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清早.沫瑾便帶了素若.在相府馬車的護送下.回了安素閣.
趙言一見她回來.不由挑了挑眉.將她徑直往後院拉了進去.
“我說你不過去相府住了一日.怎就回來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想那天臨走之時.沫瑾同她說想去陪樑晴幾天.她尋思著近段時日因著沫瑾而顯得風起雲涌波浪不息的安素閣.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只是.她正暗自高興能過上幾天安靜日子的時候.沫瑾卻又回來了.真是讓她既頭痛又好奇.
沫瑾不過淡淡掃了她一眼.便將自己到了相府之後發現的事娓娓道來.聽得趙言怎麼都止不住笑意.末了來了一句:“我說.那位太子殿下不會是魔障了吧.”
沫瑾不解地挑眉望著她.不明白她爲何有此一言.
“你看啊.昔日是他嫌棄你.狠不得你滾得遠遠的.永遠不出現在他跟前.現如今到好.我看著他怎麼像是狠不得將你拴在身邊似的.這性子變得也未免太快了些.說說.你莫不是給他下了什麼蠱了.”
沫瑾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撇開視線.慢慢邁著碎步前行:“我哪有那種能耐.倘若我真會下蠱.定然先給你下一個.讓你同大哥別每回見了.就似有深仇大恨般的刀光劍影.”
趙言聞言.翻了個白眼.未曾接下她的話.而是意有所指道:“不過.沫瑾.我看太子殿下對你.真是不同了.那時你同我說.他那人行事一意孤行.對著旁人亦無好臉色.然我見了他數回.雖說他時常寒著一張臉.對著你時也不如你往日所說般疾言厲色.反因著怕你離開而唆使樑相誆你.我看.他怕是真得對你動情了.”
沫瑾冷冷一笑.不搭話.面上看似風平浪靜.然心底早已驚濤駭浪.
趙言見她不出聲.便又道:“你莫要覺得我是在說笑.你與殿下相處的時日定比我多些.難道未發覺他的不同麼.想來以往.他定然不會在聽聞你將離開通城時.如眼下這般用盡心計的阻撓你離去.你好生想想看.是否如我所言.”
沫瑾深吸了口氣.驀然停步.轉身看向趙言.靜默了片刻才啓脣道:“或許他有些不同吧.只是趙言.他的心還是樑晴身上.所以很多事.看看便好.還是莫要想得太多.”
說罷.她伸手輕拍了拍趙言的肩.在她錯愣的目光之中.轉身往回走.
她知曉趙言心中所想.只是她怎麼說也同李旭做過夫妻.他是個怎樣的人.怎麼著也該比趙言更加了解他.
這世上只要有個樑晴在.他怕是此生都不會愛上旁的女子.
微仰頭.任由風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她微瞇著眼.感受著髮絲凌亂地拂過臉龐的騷癢.予花徑間穿行而過.
每日的忙碌.讓她未曾留意季節的輪轉.在不知不覺間.初夏已走到末尾.也於觸不及防間.已能聞到時不時響起的蟬鳴聲.
她微仰起頭.看著天井處的那株大樹.綠葉成蔭.如一把巨大的油紙傘.將整個天井的上空都掩去了大半.她想.盛夏之日在此樹下乘涼.定然很涼快.
只是.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安穩無事的待到盛夏之日.
若樑晴知曉她不走.日後還是時不時的會來安素閣尋她.特別是在秦士秋隨莫王出征之後.她空的時候兒越多了.介時.李旭也定然會時不時的來這兒.她勢必還需面對他.在他們如此含糊不清的情形之下.讓她面對他.真是一種折磨.
或許.她不該回高光國.而是應該離開通城吧.
沫瑾嘆息了一聲.走了兩步踏上臺階.而後挑起簾子.彎腰鑽過小門.進了店鋪.
後來.事實證明.沫瑾的擔憂確實十分急迫.
第二日.樑晴便興沖沖地來了安素閣尋她.身後.遠遠地跟著李旭.沫瑾也未給他什麼好臉色看.面對樑晴只是藉口忙.也未同她說上幾句話.便將人打發回去了.樑晴前腳纔出了店門口.李旭後腳便跟著離開了.
沫瑾看向趙言.彼時她正望著離開的李旭的背影若有所思.偏頭對上沫瑾的目光.不由訕訕一笑.
因著李旭陰陽怪氣的表現.最終趙言也不再說什麼.反正感情之事.只有當事之人才懂.她一個旁人看得再清楚.他們一直執拗.她也無能爲力.
只是.慢慢地.事情發展的卻有些讓趙言都覺得失控起來.
兩天後.趙子昊啓程回高光國去了.沫瑾那日未去送行.實在是如今她的身份有些尷尬.實不亦出現在衆人跟前.而是趁著隊伍打從長街經過之時.站於二樓的窗口目送.而趙子昊似有感應般的仰頭看來.
兩人於熱鬧喧譁的長街之上.四目相對.無言的道了聲再見.而她亦趁此時機.讓趙言派人送了一封書信.算是與之道別.
就此一眼.便是終生了吧.
之後.她還未從趙子昊離京的失落之中走出來.便有一個陌生的女子尋上門來.
那時.趙言正得了空.站在門口.見著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領著一個丫頭模樣的人向著店門走來.不由訝異的挑了挑眉.還道那女子是去隔壁的.卻不想她徑直的向著自個兒走了過來.全然忘了隔壁也是她的安素閣門面.不過是她未曾開過門罷了.
真正是難得了.自打她開了這家店之後.好似還是頭一回有年輕女子上門來的.莫不是來尋自個兒的夫婿的.
