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頭一次.李旭覺得自個兒真得快被人氣死了.且還是一個女子.而偏偏自個兒對她的話.無力反駁.
當(dāng)他離開了安素閣.孤身走在人來人往.熙攘不斷的長街上時.紛亂的思緒開始慢慢趨于平靜.
他果真是瘋了.才會同那個女人一般見識.她素來是個不識好歹的.往昔她亦是這般.他對她施些小恩小惠.可她卻跟防賊似的防著他.
彼時的李旭全然忘了.她為何要將他當(dāng)著賊防.誰讓他曾挖了個坑.而后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就將之一腳踹了進(jìn)去.險些還給活埋了.她若還傻傻地他說什么她信什么.那才真是傻了.
李旭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待回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個兒正站在梁仲的府門前.看看時辰.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已在府里.便一撩袍擺踏步上了臺階.
相府的門房已對李旭十分熟識.這太子殿下對自家小姐的癡戀在相府里已不是什么秘密.自打小姐回到府內(nèi)后.這位殿下來得也越發(fā)頻繁了.故而見著他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相府中時.一個個都沒什么驚訝之色.仍是該干什么還干什么.
管事的也不知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正巧與之迎頭撞上.忙誠惶誠恐的向他請安:“殿下來了.”
“你家主子呢.”李旭挑眉問道.
管事的原猜想此次殿下還是來尋小姐.正想著該如何告之殿下.他家小姐同那個秦士秋又出府去了.猶自頭痛之時.卻突然聽到他問起梁仲.頓時松了口氣.
“哦.主子正在書房.殿下這邊請.”
“不必了.本宮自個兒去.你忙去吧.”李旭揚(yáng)了揚(yáng)手.甩下管事的便往梁仲的書房走去.
他闖進(jìn)書房的時候.梁仲正反剪著雙手站在書房的一堵墻前.望著一副墨畫出神.
李旭未出神打憂.只是壓低聲響提步進(jìn)了門.也隨之仰頭看了一眼.
這一副畫.落得是梁仲的款.看來是他自個兒畫的.只是他瞧著.又不像是他的畫風(fēng).看了半晌.他越覺著似隱隱地有些眼熟.
“這畫是你畫的.”
末了.他忍不住上前了幾步.站于梁仲身邊.出口問道.
梁仲聞言.撇頭望了他一眼.而后抱拳作揖:“見過殿下.殿下來了.怎么也不知會一聲.我好去大門口相迎.”
李旭斜眼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何時這般叫究禮數(shù)了.”說著.伸手指了指墻上的畫.“這畫不是你所作吧.”
梁仲順著他的指掃了一眼墻上的畫.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為何落款卻是你的字號.”這世間哪有旁人作畫.他人落款占便宜的.即便是想借梁仲的名頭.但梁仲也需想想.替這畫署名可會掉了他的身份.
畢竟.他怎么瞧都覺得這畫不值多少價.
“的確.這是沫瑾閑來無事之作.說是拿來抵她在相府吃穿住的花銷.”說著說著.梁仲不禁失笑.徐徐轉(zhuǎn)身.走到門口招來婢女.吩咐其準(zhǔn)備茶點(diǎn).
李旭聞言.原本已開始慢慢平靜的心緒.反又開始翻騰起來.
“哼.我看這世間也唯有她.會折騰些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
他的冷哼聲.讓梁仲不由撇頭多望了他一眼.
聽他這口氣.好似有千言萬語.他越想越覺得李旭對沫瑾似乎有著什么.
“怎么.你今日又去安素閣了.”
梁仲劍眉微挑.黑眸看著他轉(zhuǎn)過了身.用腳勾了凳角.一屁股坐在了凳上.雙手交握擱在鋪著錦緞的桌面上.有些煩燥地皺著眉頭.
“是又如何.”
梁仲淡淡一笑.轉(zhuǎn)頭時正好見到婢女送了茶點(diǎn)進(jìn)來.便順手接過將之摒退.親自將茶送到他的跟前.
“如今宮里的一個個不讓我順心.難不成連你都要管我.”
李旭的聲音微揚(yáng).隱隱夾帶了一絲不悅.
梁仲一撩袍擺.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端著自個兒的茶盞.緩緩說道:“非是我想管你.畢竟.腿長在你的身上.也不是旁人想管便能管得住的.”
聞言.李旭冷冷一笑.微撇頭看著梁仲.只見他輕捏著茶盞蓋.有一搭沒一搭地劃著浮茶.良久.才又出聲道:“你身為太子殿下.隔三差五的出宮到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同一個地方去的多了.未免引人注意.特別是沫瑾此時身份尷尬.但凡留意你動靜的人.大約都是見過沫瑾的人.介時.只怕她還活著這樁事兒.咱們瞞不住.”
“哼.她才不怕瞞不住.她膽大的很.”李旭狠狠地說了一句.揭了跟前的茶蓋端起便飲.
“小心燙.”
雖說梁仲及時出聲制止.但李旭還是被燙了嘴.放下茶杯.忙用袖子拭了拭.
