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人千恩萬謝的退去,那老人才瞪了那人的背影一眼。打開門,露出一個干癟的老人,看著凌無雙的笑容可掬的道:“您是凌統(tǒng)制吧,別見怪。那人可能丑樣子嚇到您了,不過這人嘴巴嚴(yán)得很,之所以請他,也是為了安全起見。”
凌無雙怔了怔,看著那人離開的小巷道:“這人是誰?”
“哦,是個下九流的人物,是地痞無賴那一類人。看他的樣子,也不是個東西。不過這人在他們道上名聲很好,傳個話倒是從沒延誤過,聽說他那后背就是讓人硬是打彎的.....”那老人雖然老,面容表情卻依然豐富,這一段時間浮現(xiàn)在他臉上的厭惡憎恨輕蔑的神情輪番上演,堪比最會演戲的戲子。接著,他低頭躬身道:“統(tǒng)制請跟我來,我家主人等您好久了?!?
跟著他走進(jìn)門,凌無雙四周看了看,這是一個四合院,開國以來這種房子幾乎被破壞殆盡,因為這是之前土著住的房子。昌平大帝覺得建立涼國之后就要抹殺之前的一切文化,于是以前的土著也漸漸的沒了聲息,不是流亡海外,就是融入了涼人里。當(dāng)時據(jù)野史記載,開國六將中的宋明輝曾經(jīng)屠殺過數(shù)百萬三洲的土著,雖然正史中掩蓋了這一慘絕人寰的暴行,凌無雙卻也都聽于俊達(dá)說過。
他隱隱約約的也在疑惑為什么現(xiàn)在涼國人完全沒什么風(fēng)俗習(xí)慣,完全都是按照關(guān)里人照搬照抄而來。唐人有五年一度的賞花大會、胡人有一年一度的勇士大會其他國家也都有著自己的風(fēng)俗習(xí)慣,凌無雙曾經(jīng)想或許是因為以前的涼國人每天生活在生死邊緣,而沒有自己的節(jié)日,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二人隨著老人走進(jìn)靠右的一個房子里,涼人的正房都是靠右,左邊的房子一般都是柴房和倉庫。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連帶著朝堂上的人也把貶官稱為左遷。凌無雙走進(jìn)房間,里面的布置很簡單,一道穿著白色玉珠的簾子,四個凳子塞進(jìn)古樸的桌子下面。墻上刷上了白漆,兩扇窗戶透過來的陽光謝謝的照射著發(fā)白的墻,一個人坐在那墻的下面,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他是釋秋之,凌無雙前幾天剛剛在朝堂上見過他,原來他竟然是綁架小五的人。釋秋之長得眉清目秀,風(fēng)度翩翩,年輕的像是一把剛出鞘的利劍。見到凌無雙身后的渡邊武,他道:“這是誰?凌統(tǒng)制的朋友嗎?”他還沒說完,渡邊武已經(jīng)搶先一步道:“臭小子,你把小燕怎么樣了!”看不出,渡邊武還是個急性子,凌無雙暗暗咧嘴,覺得他說的太過草率。不過愛徒心切,同為師長,他的心情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樣吧。
“孩子有些疑惑,我來為他解答而已?!贬屒镏男Φ?,手里的山河扇舒展開來,上面是一副萼江圖,滔滔滾滾,仿佛天河。渡邊武更急了,冷然道:“就算是疑惑,也是我當(dāng)師長的給他解決,那還輪得到你!”他不知道釋秋之的身份,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但就算知道,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也不會給釋秋之好臉色。
說得好!凌無雙暗暗想到。
“師道,傳道授業(yè)解惑也。”釋秋之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看著渡邊武道:“你連最基本的傳道都不能勝任,又談什么最基本的解惑?”
“你...你胡說什么!”渡邊武啞然的看著他,眼中流露出驚慌。
“你是夷人,還傳道,傳你們夷人的道嗎!我說的沒錯吧,渡邊先生?!贬屒镏畯牡首由险酒鹕恚淙豢粗蛇呂涠惚艿碾p眼,他冷笑道:“你的底子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是夷人的貴族,流亡到二太子身邊擔(dān)任護(hù)衛(wèi)。你連是誰放你出來的都不知道么!”
“我...我...”說了半天,渡邊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夷人與涼人歷來敵對,而且帝國妖魔化夷人很常見,只是因為當(dāng)初也只有夷人讓俞延和的開國六將吃了個大敗,人們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理想中的軍神失敗,于是便把夷人想象為妖魔?;蛟S輸給妖魔,也不算輸吧。
許多不過釋秋之的話卻讓凌無雙著實吃了一驚,渡邊武竟然是夷人,民間傳說中夷人都是三頭六臂的妖魔,能吐水能噴火,專門殘害人類的怪物。這些凌無雙雖然不信,可心里也覺得夷人定然是和常人不同的,可這個渡邊武一口流利的北國語言,完全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他竟然是夷人,想著,凌無雙不自覺的退后一步。
被孤立的人總是很敏感,渡邊武看著凌無雙的神態(tài),眼睛里閃過一絲痛苦。卻也沒什么表示,對釋秋之道:“不管如何,先放過孩子再說。”
“呵呵,不要著急?!贬屒镏畯淖雷拥紫鲁槌鰞蓷l凳子,把簾子撩開道:“我們進(jìn)去說?!?
