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梁仲的問題問得太過突然.也或許是因著李旭從未曾想過這一點(diǎn).故而.當(dāng)他聽到這句話時.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對于蘇沫瑾.他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往昔.他只覺紅顏似水.為了權(quán)勢地位.醉臥花間亦是尋常之事.故而對于父皇安排的女子.以及那些大臣送來的皆是來者不拒.
唯有蘇沫瑾是個例外.
她是他此生中的一個意外.
自打他成為太子的那一日起.他的人生便在步步算計(jì)之中.每娶進(jìn)東宮的女子.都有其可利用之處.每做一個決定.都是有目的而行.唯有蘇沫瑾.遇到她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娶了她是無奈之舉.將之帶回尉羌國更是順手之便.唯有讓她成為瑾良娣.確是為了與高光國結(jié)盟.
而后來.事情雖有些超出他的撐控.所幸.她還是幫他解決了燃眉之急.
可他從未曾想過.自己對蘇沫瑾.是否有了異樣的情意.
這些年來.他覺得自己真正放在心頭的女子.唯獨(dú)梁晴一人.可眼下梁仲突然問了這句話.他想了許久.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梁仲見他久久不語.到是臉色陰晴不定的變了許多回.不由了然.
看來.自個兒這個問題是多問了.不過.李旭這個事主卻未必能想明白到是真的.
“你可是想不明白.”梁仲問道.
李旭聞言抬眼看向他.眼中果真如梁仲所猜想的.帶了一絲迷茫.卻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眸色又幽暗深沉起來.
“我有什么可明白.”
這句話.被李旭說得硬梆梆的.然在梁仲聽來.不過是他死鴨子嘴硬罷了.從他方才的那句話.梁仲已聽出他對沫瑾的不同.
且不論往日他從不曾在自己跟前無緣無故的提及沫瑾.便是偶爾提到了.李旭也會皺著眉頭說到別的事兒上頭去.絕計(jì)不肯多說上幾句.
而今日.卻是李旭破天荒頭一回主動提到沫瑾.說起來雖仍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只是話中的意思.卻多是對沫瑾的擔(dān)憂之情.
事都到這份上了.他卻還說對沫瑾別無情愫.梁仲是打死都不信的.
“行了.雖說你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有些話兒我本不該與你說的.不過.你我兄弟一場.我今天到是要說說你.”梁仲放下手中的茶杯.側(cè)頭端正的坐著.望著李旭接著說道.“這些年來.我也知你身為太子有太多的無奈之舉.宮中的那些女子.十有**都是你沒法子才娶進(jìn)東宮的.只是沫瑾卻不同.”
“沫瑾是他國女子.倘若那時你真想與高光國結(jié)盟.也應(yīng)該向他們的國君求娶公主才對.再不濟(jì)也該是郡主或重臣之女.如何也輪不到沫瑾這等乃商賈所出.且還是個庶出之女這般在皇族眼中身份十分低賤的女子.你能替她爭到一個和親公主的名號.我著實(shí)佩服你的能耐.”
“然你可曾發(fā)現(xiàn).沫瑾與你宮中那些女子是不同的.她們個個系出名門.高貴嬌傲.渾身都是嬌貴千金的氣息.可沫瑾呢.她打小受人冷眼.被姐妹排擠.受父親冷落.甚至連他們蘇府里一個小小的丫頭.都能對她這位大小姐使臉色.你不會明白她和她的母親在蘇府仰人鼻息的日子是如何渡過的.故而.沫瑾這輩子最想要的生活.便是身旁有個真心人.而后兩人平平淡淡.白頭到老一輩子都不分開.”
“也許.在你們兩個遇上的時候.事情便錯了.你們不該在一起的.可偏偏.兩個相隔千萬里的人.走到了一起.你說.這到底是否便是你們的孽緣.老天爺偏生要讓你們在一起.大抵總是有它的用意在的.而我本想.打你們成親之后.你或多或少總該發(fā)現(xiàn)她的好吧.”
梁仲說罷.看著他悶聲未語.便端起茶盞抿了口潤了潤喉.接著說道:“便是那時你未曾發(fā)現(xiàn).那么這幾日呢.這幾日她不在宮中.也未曾礙了你的謀畫.如今可覺她順眼多了.有時順眼的還讓你有些忘不了.放不下.”
李旭不得不承認(rèn).梁仲這一句句地都說到了他心坎上去了.只是.卻還是死不肯承認(rèn).
難不成便應(yīng)了他說的這些.他就算歡喜了蘇沫瑾不成.想他堂堂一國太子.有太多的事情要在乎.要計(jì)謀.可沒那個閑功夫用來男歡女愛.只喜歡一個梁晴便已讓他疲累不已.他可不想再多加上一個.
眼見著李旭還是副一棒子都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模樣.梁仲心中莫名生起一股子不甘心來.
他便不信了.即便自己猜的不對.李旭也不該是這副樣子.倘若他猜錯了.那依著李旭的脾性.早該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反駁.或是取笑他看走眼了.