再細瞧.又不像.她梳著未出閣的姑娘髮式.應是待字閨中的貴門千金.
“嘶..”
趙言倒吸了口涼氣.心想著她的安素閣不會已是名聲遠播.連未成親的姑娘家都想來她這兒吧.
“這位姑娘.你是要買酒.”
她心想.看此女的樣子.也不像是家中困頓或是被親者拋棄的.許是想盡孝道.來替家中老父買酒的吧.
“不是.我是來尋人的.”女子搖搖頭.一步踏過了門檻.雙眼在廳中搜尋著.
尋人.
趙言不由挑了挑眉.又將之打量了一番.
尋人.她這裡都是與家中絕裂.亦或是無親無眷的女子.眼前這個長得俊俏的女子又是來尋誰的.
還是說.她要尋的是酒客.此時正於門內飲酒.
許是真是如此.
“不知姑娘要尋何人.”
趙言撇頭.順著她的視線轉了起來.
“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位叫蘇夫人的.”
“蘇夫人.”趙言聞言.也愣住了.
她這裡.雖有嫁過人的婦人.只是自打留在安素閣後.相互間喚得都是往昔的閨名.又有何人是以夫人自稱的.
再說了.夫家姓蘇的.她還真未問到過.
姓蘇.
她莫不是尋的是沫瑾吧.
趙言怔怔地思襯了片刻.覺得倘若她要尋的人真在安素閣.那十有**指得是沫瑾了.只是.她不記得沫瑾在通城有認識其他人.
此時.沫瑾正在後頭與若蘭清點存酒.趙言四下掃了一眼.伸手招來了憐兒.讓她去後頭叫沫瑾.
憐兒本期期艾艾的不肯動.在聽了秦堯的話後.才挪著步子往後頭走去.看得趙言一個勁兒的搖頭.
如今.憐兒還是不聽她的話.只聽沫瑾的.
不.應該說現在還多了個秦堯.硬是讓她生出了一股子女大不中留的感覺.
“姑娘.說起來我這安素閣沒有什麼蘇夫人.蘇姑娘到是有一個.不知道你找得是不是她.我且將人替你叫來.你瞧瞧是不是.”
女子微蹙眉頭.看了趙言一眼.一臉的不信任.好似趙言騙了她.雙眸仍在堂內搜尋了數遍.覺著都不像.纔將目光放在了憐兒離去的方向.
與此同時.趙言也一刻未停的打著她眼前的女子.
雖說她衣著華貴.只是看著卻不像是宮中之人.想來並非是後宮中有人發現沫瑾未死而派人來打探的.
一切.大抵都是巧合吧.
須臾.沫瑾便急匆匆地趕到了前頭.
她和若蘭正清點著存酒量.聽到憐兒說前頭有人尋她.雖猜不出是何人.卻還是將手裡的帳冊交給了若蘭.匆匆忙忙地趕來.
只是.一到了前頭.也未看到什麼熟識的人.她不由看向最扎眼的趙言.彼時才留意到她的身旁還站著一名女子.只是很陌生.
“有人尋我.”
沫瑾只是看了女子一眼.便轉而趙言.
只是.趙言還未來得及回答.一旁的女子已上前一步.問道:“你便是蘇夫人.”
沫瑾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確是姓蘇.只是……”
“那便是你了.”
沫瑾正苦惱於如何解釋.話纔將將開了個頭.便聽到女子欣喜的說著.
趙言嘆息了一聲.上前經過她身旁時.壓著嗓子嘀咕了一聲:“你瞧你非要梳婦人的髮式.這回真被人看成婦人了.蘇夫人.”
她話畢.便提步往一旁走去.顧自招呼客人去了.
“那.請問姑娘尋我何事.”既然她定要說她是蘇夫人.那她且當自己是吧.然她臉生的很.自己定然不識的.就不知一個陌生女子尋她又是所謂何事.
“外頭都說.安素閣的蘇夫人有一套馭夫術.甚是了得.連宮中的太子殿下都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神魂顛倒的.所以.我想來請教一番.如何才能讓我的慕哥哥看到我好.讓他答應娶我.”
女子說著.滿臉的嬌羞.卻說得沫瑾啞口無言.呆若木雞.
這是什麼話.
什麼叫她有馭夫術.什麼叫她將太子迷得神魂顛倒.
看來她是有個歡喜的男子.只是似乎情路有些坎坷.不過這與她又有何干.她根本不懂什麼馭夫術啊.她若真有這個本事.此時自是還在宮中好端端的做她的瑾良娣.又怎會在此躲著衆人的目光.偷偷摸摸地活著.
再說了.外頭怎會有此種傳言.倘若傳到宮中.太后或是皇上派人來查蘇夫人這個身份.那她豈不是輕易就被暴露.
不成不成.如此下去.她還是趁早離開通城的好.
“姑娘錯了.太子殿下並非是爲了我這個婦人而來的.只是因著太子殿下歡喜的女子時常來此處買酒罷了.”沫瑾勾脣淡淡地笑了笑.“姑娘口中的慕哥哥.想來定是你的心上人吧.有些事呢.放在心中你不說.他也未必會明白.大家隔著一層紗.誰都不說只是顧自猜測.總是要多花上些時間的.姑娘不若向他明說了.許是能得段好姻緣.”
女子因著沫瑾的話.臉色從期盼慢慢的到了失落.末了已有些嫌棄地看了沫瑾一眼.轉身甩著袖子便往外頭走.
“姑娘慢走.”
沫瑾勾了勾脣角.輕聲說著.目送著女子出了門口.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