二人隨著釋秋之走進(jìn)里面的房間,上面早已放好的了酒席,可現(xiàn)在小五被他抓起來,凌無雙根本是食不知味。凌無雙剛一坐下,釋秋之便道:“凌統(tǒng)制,一直沒有和你說話,你不會生氣吧。”他這話卻好像跟他說話是一種榮幸似得,凌無雙心里反感這人自視甚高的姿態(tài),臉上卻不溫不火的道:“釋大人的目的想必是很小?!?
“哦?此話從何說起?”釋秋之來了興趣,笑道:“凌統(tǒng)制不妨說一說。”
“用一個小孩來達(dá)成目的,你說,這個目的是不是很小呢。”
釋秋之仿佛沒聽出凌無雙話里的嘲諷之意,只是打個哈哈道:“那可不是,我的目標(biāo)很遠(yuǎn)大,所以需要幫助?!?
“你就是這么尋求幫助的嗎?”渡邊武冷笑道,手里的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敲道:“凌統(tǒng)制,不要跟這種人說什么,現(xiàn)在抓住他,由不得他不放人!”說著,他已經(jīng)一只手伸過去,哪想到釋秋之卻好像早有準(zhǔn)備,他也沒站起來,只是身子往桌子方向偏了偏。恰好這一抓從他的肋骨旁邊抓了個空,釋秋之目光凜然,左手瞬間扣住渡邊武伸過去的右手脈門,可能他使了力,只聽渡邊武發(fā)出一聲悶哼,豆大的汗珠已經(jīng)滿臉都是,看來是疼到了極點。
“行了,說說你的要求吧?!绷锜o雙眼看渡邊武完全不是釋秋之對手,釋秋之右手這時已經(jīng)扣住渡邊武的咽喉,聽了凌無雙的話,眼神卻依然不離開渡邊武,慢慢的松開手,渡邊武立刻收回手背在背后。臉上抽搐的肌肉可以看出他現(xiàn)在痛苦絕對不是一星半點,再也不敢看釋秋之的眼睛。
釋秋之擦了擦手,笑道:“凌統(tǒng)制,你看我這院子如何?”
凌無雙眉頭一皺,心說他問這個干什么,不過這個院子確實頗有新奇之處,不管是石獅子還是朱紅色的大門,都像是故意反對涼國的。然而這么一個人卻能當(dāng)上政法司總司長卻著實讓人疑惑不已。
他道:“院子四四方方,頗有正合之意。”正合對應(yīng)的則是居奇,以正合以奇勝,幾乎所有的兵法都有這句話。這話已經(jīng)帶著點點的贊賞之意,但釋秋之臉上卻依然沒有喜色,而是道:“就只有這些嗎?”
“那還能有什么。”
釋秋之嘆了一口氣,道:“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涼國人其實都是涼州的土著。”
說著,他喝了口酒道:“如果二位不介意,我想講一個故事....”
見二人都沒說話,他目光仿佛透過了簾幕,探望著百年前塵封的歷史。
“從前,涼州宣州和秦州都有著自己的部落,雖然三洲紛爭不斷,可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大家都有足夠的資源使用。可是有一天,一群外來人來到?jīng)鲋荩麄児膭尤诵?,給涼州的土著傳授著他們那一套的利欲熏心,開疆?dāng)U土。。?!?
“于是,那些外來人就是昌平大帝?而隨后被蕩平的宣州和秦州的土著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對,沒錯!”釋秋之喝了口酒,自嘲的笑了笑道:“太子的國家被敵人滅掉,然后光復(fù)祖國推翻舊社會,是不是小說里的劇情?”
凌無雙笑了笑道:“可你不是太子,而且你也沒有祖國?!?
“我的確不是太子,可我是太子的曾孫子。我的國家在秦州,我要光復(fù)大秦!”他有點精神失常,雙手高舉,自認(rèn)為是被滅國的太子,身負(fù)著復(fù)國的重任。凌無雙有點明白他為社么說話那么傲慢和盛氣凌人了,原來是自大和不得志的失落感在作怪。
“你這等同于謀反?!?
“我就是謀反,你們也必須跟著我一起造韓由掣的反!”釋秋之道。
“就因為一個小屁孩,我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投入你的復(fù)國大業(yè)里去?抱歉我做不到。”
釋秋之冷笑道:“凌統(tǒng)制,你還看不清形勢嗎。涼國不管從內(nèi)部還是外部,距離坍塌只有一步之遙,你還不知悔改,一條路走到黑么?”
凌無雙聳聳肩,一臉的不以為然,安國的銀子完全可以解除現(xiàn)在的燃眉之急,就算實在不行,就殺鄉(xiāng)紳,劫富商,縱然他們會反抗,但御龍班直的戰(zhàn)斗力絕對不會怕那些鄉(xiāng)紳世家的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