而他此時這不聲不響的樣子.約摸還是被他猜中了心思.而尋不到話說了吧.
“你說了這么多.難道便是想讓我說一句.我歡喜上了蘇沫瑾不成.”被梁仲探究的目光惹得有些煩燥.李旭瞟了他一眼訕訕地說著.“還或是你覺得我歡喜上了你這個義妹之后.便不會對你的親妹子下手而急于要我應(yīng)承.梁仲.梁晴是梁晴.蘇沫瑾是蘇沫瑾.她們二人.誰都代替不了誰.”
誠然.梁仲被他這番話震住了.他未料到李旭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原以為他這般的皇族子弟.想要的東西會不擇手段.自己得不到的自然也不會允他人得到.自古以來.為君者為了一個女子.而大肆搜尋天下相似女子以作替代那更是多得不勝枚舉.實(shí)則他也以為.李旭突然對沫瑾有意.是因了晴兒.
可現(xiàn)下聽了他這句話.他才覺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許.李旭比他看得要透徹多了.
“若你真覺得沫瑾代替不了晴兒.那么.你若對她無意.可否不要再去安素閣打攏她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平靜的生活.身旁有趙言這些人陪著她.你大可不必憂心了.”梁仲深吸了口氣.淡淡說著.
可李旭卻皺起了眉頭.
“安素閣敞開了大門做生意.我去喝酒那也是無可厚非之事.為何便要我不再去安素閣.”他說著.站起了身來.低垂著眉眼望著仍坐著的梁仲.“你若不愿看著她也罷.便當(dāng)我方才的話未曾說過.但你也莫要干涉我的事情.”
說罷.李旭轉(zhuǎn)身便提步走向門口.梁仲緩緩了才徐徐起身.待他走到門口時.李旭早已出了他的院子.
梁仲站于門口良久.才悠悠嘆了口氣.提步踏過了門檻.往院門口慢慢地踱去.
“相爺.太子殿下走了.”
將將到院門口.管事的莫甫便出現(xiàn)在跟前.
梁仲點(diǎn)了點(diǎn)頭:“莫甫.準(zhǔn)備馬車.我要去安素閣.”
“相爺這時候要去趙姑娘那里.”莫甫問道.
他對趙言可謂是印象深刻.猶記得那時候她前來求見相爺.他們不識她.只覺得她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自是未敢放行.偏生那時候主子還不未回府.她還道是他們有意刁難.說此時早已過了下朝的時辰.相爺不在府里.難道大白日里的就去煙花柳巷了.
語出驚人.幾人被驚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說不上話來.所幸的是.在她正準(zhǔn)備硬闖之時.相爺回來了.才平息了一場即將于相府門口上演的爭執(zhí).后來.莫甫才知.那個似男像女的確是個女子.且還是安素閣的老板.可著實(shí)將他嚇了一跳.
故而.如今他對趙言、安素閣等字眼可是戒備的很.
“嗯.快去吧.”
莫甫見梁仲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也沒多話.只是快步離開命人去準(zhǔn)備.
待梁仲慢慢走到府門口時.馬車已靜靜停車了.唯有那拉車的馬.不停的打個響鼻.似被拖來做苦力.十分的不甘.
梁仲上了馬車.車夫便趕著熟門熟路的向著安素閣而去.
實(shí)則安素閣離相府并不遠(yuǎn).徒步而行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晃眼就到.不過近來安素閣太過招眼.他還是坐馬車前往好一些.
待馬車停在店門口.梁仲一下車便皺起了眉頭.
也難怪李旭要念叨了.原是沫瑾在前頭鋪?zhàn)永飵兔?想來依著他的脾氣.定是覺得沫瑾曾是他的妾.而他堂堂太子的女人竟在這里拋頭露面.即便是旁人不知其原來的身份.終歸覺得有些面子下不去.如此梁仲到有時明白李旭的怒氣從何而來了.
他未多想.一撩袍擺便進(jìn)了門.
此時趙言正走向門口.下意識的便堆起滿臉的笑意.邊抬頭邊說道:“這位官倌……”
一句還未說完.硬生生地卡住了.趙言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而后才回過神來:“原來是相爺大人.許久未見了.”
梁仲點(diǎn)了點(diǎn)頭.淡然的眸子掃過她的臉.隱隱覺著她似乎較上次見面時清瘦了許多.不由關(guān)心了一句:“店里人手可夠.你也莫要累著了.你似又清減了許多.”
從梁仲口中聽到這關(guān)懷之言.讓趙言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多年來.她身旁的人來了去.去了來.卻無人同她說過一句體己話.好不容易多了個妹妹.她卻也有一堆的糟心事.還需她照看她.又有何人關(guān)心一句她累否.而梁仲這么一句聽似不咸不淡.不過客套的話.卻讓她紅了眼眶.忙眨了眨眼.說道:
“多話相爺關(guān)心.這里確是忙了些.不過還應(yīng)付得來.”
兩人正說著.沫瑾也看到了站于門口的梁仲.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