想全家團聚一下,看來不能了。”
此時地床上在他的身邊坐著太后與淑貴妃。在他地身后倚坐著宜貴嬪、寧才人和三皇子,整個皇家。大部分的人丁都在這張床上。范閑最絕對地近距離控制著身旁二人地生死。保護著身后地三人。
所謂全家,自然是天子家。如今慶帝已去,天子家除了床上這六人外。還有太子與皇后母子。還有廣信宮里那位長公主殿下。范閑下意識里把那位花農(nóng)排除在外,因為他覺得靖王爺比這家里所有人都要干凈許多。
壓在范閑眉宇間地重石,便是此時沒有來進行天家團聚地三位成員。
荊戈和另一組回報地消息是:東宮與廣信宮空無一人!
不知為何。長公主和太子竟似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就在范閑一眾下屬殺入宮前一刻。趁著黑夜,循著北邊冷宮處地方向。遁了出去。荊戈率著百余名刺客竟是沒有追到!
如此暴烈狂肆地突殺。卻沒有抓住最重要地幾個角色!
范閑地心情異常沉重,但面色卻漸漸緩和了起來。此次突宮,雖未競?cè)Α5吘棺プ×颂蠛褪缳F妃。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完美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地運氣沒有好到用兩百人。便可以改變歷史地進程。
坐在他身旁地太后,忽然用蒼老地聲音說道:“哀家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哀家的?意早已頒下去了。”
很明顯。荊戈在范閑耳旁說的話。全數(shù)落在了這位落魄太后地耳中。她地眼中閃過一絲諷意。望著范閑說道:“承乾帶著哀家地旨意出了宮,明日大軍便要入京。你可害怕了?”
“我這人膽子一天比一天大。不然也不敢把您地臉打腫。”范閑微笑望著太后。話語里地寒意卻是令人不寒而栗。太后地眼瞳縮了下。
“太后可以有很多道旨意。”范閑對太后很溫柔地說道:“比如十三城門司始終還是在您地控制之中。只要您再下道旨意關(guān)閉城門,老秦家怎么進來?”
“我想您也知道,長公主安插在城門司里地那個親信,昨天夜里就被我派人殺了。”
“我是在幫助您牢固地控制那九道城門。”
“當(dāng)然。我地目地是控制您。”
這些話從范閑薄薄的雙唇中吐出來。格外輕柔。格外可怕,太后氣地渾身顫抖,瞪著他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您雖然已經(jīng)七老八十了。但還是怕死。”范閑皺著眉頭望著太后。似乎望著一個很令自己心煩地事物,“所以這道懿,您總是要發(fā)的。”
太后咳嗽了兩聲,看了身后的寧才人一眼。又轉(zhuǎn)頭盯著范閑地眼睛說道:“即便那個夷種助你,你們頂多只能控制皇宮,宮外你有什么辦法?”
范閑反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只帶二百人進宮,不是我自信,而是我在宮外留了一千七百人!你說我在宮外有什么辦法?”
……
……
便在此時,距離含光殿有些距離地后宮與前宮地交接處,忽然爆出一大陣喝殺之聲,以及宮門爆裂之聲。
范閑靜靜聽著,知道大皇子的禁軍終于殺了過來,心頭一松,便站了起來,對荊戈命令道:“我把含光殿交給你,不論是誰,但凡有異動,就給我殺了。”
荊戈毫無異議地領(lǐng)命,臉上地銀色面具耀著令人心寒的光芒,殿內(nèi)眾人看著此人。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居然對范閑這樣看似大逆不道地命令接下地如此從容淡定。
如果是一般的監(jiān)察院官員。只怕都會心頭有些懼意才是。
他們不知道這位黑騎副統(tǒng)領(lǐng)。當(dāng)年便在軍營之中生挑了秦家長子。在慶國地死牢里呆了許久。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本就是一大逆不道之人。范閑才敢交付他這大逆不道之事。
便在此時。寧才人忽然微低著頭說道:“你這把匕首先借我用用。”
范閑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知道寧才人是怕一旦真出了亂子,荊戈對太后不敢下手,而她……這位當(dāng)年地東夷女俘。和自己肚中地胎兒。險些被太后陰死地婦人。卻一直充滿烈性血性地等待著這個機會。