“我說.你這是跟誰置氣呢.”梁仲見他這模樣.便猜想他這滿肚子的悶氣.估計(jì)與沫瑾脫不了干系:“是不是沫瑾說了什么.讓你心中不悅了.”
梁仲說著.忽又揚(yáng)起頭道:“如今你們之間.難不成還有什么恩恩怨怨難以解決的.你男子漢大丈夫的.倘若她真說了什么讓你不悅的話.你也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計(jì)較了.”
李旭中的怒火卻未因著他的話而消失.只見李旭斜眼睨了他一眼.顧自吹著茶水飲著.
“反正你與沫瑾已和離.便是過往還有什么恩怨.也該放下了.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到是你.安閣素畢竟是個魚龍混雜之所.因著趙言收留的又大多都是女流之輩.難免有心懷不詭的男子.因著美色而前去飲酒.坊間亦難免生出流言蜚語.你還是少去為好.免得你太子殿下也被世人說成是被美人所誘的好色之徒.”
梁仲此話一出.李旭心中的怒火反到是更盛了.他不說還好.一說到這些.李旭便想起方才沫瑾同那些個男子笑語嫣然的模樣.
他便不明白了.為何她對著旁人能這般和顏悅色.怎一對上他.便橫眉豎眸的.活像與他有著天大的恩怨.
憶往昔.她對著他雖看上去不太熟絡(luò).稍有些冷淡.只是也不如現(xiàn)下這般近似無情到令人心塞的地步.
“你也會說安素閣魚龍混雜.怎么說你也是她的大哥.怎就不管管她呢.她一天到晚都呆在那個鬼地方.豈不是更容易讓人說長道短.”李旭瞪了他一眼.怒氣沖沖地說道.
彼時.他東宮眾女都在他耳旁說什么梁相對瑾良娣似有私情.不像是兄長對親妹的模樣.
那時.他還想.自然不像親妹的樣子.他們二人之間并無血緣關(guān)系.怎么說都只算是半路結(jié)緣.換做尋常人.許是真會生出男女之情來.
后來.他與蘇沫瑾和離.此時再聽著眾人打趣他們二人的話.他便覺心頭隱隱有些不痛快.畢竟她曾是他的女人.即便他們并無夫妻之實(shí).只是.卻仍是讓他覺得自己的所有之物被旁人搶了的感覺.
而今.他們二個到越發(fā)不像是兄妹起來.且一眼看便不是親兄妹.也不知梁仲在打什么主意.竟也不管著她一些.由著她留在那種地方.按理她不是應(yīng)該住在相府里的不是么.
“我不想管著她.她想怎樣都好.我只求她開開心心.無痛無病無煩憂便好.”
梁仲勾唇淺笑.一手端著茶盞.另一手捏著茶盞卻久久未動.
“你只求她開心.便不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李旭不禁拔高了聲調(diào).
如今的蘇沫瑾讓他覺得沒了皇宮禮法的鉗制.許是真得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便如梁仲所言的.只要她高興.
可偏生平日里讓她最聽話的梁仲也是一副事不關(guān)心.高高掛起的樣子.這讓他越發(fā)的陰郁煩燥.
“有些事.你不知曉.”梁仲一聲長嘆.讓李旭的心略微一沉.沒來由的靜了下來.“在你看來.是她使計(jì)詐死逃過一劫.然對她而言.卻是真真正正的死去了一次.你不會明白.她那幾日受到的痛楚.還有她落下的一身病根.”
李旭怔怔地聽著.只因他不從真正問過她.她的身子是否痊愈.只是見著她好似并無大礙.便自以為是的認(rèn)定她已然無恙.而今聽著梁仲一番話.他才驚覺許是自個兒將事情都想得太過簡單了.
“那.我這便回宮叫個太醫(yī)出來替她好好瞧瞧.”李旭說罷便要起身.忽又覺得不妥.又道.“不成.還是明日你稱病吧.我好讓太醫(yī)出宮來.”
梁仲卻搖了搖頭:“不必了.趙言已請了名醫(yī)替她診治.”
“名醫(yī).”李旭挑眉.“難道便是那日我們遇到的那個一臉痞相的人.”
“你莫要小瞧的他.他便是名動四方.傳聞能活死人.生白骨的妙手神醫(yī)妙無笙.”
李旭再次震驚.妙無笙的名號事跡他自是有所聽聞.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神醫(yī)竟長成那副德行.而更震驚的是.那個名叫趙言的女子竟能請得動那位妙手神醫(yī).只因世人皆傳那位神醫(yī)的脾氣甚是古怪.總是有過多苛刻的條件.以至于許多病人求治無門.
“那.那位神醫(yī)又是如何說的.”
既然有了這樣一位名醫(yī).太醫(yī)院里的那些老古董自是派不上用場了.
梁仲轉(zhuǎn)過頭來.定定地望著他.看得李旭不由皺起了眉頭.才緩緩說道:“太子殿下.你與她已不是夫妻.有些事還是不要再過問了.”
“為何我與她不是夫妻便不能過問她之事.”李旭一聽自是不肯善罷甘休.他放了她一命.怎么到頭來反而連問一句話都不成了.
梁仲又望了他許久.才動了動唇瓣.問了他一句.
“你.是否對她動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