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孫闊頂著頭皮道:“皇上,逝者已去,節(jié)哀順變,您不要再查了,讓一切都過去吧。”
燕洛軒閉上了眼睛,憋住眼淚:“我要查,我要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居然讓她受了那么多的折磨。仲孫,不要把我當一個帝王,把我當朋友,跟我說說實話,行不行?”
仲孫闊想了很久,才嘆了一口氣道:“孫貴妃的藥是顏顏拿給她的。”
仲孫闊的話相當于給了燕洛軒一個耳光,證明了他的猜測。燕洛軒的心更痛了:“還有其他的事嗎?”
仲孫闊接著道:“博揚以死明志,所以他不是那個在背后玩手段的人。”
燕洛軒瞬間明白了,苦笑了一聲:“居然是顏顏?害朕的人居然是顏顏,朕是那么相信他。”
仲孫闊認真地問道:“皇上,您知道為什么臣沒有跟你說這些事情嗎?”
燕洛軒平息內(nèi)心的波瀾,有些茫然地看著仲孫闊。仲孫闊也緩緩開口,說了實話:“您可能會懷疑夢依,可不會懷疑顏顏。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臣那個時候多嘴,那皇上還會信任臣嗎?”
燕洛軒腦袋又痛又脹,沒有片刻安靜。離真相越近,他就越痛苦。可他就是自虐般的想去追尋真相,腦中無時不刻的想起楚夢依。她總是不溫不火的含著笑,云淡風輕般傾世不染凡塵,總是高傲如月,皎潔若雪。但是她又很調(diào)皮,喜歡捉弄自己。自己故意縱容她的任性,不過是想看到她的臉上浮現(xiàn)不一樣的笑容。現(xiàn)在想想是多么幸福的事,和楚夢依在一起的時光,比孩童都快樂。可自己做了什么?想起楚夢依哀怨的眼神,燕洛軒就如遭電擊。他努力地克制著想要哭泣的情緒。哪怕在仲孫闊面前,他也要維護一個君王的形象。可是,思念和自責像塊大石頭一樣,重重的壓在他的心頭。
燕洛軒知道,真相是鮮血淋漓的,他將面對好友的背叛。理智告訴他,停下來,不許再追究,否則這件事就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受牽連的人會越來越多,自己也會受到更大的創(chuàng)傷。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知道真相,想給自己一個理由。唯有扎自己一刀才能從失去楚夢依的打擊中清醒過來,他只是覺得,如果楚夢依不再這個世界上了,他便失去所有。不能得到自己心愛的人,就算贏得世界又有什么好高興的。此刻的燕洛軒就是一個受了重傷的獅子,昔日的威風不再,有的只是濃濃的滄桑。
燕洛軒還是找到了文知顏,這日午后,他將文知顏宣入宮中,他一本正經(jīng)地道:“顏顏,我有事問你。”
洛軒用的是我?不是朕?文知顏本能的僵硬起來,小心翼翼地道:“你問吧,我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燕洛軒語氣淡淡,和平常無異:“佳雪的毒藥是你給她的,你們商量的好要陷害夢依。”
文知顏臉色嚇的蒼白,他頹廢的垂下了頭:“他到底還是更親近你。”
燕洛軒眼睛死死地盯著文
知顏:“他如果更親近我,就不會在夢依死后才告訴我。”
文知顏目光閃躲,但也沒有否認:“對于我們來說,夢依的威脅太大了,只要她死,叫我們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
燕洛軒沒有想到文知顏會害楚夢依,更沒想到孫佳雪為了打擊楚夢依,連自己親骨肉都可以拋棄。他捂住胸口,憤恨地看著文知顏:“若萱吃的野藍莓里,是櫻飛雪的解藥是嗎?”