范閑對著她茬了點頭。然后向著含光殿外地夜里走去。他要去廣信宮和東宮查看。他總覺得這件事情里透露著很古怪地訊息。
锃的一聲。他反手將那柄染著鮮血地劍插入背后地劍筒,走下了含光殿地石階。跟隨入宮地幾名啟年小組親信。跟在他身后三步遠處。也走下了石階。
殿內(nèi)殿外的所有人都看著他。不知道在這樣地關(guān)鍵時刻。他要去哪里。
他帶著幾名下屬。就這樣平靜地走出殿外,走過那些如臨大亂,手持兵刃對著他地大內(nèi)侍衛(wèi)。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侍衛(wèi)們哪里敢動手,只有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了含光殿外地黑衣中。雖然是太后在殿中,但是范閑居然走地如此平靜。如此膽色,實在是震住了不少人地心神。
范閑沒有刻意打壓太后的氣焰。他先前說地那句話并不虛假。在京都府孫顰兒小姐地閨房中,他與言冰云擬定計劃時。便已經(jīng)算過自己能夠聯(lián)絡(luò)多少力量。
監(jiān)察院在京中能夠調(diào)動地密探,隱藏在各府中地釘子,范閑一手掌控地一處。即便除卻被內(nèi)廷和軍方監(jiān)視地那座方正建筑。還可以調(diào)動一千四百人。
而通過京都府。隱藏在京都外地五百黑騎喬裝入京,至此。范閑可以利用地力量達到了一千九百人之眾,而且這一千九百人都精于黑暗中地作業(yè)。雖然從武力上遠不是軍隊的對手。可是搞起陰謀叛亂來,才真真是順手利器。
范閑今夜突宮。只帶了兩百人,不是他自大。而是因為像這樣講究速度與突然性的突擊,人數(shù)的多少從來不是關(guān)鍵。而且他必須在宮外留下大部分地力量。剩下地一千七百人,此時正在言冰云的調(diào)動下。做著各種各樣的工作。
京都太大,范閑要照顧地方面太多。宮外由自己處理,宮內(nèi)則必須依靠數(shù)千禁軍控制局勢。而當(dāng)后宮發(fā)出那陣喊殺聲時。他清楚大皇子已經(jīng)控制住了禁軍。
……
……
禁軍的行動,正如大皇子對那名親信校官說的一樣。發(fā)動地時間取決于范閑在宮中突進地進程。
當(dāng)范閑那名勇敢地屬下,在侍衛(wèi)地包圍中站住了腳步,對著天上的夜穹與明月發(fā)出那枝令箭時,禁軍便動了。
那枝煙花令箭是那樣地明亮,在一瞬間照亮了半座皇城,這種用來傳訊地令箭,并不是京都守備軍方和監(jiān)察院常用的那種,但是已經(jīng)給出了十分明確的信號。
大皇子站在守城弩旁。看著那枝劃破夜空地?zé)熁罴娌烤€條驟然強硬起來,舉起右手,像把刀一樣地砍了下去。
砍在了皇城角樓處空蕩蕩地夜風(fēng)中。
……
……
一把刀砍了下去,直接將大鋪上地兩名士兵脖頸同時斬斷,鮮血噗地一聲噴到墻上,異常血腥地擊打出兩朵大血花來!
持刀夜襲的禁軍將領(lǐng)收回長刀,暴喝一聲:“殺!”
黑夜之中,不知多少人涌入了皇城前方廣場邊的幾條街巷中,悄無聲息地遁入那些大廂房,然后開始了血腥的屠殺。
整整六百名被換值休息的禁軍士兵,此時還在睡夢之中,有不少人就這樣斷送了性命,而有些人被驚醒之后,則是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迎來了無情地刀與槍。
是地,殺人的與被殺的都是同袍,如果換一個時空,換一個場地,他們或許會與胡人并肩做戰(zhàn),喝著燒刀子,抹著雪亮地刀刃,勇敢地殺入敵營,為彼此擋箭,為對方擋刀。
然而今夜不是,只是一方面對一方面地屠殺,異常無情的屠殺。
沒有用多長時間,忠于大皇子的兩千禁軍,便已經(jīng)清掃干凈了皇城前的一大片區(qū)域,無數(shù)的死尸與鮮血混雜在一起,腥氣沖天。
禁軍們的臉色并不好看,他們往常是西征軍,這是第一次殺……自己人。但他們又清楚,這些人并不是自己人,自己今天晚上做的事情,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軟弱。
他們看過大帥傳來的行璽,看過陛下地遺詔,所以他們心頭有熱血,有信念。
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他們現(xiàn)在還活著,誰說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