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無雙收拾好行李，包裹也打成一個卷兒，盡管東西不多，卻都十分貴重。得體的外表，冷靜的頭腦，這只是外交官需要最基本的東西。楚娟兒看著凌無雙高舉的那件美麗而不失隆重的棕色連衫，眼中幾乎要冒出星星。以自己則以右腳為軸心，轉了個圈兒，仿佛她已經穿上了它正在舞池偏偏起舞。

“這件連衫很適合你。”其實凌無雙想說代表綠色的快樂和你更配，這件棕色的衣服倒更應該披在早見主身上。

“是嗎！”她高興極了，左左右右的來回蹦跳著，像是跳動的精靈，美麗的風信子。得到心上人的贊美對她來說好過世界上任何珍饈蜜餞。

其實凌無雙不喜歡笑，而且很無情，只是他勾起的嘴角讓人看起來像是在笑，實際上他心里在想什么無人知曉。但既然楚娟兒認定他在笑，那么他就是一定在笑，推開一扇門，上面鏤空精致的花紋是整個永安最好的木匠，然而打造這個雕文他卻只收一兩銀子，生意不好干，他們要降低收費才能攬到更多的活。凌無雙沒有在意它們，而是把腦袋探出門，粗碎的卷發像是個巨大的蜘蛛趴在他的頭上而他渾然不覺。

外面的空氣很干也很冷，風也很大，卻沒有幾片雪花隨之飛散，頂多只是枯樹枝頭被風吹落一堆雪掉在地上，露出它原本丑陋光禿禿的樹干，有著白雪的遮蓋或許會更好，凌無雙想。從前院走進來一個人，穿著厚厚的皮襖，身后跟著一個桃花眼的男人。他的臉色呈現不健康的蒼白，一如這月白如瀑的天氣。

凌無雙知道他是誰，看著楚娟兒正在看著那典雅素凈的棕色衣裳，他低聲道：“你在這里呆著，不要出去。”楚娟兒轉過頭，臉色遠沒有剛才那么高興欣喜。她默然道：“你又要走么？至少過完年...”凌無雙怔怔的看著她，她不是兩年前那個活潑跳躍的少女了，她現在只是包裹在那個外殼之下。時間會改變一個人，凌無雙不想讓她改變，那會讓她面目全非，可這種事，誰又能阻止得了呢？

“只要有家，什么時候都是年。娟兒，等我回來。”他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她鵝蛋形的臉蛋，卻僵在半空中，不能前進，也不想后退。自己似乎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忽視著她，而她卻始終沒有放棄過。女人的愛沒有男人那么熱烈，卻遠比男人更加的深沉與靜謐。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他手心淡淡金鐵的味道，而凌無雙也在感受著她柔軟的肌膚。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

“你愛我嗎？”

“愛。”

凌無雙抽回手，看了她一眼，在凝久不散的氣氛中消失，消失到冷空氣中。凌無雙一直走到中堂，還覺得那眼神一直貼在自己的后背上。我真的不愛你，可我會娶你。

徐森坐在中堂的椅子上，凌無雙的府邸雖然大，卻沒有一個仆人。徐森顯然不太適應，茶水也要自己泡。凌無雙走進的時候，徐森正從后院打來一壺水放到爐子上，見到凌無雙拍了拍手道：“任務有變更，過完年再走吧。”

“變更？什么變更。”凌無雙問道。

“安國使節來了，他已經答應絕不接納韓勝氣了。你去安國也沒什么意義。”

“是嗎，具體是怎么回事？”

徐森坐回椅子上，凌無雙坐在下垂首靠門的位置，外面的風隨時都在吹進來，但那更加劇了爐子里燃料的燃燒，讓整個大堂充滿著熱量。

“夷人來打安國，安國認為韓勝氣靠不住，想要尋求咱們的兵力援助。”

“除非圣上瘋了，他絕對不會援助安國的！”

徐森道：“不是，秦夢陽拿下宣州后就去支援安國。”凌無雙急忙道：“為什么？對方給了什么條件？”在他想來安國人數稀少，土地貧瘠，猛獸毒蟲橫行。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徐森道：“每年八百萬兩銀子，還會預支兩年的貢銀。”

“他們哪來那么多錢？”

“誰知道呢，而且，對方還帶來了唐國為了和韓勝氣交好，而送來的公主。”

“哦...”凌無雙聽了這個卻不以為然，唐國歷來喜歡把公主送出去不管死活，美其名曰結親，實際上只是拉攏的一種手段而已。不僅是在唐國，其他地方也流行這種風氣，不過發源地卻是唐國，他們做的最好，也最棒。

“韓勝氣對這個叫李英吾的很是看重啊....”

“李英吾？”

“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名字不像女人的名字。”

“呵呵，那倒不是。早見主那么個名不也是個活神仙，我只是想到我以前一個朋友，也叫李英吾，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凌無雙隨意的笑了笑，站在徐森身后木然的龐皓突然動了一下，低聲道：“徐大人，有人來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穿著綠皮棉襖的女人，一進來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自然的左顧右盼道：“誰在叫我？”、

“沒有人。”凌無雙道。她一直在這里住，治好了阿三之后凌無雙也對她沒那么苛刻了。半個月相處下來，倒也是個率性而為的家伙。

那是早見主，她仔細的看著坐在前面的徐森，眼仁變得翠綠道：“徐大人怎么來了，是要動身了么？”徐森被她看的渾身發毛，起身把鐵水壺拿起來倒進杯子里，茶葉的氣味彌漫整間屋子，慢慢喝了一口，他準備把剛才剛剛跟凌無雙說完的話再與她復述一變。早見主卻道：“就是動身我也不能去了，松柏川被蠻族攻打，我得回去看看。”

她說的風輕云淡，但凌無雙知道她平淡聲音的背后隱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松柏川本來便是龍盤虎踞，但對抗蠻族似乎也有些力有不逮。現在已經把各地的弟子找回去，看來已經是不太好的局面了。

“您要離開了？”徐森的臉色變了變道：“既然如此，什么時候走，我為你壯行！”早見主眨了眨碧綠色的眼睛卻沒有說話，她的眼仁像是翡翠，讓人心生驚嘆的美。

“這個李英吾是個可利用的人物，如果韓勝氣對她十分看重，我們或許可以用她來干很多事。”早見主冷笑道，“凌無雙，別抱僥幸心理了，整個帝國也沒幾個姓李的。就是她！”

“你都聽到了？”凌無雙不由得對自己的耳朵產生了不自信，早見主在門外蹲了那么長時間自己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

早見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不是聽到了，而是看到了。我看到了你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