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靜墨軒,沫瑾自然少不得好好的寬慰初心一番,看著她紅通通的雙頰,沫瑾自然也痛心,懊惱,卻也還得對著她又是一番耳提面背。
初心原就明白自己險些闖下大禍,只是覺著沫瑾命自己自打嘴有些寒心,聽她一番解釋后,亦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便又是一陣的認錯坦白,主仆二人也就將此事揭過,棄于腦后了。
連著兩回尋梁家兄妹都不得見,沫瑾便想這是否是老天爺的意思,許是還未到接母親過來的時機,想著還是將此事再拖上一拖。
到是趙言,打從那日初見之后她就一直不曾出宮去尋她,也不知她是否還在,于是隔日,她便帶了初心出了宮,直奔青云客棧。
在掌柜處一打聽,趙言竟還住著,一路隨著店小二上了樓。
小二將她們送到門前便退去,初心上前敲了門,須臾便有人開了房門。
“趙言。”
“沫瑾。”
趙言見著她,亦是驚喜。
她雖不知蘇沫瑾真正的身份,卻也看得出她的身份定然不一般,那日她撿到的東西,未曾細瞧,然看她那日突色的臉色,也知是個重要之物。故而,初聽她與要自己結識,還道是句玩笑話,這幾日也未見她出現,自然就將此事給忘了, 不料想她卻這般突然出現在眼前。
“抱歉,這幾日有些瑣事,一直不得空,今日好容易有了空閑,便特特來找你,原還擔心你已經離開了呢。”
沫瑾說著,沖著她笑笑。
趙言亦回以一笑,側身讓出道:“幸得你今日來了,許是再過幾日,要尋我便真的難了”
彼時,沫瑾正一腳踏入門內,往桌邊走去,聽到此話,不由駐步回頭:“怎么,你要離開了?”
趙言搖搖頭,引著她坐到桌旁,替她倒了杯茶:“并非是我要離開通城,而是我打算在此地住上段時日,然一直居于客棧也不是法子,便尋思著在通城尋處宅子暫住。”
“如此甚好,我還道你這便要離開呢。”沫瑾欣喜言道,而后又微蹙起了眉頭,“只是,你一個外鄉人,能尋到合適的宅子嗎,只怕他們見你是他鄉客,坐地起價痛宰你一頓呢。‘
趙言含笑點頭:“誠然如你所言,只是住客棧,我這口袋里的銀子愈發的頂不住。”
沫瑾略一沉思,撇頭看向身后的初心,初心被她一瞧,便大抵知道了她的意思,挑眉道:“如果趙姑娘不嫌棄,不如讓我替你尋個合適的住處吧。”
“姑娘愿意幫忙,那是再好不過了。”趙言起身言謝,到將原本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初心弄得不好意思起來,連連擺手。
“趙姑娘不必客氣。”初心撇頭看向沫瑾,“那夫人,我現下便去找宅子,稍后來尋你們。”
沫瑾點點頭,看著初心離了屋子而去。
兩人無言,屋子里靜了下來,沫瑾閑來無事,將她住的屋子打量了一遍,如今她在靜墨軒住得舒適,再看這些廂房,確實有些簡陋了。
“你來通城幾日,可還住的習慣?”末了,沫瑾收回視線,問她。
“我四處飄泊慣了,無所謂習慣不習慣的。”趙言端著茶杯抿著,那神情,好似正細細品味著一種美酒,不由讓人移不開目光。
蘇沫瑾想,許是她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種種,正是莫名吸引她的地方,不論趙言是否有特殊的身份,倘若她無法結識她為好友,想來自個兒定會后悔吧。
“也是,我這話問得多余了。你走南闖北,自是與我這等關在一個院里渡一生的人不同,將我換個地方,我便要花上許久的時光,才能安定下來。”沫瑾訕訕一笑,略帶了些許的無奈之意。
趙言怔怔地望著她,猜測著可能發生在蘇沫瑾身上的故事。
“對了,趙言,同我說說你在外時看到的奇聞趣事吧。”沫瑾忽又一笑,硬逼著自己提起了興致,對著趙言盈盈說道。
趙言不忍拒絕,便挑了她之前遇到的一些事兒娓娓道來,蘇沫瑾顯少出遠門,對于她途中所遇之事,覺得新奇萬分,聽得是津津有味。
兩人一個說,一個聽,時間到也過得飛快,沫瑾正聽得起興時,突然聽到房外傳來的敲門聲。
“夫人。”
“進來。”一聽是初心的聲音,沫瑾才想起派她出去了,忙喚她進屋。
初心推門而入,先是向著兩人一禮,這才說道:“夫人,趙姑娘,初心尋到一處宅子,看著還不錯,姑娘不如先隨我過去瞧瞧如何?”
