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盡管如此,沫瑾卻覺得這里也沒什么不好,雖比不得蘇府的小院潔凈,但看著他這么收拾屋子,總給她一種別樣的感覺。
驀地,她想起自己還不曾知曉他的名字。
“你應該知曉我叫蘇沫瑾吧,我娘一向都叫我瑾兒。”
男子聞言,轉頭望向她,有些錯愕地怔了怔,手里還捏著抹布條不放,只是憨憨地笑了起來:“哦,哦!”
他干笑了片刻,一手抓了抓亂發,竟又回身去擦鍋子了。
沫瑾不曾想到他竟然這樣回應她,呆了半晌都不知怎么將話接下去。
“呃,那你……我……還不知你如何稱呼?”
她已然下嫁,卻連自己的夫婿叫什么都茫然不知,也許他沒有一個正經的名諱,但總有個稱呼吧,哪怕是阿貓阿狗的都好。
“李旭。”
他沒有回頭,只是手中的動作停了停,拋下兩個字又繼續擦他不知擦了多少遍的鍋子。
李旭,李旭。
她的夫婿叫李旭。
原以為他會說自個兒沒名字,或是別的什么,原來,他有個不符他身份樣貌的名字。
她勾著唇角無聲的笑著,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將鍋子給奪了下來,若再讓他洗下去,怕是要洗穿了吧。
失了手里的東西,李旭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沫瑾在心中偷偷而笑,想著也許他甚少有機會接近女子吧,才顯得這般窘迫。
李旭搓了搓手,雜亂無章的踱著步子,沫瑾被他晃得有些頭昏眼花正要叫她停下之時,他忽地收住了步子,抬頭道:“那個,你累了吧,先回去歇著吧,我該出門了。”
說罷,他便忽忙出了屋子,就好似有人在后頭追著他似的。
而留在屋里的沫瑾,卻是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連著她自己都不知曉的舒心笑容。
之后,沫瑾雖回了房,但在硬木床榻上輾轉反側半晌,也是了無睡意,最后干脆起身將這宅子逛了逛,而后將之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待她捶著手腳坐下之時,已是日落西山,倦鳥歸巢之際,而李旭也拖站步子慢慢向著家行來。
她將手中的抹布丟進了一旁的木桶里,起身迎了上去。
“你回來了。”
李旭聞言,愕然地抬頭,望著她怔了怔,這才有些呆滯點了點頭:“噯,回來了,回來了。”
她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也難怪他會出神,以往哪有人會在家中等著他歸來,如今不止她要適應現在的生活,怕是連他都要花些時日才能習慣吧。
“我下午將屋子都收拾了一遍,本想準備晚飯來著,不過……”
不過這家真的是家徒四壁,連個米桶都尋不到,更何況是洗米做飯,人人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是她呢。
“這,米都拿來正午熬粥了。”李旭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伸手入懷,片刻之后掏出了幾個饅頭。
說是饅頭,此時還真是難以看出來,只見上頭蒙了一層灰土,且也非完整的,皆是被人掰開了,許是他從哪家酒樓客棧尋來的他人吃余之物吧。
“我這兒有幾個饅頭,你就將就著吃吧,明日我再想辦法。”
說罷,便越過她的身側,往一旁的廚間走去。
沫瑾嘆了口氣,返身慢慢騰騰地跟在他后頭,此時可是一絲餓意都沒了。
看來必須想個法子賺錢才成,明日且先將那些珠釵和嫁衣當了,添置些物什和米糧吧。
待她進屋時,李旭已熟練的生起了火,架在火苗之上的鐵鍋內亦添了清水,此時一邊往火堆里扔柴,一邊仔細地用手掐著饅頭上的污濁之物。
她依著門框,淡淡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總覺得他外貌像個乞丐,可私底下的言行舉止與她想象中的叫花子不太相符。
難道,他曾經也是名門世家之后?
這樣看似簡單的男子,卻像是隱著許許多多令人不解之謎,沫瑾打量李旭的目光不由多了份探究。
許是察覺到身后有道異樣強烈的目光,李旭緩緩回頭,見著她依在門口正望著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倉惶的回頭。
沫瑾嘆息,上前蹲到他身旁,見著鍋中的水已有煮沸之意,再看看碗里拼湊起來勉強算是兩個的饅頭,說道:“別掐了,就這么點,你要是再掐,咱們就不夠吃了。”
李旭笑了笑:“你吃這些干凈的,我吃那些就成。”他指了指被他丟在碗里的臟饅頭皮,“我習慣了,不怕餓的。”
她怔住了,心底浮起一股異樣的感覺,辛酸之中又帶著一絲動容,除卻娘親和馨兒、憐兒,這世上也無人對她如此細心照拂。想她站在繡臺上時,還對著底下滿眼的乞丐嗤之以鼻,而今卻正是自己所嫌棄過的人,給了她別樣的溫暖。
“噗噗噗”,鍋里的水開始沸騰起來,不時的有水珠濺出鍋外,落在沫瑾的手背上,將之驚醒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