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碧潔見她神情鬱悒不暢,滿臉的悽苦之色,不解問道:“阮堂主不知有何愁苦,這等令您不快?可否向晚輩說知,也許能幫您解些苦悶。”
厲之華見阮金鳳精神頹喪,暗想她是否在爲自己傷情,自己偷偷離開她,她那幾個丫環(huán)不知被自己連累了沒有。見她這般模樣,心裡也不由憮然不忍。
刁香主斥道:“阮堂主這幾日精神一直不太好,你懂甚麼,即便問了,你可幫得上?”
阮金鳳向雷碧潔道:“不必什麼晚輩長輩的跟我稱呼,我也不比你大幾歲,在我跟前你自居晚輩,聽了心裡好不舒服,別人還以爲我三十好幾了呢。”
那刁香主向雷碧潔擠了擠眼,又向阮金鳳笑道:“阮掌門,你瞧這小子生得可美麼?”
阮金鳳微微點了下頭道:“還可以?!?
刁香主又向厲之華問道:“你姓什麼?可會武功?”
厲之華粗聲答道:“小可姓無。幼時倒踢過幾個月的腿,拉過幾個月的筋,也讀過幾本拳譜,可是不會武功?!?
刁香主聽了心中大喜,向阮金鳳笑道:“這小子身骨挺不錯,阮堂主若是喜歡,不妨帶去做個徒弟,也比成天愁苦的好?!?
雷碧潔急道:“不可,不可,他長得……”
刁香主眼一瞪,說道:“你想說甚麼?”
雷碧潔知道師父剛纔的言中之意,見她動怒,不敢直說,唯道:“只是怕他不懂禮節(jié),有煩阮堂主,到時定要怪罪我,晚……我可吃當不起?!?
阮金鳳冷笑兩聲道:“你這丫頭即使把他送與我,我也不要,我怎會奪你喜愛的人?若提早四五個月,我也許有些興趣。不過,這等貌俊男子也算極少,雖不及我那原……只是忒些柔膩氣,我不太喜歡,你倆才象一對,別太作賤了人家,我若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人物絕不容你瀆辱他。真是活在福中不知福?!?
雷碧潔見她誤解,臉羞得通紅,急苦道:“他長得……他……我纔不喜歡他呢?!?
厲之華聽阮金鳳談到自己忙又改口,心想她這麼長時間,心裡還在念著自己。
這刁香主與雷碧潔均知她向來高傲,孤芳自賞。刁香主詫然道:“俊美些的少年男子,我也曾見過不少,可沒象這位小官兒生得俊秀,阮堂主的那位……阮堂主以爲這人還不如你過去的那位相公瀟灑俊美麼?”
阮金鳳恐衆(zhòng)人小瞧了自己,聽她這問,情不禁性傲起來,冷笑兩聲道:“這人雖算難得的,可比起我那厲郎來,卻差得甚遠。哼!他不但英俊瀟灑,溫文爾雅,而且武功高絕,在當今武林中,武功能高過他的,可說是微乎其微。這等人我不喜愛,難道會喜歡這垂頭喪氣、毫無氣魄的婉弱之人嗎?”
此話說完,激動得粉臉通紅,神情大彩,得意之色甚足。不過稍一會,神情又頹靡起來。激動於甚,雙手去端杯時,竟不止地顫抖。
衆(zhòng)人均想這吳麻子裝扮得已經(jīng)美極,竟有比他相貌還要強勝,而且武功絕高的男子,想相貌美些也許是有,否則這阮金鳳如此孤傲怪譎,也難相中。均想她即有了如此難得的郎君,爲何總還是愁眉苦臉的悶悶不樂?想必她那郎君不喜歡她,或離她出走,去另尋新歡。
厲之華聽她如此讚美自己,心裡暗悲道:“過獎之極,實是過獎之極,我此時卻非昔日那般風采了,唯是個傍人檐下爲奴的羸弱病漢。若無面具,此刻可真要羞得無地自容了。”見她爲了自己竟耗得這般倦態(tài)光景,心裡更加恧仄憫然。
雷碧潔謹慎問道:“阮掌門既有如此傑出的少年郎君,當真令人忮羨,那你爲何還要……?”
阮金鳳強打精神,站起身,悽然苦笑道:“我們都是女子,即使他一個男子在此說了也不妨,總憋在心裡也難過。我那厲郎是我在新教主執(zhí)教的頭一天認識的,我倆一見鍾情,當晚便做了夫妻,我對他可是貞節(jié)始獻,絕不敢欺了他?!?