文知顏點了點頭,痛苦地道:“是,櫻飛雪是劇毒,唯有以毒攻毒才能解。我想,夢依一定是怕你不肯吃她的藥,才會借寒水瑤的手拿給你吧。不巧的是被李若萱吃了。”
文知顏不敢去看燕洛軒的眼睛,他神情落寞,無限哀痛:“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能贖罪。可一個人一旦產(chǎn)生妒忌,就會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燕洛軒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輕聲問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文知顏有些底氣不足,小聲地道:“從生死門的時候,我被蘇柏青抓了,是他說服了我。那個時候,你和夢依還沒有互通心意,可已經(jīng)流露出一種天然的默契,好像誰也無法插入你們兩個人中間。我感受到了威脅,所以我決定借蘇柏青的手將他除掉。”
燕洛軒不斷的嘟囔道:“她把你當朋友啊,她把你當朋友啊。”
“啊,誰不是呢。”文知顏內(nèi)心的糾結(jié)反應在臉上,他順著燕洛軒的話道“我一直將她當做知心朋友,可她怎么對我的?他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思,可卻一直阻撓我。”
燕洛軒輕輕滴搖了搖頭:“她是為你好”
文知顏淚眼迷蒙,輕聲道:“不能和心愛的人相守,是不會快樂的。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你就是我淮南啊,她那么聰慧,怎么會不明白呢?所以我怨她,我恨她,我不能原諒她。”
文知顏曾為楚夢依下跪,感情真摯,當初他聲淚俱下,這一切都恍如昨日,讓燕洛軒記憶猶新。他一直以為,和楚夢依關系最親近的應該是文知顏。可事實的真相就是這么諷刺。
“這不能怪你,應該怪我。”怪我當初不應該給你希望,應該和你保持距離,燕洛軒默默地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更顯頹廢了。
“你不怪我,可我會怪我自己,我早就知道我比不過楚夢依。我一直覺得是我更愛你,可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不是。”文知顏眼中轉(zhuǎn)著淚,接著道“那日,你氣急敗壞,根本沒有聽完夢依的話,那日她要說是,讓燕洛琪不要恨你,讓他饒了你,讓他不要替她報仇。她說你們和睦相處,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燕洛軒深吸一口氣,眼淚開始打轉(zhuǎn),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文知顏悲痛地看著燕洛軒,嘴角緩緩地留下血來。
燕洛軒大吃一驚,高聲叫道:“顏顏!”
文知顏凄慘一笑,輕聲道:“我以為她死了,我就可以留在你的
身邊了。可是,我過不去自己這一關,想到她因我而死,我日夜都受良心的指責。我以為我能夠做到冷酷無情,可我還是做不到。倒不如到陰間找她認罪。”
“顏顏,我、我”燕洛軒痛苦地看著文知顏,卻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現(xiàn)在復雜的心情。
“洛軒,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一樣。”文知顏的嘴角不停的流血“我是唯死才能心安。”
燕洛軒連聲問道:“顏顏,解藥呢,你把解藥放哪了?”
文知顏吃力的搖了搖頭:“不用了,這種毒,唯有夢依才能解。現(xiàn)在,我也該去找她了。”
燕洛軒瞪大了眼睛,難以相信地搖著頭:“你服了櫻飛雪?不,櫻飛雪是慢性毒藥,你在騙我?”
文知顏輕輕地扯動嘴角:“你忘記了,李若萱是怎么死的。我將夢依留下的野藍莓吃了,延緩了毒發(fā)的時間。現(xiàn)在,時間到了。”
“顏顏!”燕洛軒激動地大聲叫著文知顏。
“我對不住她,日夜悔恨,如今,終于可以面對面的向她懺悔了。”文知顏的眼淚流了下來,深情地看著燕洛軒,他的聲音越來越來越小,直到把耳朵貼在他的嘴上才勉強能聽清“洛軒,我愛你,我此生無悔。”
燕洛軒的眼淚伴隨著文知顏最后的一句話,緩緩地流了下來。如今,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現(xiàn)在連文知顏都離他而去了。張博揚、楚夢依、白云裳、李若萱、文知顏,再加上離開京城的燕洛穎,燕洛軒深深地感到了身為帝王的孤寂。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春蠶到死,蠟炬成灰,終是惘然。燕洛軒看著文知顏的尸體,呢喃著楚夢依曾吟誦的這首詩。心中無比苦澀,他和楚夢依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終究成了一個遺憾。
三日后,白云裳追封白妃,和李若萱同日出殯,葬明和陵。五日后,文知顏發(fā)喪,應其生前所期許,靈柩運回家鄉(xiāng)楚國安葬。三人的死因,對外宣稱,皆是因急病而亡。
十五日后,燕德宗不顧朝臣反對,廢皇后楊氏,宣告冷妃去世,以皇后之禮將冷妃安葬于幻樹林之巔,在此修建昭陵,燕德宗親自督工,預計死后和冷妃合葬。
楚承麟呆呆愣愣,眼淚緩緩流下,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燕國使者恭敬地道:“回太子殿下,已是半月之前的事了。”
楚承麟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低語,不停的叫著姑姑,眼淚流的滿臉都是。他默默地淌著淚,一點哭聲都沒有,安靜的要命,真不像一個孩子該有的反應。
眾人皆是擔憂地看著他,生怕這個孩子受不了打擊。楚承麟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才拭去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顫抖著聲音道:“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皇上。”
“可是……”燕國使者欲言又止,用為難的目光看著楚承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