沫瑾轉頭看向趙言,只見她挑了挑眉,笑道:“也好,那咱們這就去看看。”
兩人起身,隨著初心離了客棧,順著長街往城東行去,三人說說笑笑,走走停停,走了片刻,初心終于停下步子。
“夫人,姑娘,到了。”
沫瑾駐步,順著初心的目光望去,卻是兩間的鋪子店面,她略有些愕然,住人到也可,只是這哪像是個家啊。
“初心,這……”
“夫人,事出突然,我滿大街的看了,唯有這處的宅子最好的,而且我瞧了,這兩間沿街的鋪門呢,姑娘若將它租出去,還能有些銀錢進帳呢,夫人和姑娘去后院看看就知道初心說的話不假了。”初心對著沫瑾和趙言細細說著,而后上前拍了拍門,叫嚷道,“趙老爹,開門吶。”
眾人只是稍等了片刻,便有人開了門,探出個頭張望了一下,見著初心便笑了起來:“姑娘,你還真來了,我道你是騙我老漢呢。”
“趙老爹,我才不騙人呢,這不,我把買主給您老帶來了,讓她自個兒瞧瞧這宅子,咱們啊都好放心。”初心于臺階之上,微仰起頭望著門內的老漢,笑瞇瞇地說著。
“是是是,幾位快進來吧。”老漢開了門,將幾人讓了進來,隨著他略略的掃過前頭的鋪子。
老漢挑起了通往后院的小門簾子,三人隨之入了后院,發覺果然如初心所言,后頭可謂是別有洞天。
一方小小的天井,放著幾個碩大的缸,一株沫瑾叫不出名來的大樹植于正中,枝繁葉茂,綠中夾雜著片片金黃,到也別有一番景致。
正對著前頭鋪子的,是正廳,右側是偏廳,左側是廚間,一應物什樣樣俱全,老漢又領著她們往后頭走,穿過圓形拱門,抬眼便是秋菊綠萌,中間最高的一株也不知是什么樹種,這時候了還蒼翠欲滴,竟尋不著一片的黃葉。
隨著小徑,越過院中間的花園,看到的又是三面的屋子,正房,廂房,小廚間一應俱全,且此時的后院,已完全聽不到前頭長街的喧鬧,顯得靜謐舒適,莫說是居無定所的趙言,便是住在宮內的沫瑾,都不由歡喜上這一處宅院。
“若不是我要回歸故里,也舍不得將這宅子賣了,急于脫手,價不高,但姑娘們放心,我這宅子絕沒出過什么事,你們若不放心,大可去左鄰右舍打聽打聽,我前頭那兩間鋪子原是開酒肆的,這京都十有**都喝過我家賣的酒,老漢誠信做生意,絕不會欺瞞各位的。”
老者跟在眾人后頭,不停的說著話兒。
實則,不必他再多言,幾人早便看中了此處的宅子,趙言更是覺得滿意至極,連價都沒談,直接就將銀子給了他,快得連沫瑾想阻止都來不及。
見著老漢揣著銀子樂呵呵的交出鑰匙轉身就走,沫瑾嘆了口氣, 望著趙言無奈的笑笑:“你這銀子付得也忒爽快了吧,再與他說叨說叨,還能省下不少呢。”
趙言收好錢袋,搖頭道:“好宅子難找,這兒我瞧著中意了,用度俱全,也就不在乎這點銀子了。”她雙手叉腰,左右打量著,忽又往前院走:“我去瞧瞧前院的那幾口大缸,許是還可以用來釀酒。”
她似自言自語的喃喃著,沫瑾卻聽了個分明,吩咐了初心先去替她收拾晚上住的廂房,自個兒跟著她往前院走。
“你還會釀酒么?”
趙言走在前頭,連頭都未回:“嗯,我打小便跟著母親學釀酒,母親亦是靠著賣酒才養活了我,故而……”
她未再說下去,沫瑾也未追問,只是接口道:“既然如此,你若決定在京都住些時日,不如將前頭的鋪子繼續做了酒肆用,也好賺些銀子以作用度。”
趙言站于天井的幾口大缸邊,回頭沖著她笑笑:“我正有如此打算。”
沫瑾報以回笑,忽想到方才她付完房錢后略有些癟的錢袋,腦海之中閃過一個念頭,既然她在宮里是個什么都做不了的無用之人,那在宮外,總能讓她由著性子做吧。
“趙言,倘若你真想將酒肆辦起來,可否容我出點銀子做上半個店主?”
趙言偏頭望著她,慢慢溢出笑來:“如此便是再好不過了,我正想著若真將酒肆繼續下去,我可該去何處弄銀子呢,真是難得你能雪中送炭。”
“我這也算不上是雪中送炭,也不過是為了替自己留條后路罷了,如今的我,你定也能看出來,不過是依附著他人而活著,若哪一日大廈傾倒,我怕是要流落街頭,以乞討渡日了。”沫瑾慢悠悠地說道,“今日我出些銀子,倘若那一日真的來臨之時,我便能靠著你活下去,你說我這是不是樁頂好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