說至此,柔意綿連,目色含情,沉迷在一陣甜蜜幸福之中。只聽她接著又道:“我倆千恩萬愛,難捨難分,若非第二日新教主執(zhí)教慶典,我怎忍心離去?在懸天峰萬衆(zhòng)稠集之時,忽來了三個武功奇高而妖邪的惡徒,他們打傷了班勃爾大長老,一招便把鍾長老的心給血淋淋地掏了出來。那第三個妖人名字就叫人妖,聽信壞人讒言,爲難於我。當時我不曾帶有防身物事,武功又同人家沒法比,兩位使者及三個法王又不及援救。正當我和池美矜那個臭賤婢大難一縷時,突然我那厲郎有如從天而降,只發(fā)一掌,便擊退了人妖,二人遂爭鬥拼殺起來。那人妖的斷烈吼發(fā)出,場上被震斃者約百餘衆(zhòng),厲郎卻對此邪功公然不懼,亦同時發(fā)出正宗的武學功夫‘霹靂吼’與之相抗。兩功合一,地動山搖,日光慘淡,就連沈教主和兩位使者、三大護教法王以及另兩個妖徒,亦是怦然心驚。”
說到這時,不禁眉飛色舞。衆(zhòng)人自打她進屋後,始才見她這般容光煥發(fā)地侃侃興談。
阮金鳳道:“他兩人各展神功,大戰(zhàn)六百餘招,竟不分勝敗,而且我那厲郎還是空手與之對戰(zhàn),那人妖倒是用上了兵刃。厲郎見久不取勝,便拔出劍來。自打他手中有劍,只用了一二招便把對手刺傷,不料那人妖無賴之極,不服輸?shù)厮榔从泊?,三十招後,又險然中劍,等厲郎把那惡賊逼到峰緣時,不料其他兩個妖賊猛然合攻,同時又用上了暗器。厲郎當時只顧去躲暗器,卻被這三個妖賊有機可乘,同擊兩掌,厲郎唯接了一掌,另一掌卻沒接住,被那三個該死的妖徒打落深谷。池美矜這個賤婢也不知何時見過厲郎一面,她也驚得大叫,真不要臉,我可是與厲郎做過夫妻的?!?
厲之華聽她替自己胡吹,心裡不由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又聽她三番兩次地在衆(zhòng)人面前盡說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又不由臉上大羞,心中煩怨,心想她也忒不知羞臊,這等事怎好同衆(zhòng)人道之。
刁香主道:“可惜那場大戰(zhàn),屬下卻沒眼福欣賞那位厲公子的絕寰風采,我當時被洪長老派往別處去了,當真可惜。”
雷碧潔問道:“阮堂主,您既然見那厲公子身臨險境,爲何不去施救?”
阮金鳳神情懊喪,慟悔說道:“厲郎在出手救我時,他不知在什麼地方化了妝,他倆打了好久,我才瞧出。再說,以他們的武功,又有誰能幫得上?即使我去幫戰(zhàn),也等於是給他幫亂。左右兩使者與三大法王與他們?nèi)藨?zhàn)有幾百招亦難取勝,最後沈教主親自出戰(zhàn),纔打敗他們。那場惡戰(zhàn),人妖被教主打傷,但傷得不重,四法王邢勞卻被地鬼用一枝大毛筆給打傷,幸好那筆中之毒我識得,乃南疆的幾種樹毒配成。三個妖徒雖已敗走,我那厲郎卻落谷中。我當天便下峰去找,根本沒見到他的屍身。不料那賤婢池美矜也湊熱鬧幫找,她卻把厲郎肩上背的包袱尋到了。我當時向她索取,這賤婢不給倒罷了,還騙我說厲郎曾欠她一萬兩銀子。我不相信,她卻從貼身的衣裡取出一個橢圓的金餅,上面刻有厲郎欠銀的字據(jù)。我倆當下打開包袱,見裡面黃金白銀多是。厲郎有這麼多錢,氐然不會欠別人的帳?!闭f到這,又滿面氣怒的道:“包裡還有哪個不要臉的狐媚送給他的水晶鐲,這些野蹄子均和池美矜這浪貨一類,想勾引厲郎,卻不容易!人家可是品行端落,用情專一的,她們還自作多情,其實厲郎不過是同她們玩玩罷了,真正要好的還是我們兩個。”
厲之華聽得苦不堪言,心想:“真兒和楚楚均是品行端正的賢淑良女,池美矜的品行也比你要強,卻信口雌黃誹詆人家?!?
其他人聽了心裡好笑,剛說她那厲郎品行端落,是個用情專一的人,卻又言他對別的女子只是耍弄輕薄。既如此,那人定也是個沾花惹草的不肖惡少,只是她被那少年的俊貌給迷住罷了。
阮金鳳又道:“池美矜那賤貨也見到了包中諸物,她竟然也吃起死人的醋來。我不忍厲郎的東西由她帶走,便向她攤了底牌,說我倆在頭一天便做了夫妻,又說她若不是跟我沾了光,我那厲郎怎會連你也一起救助?我說到這時,那賤婢果然又驚又訝,又悲又憤,睜兩個大眼珠子瞧了我半天,竟突然甩下包袱,掩面走了。”她說著說著,不禁嘿嘿笑了幾笑,神情甚是得意。
厲之華聽得池美矜亦如此情重自己,心裡不由大爲感動,聽阮金鳳向她也說出那事來,不禁大爲不悅,心裡亦著實有種“患得患失”的滋味。衆(zhòng)人聽她說池美矜吃死人的醋,心想你自己也不是與她爭死人的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