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燕離歌要去云和寺,那便讓他去便是,總歸勞累的是那個該死的女人,這件事情本王倒是樂見其成。”
至于他們二人當初算計流蘇的那筆賬,必然要挑個時間與他二人清算個清楚。
如是想著,姬弦音眉眼之中也透出幾分清寒徹骨之色,皺眉沉思些,許姬弦音正才轉首對著月初吩咐道:“云破那邊負責的事情,這些日子仍舊由你接手,如今燕楚首戰爭結束之后,北燕無人可出,也的確該是燕離歌出手的時候了。讓云破留在流蘇身邊,倒也能夠幫襯她些許,本王也能放心不少。”
見著姬弦音提及“流蘇”這二字,臉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溫軟神色,月初灰色瞳孔微微動了動,臉上仍舊是一副蒼白的不太正常的神色,倒是像極了當初姬弦音沒有顧及解決體內寒毒之痛時分的模樣。
“主子放心,月初知曉。”
姬弦音眸光落在月初這張透明蒼白的面容之上,臉上也是閃過些許深沉之色,微微拂袖,抬起一只手來放在了月初肩膀之上微微拍了拍,頗有幾分寬慰之意。那手呈現透明的銀白色澤,又泛著瑩瑩之光,骨節分明五指修長,單單只是一只手便是如此驚艷眾生。
“等處理了北燕這邊的事情,本王自會帶你回你說的地方一趟,你大可放心便是。”
想起月初心心念念的地方,姬弦音臉上也是閃過些許沉凝之色,月初所說的地方,他的確是非去不可,畢竟除了月初的事情之外,還有母妃的事情沒有處理。
只是若是他要回了那個地方,只怕又得與流蘇分離極長時日,畢竟那地方的局勢詭譎,并不輸于如今的燕楚奪霸之爭,那邊的局勢連他都尚且沒有摸清楚,若真的貿然帶了流蘇過去,難免還會有什么意外出現,這是他最為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當初慕流蘇出征之日,姬弦音為了回到北燕之處布置戰局,又提前替流蘇將滬城的那些個人馬悉數敲打一遍,就是為了確保流蘇在這燕楚一戰之中可以大獲全勝,而又得以分毫不損。
因為這些事情的緣故,姬弦音也是不得不率先回到北燕之地,甚至是根本沒有時間留下來送流蘇出征,而這一分別,便是已經過了半月的時間。
如今他與流蘇不過半月未見,便已經是覺得相思入骨,若日后去了月初念著的那個地方,想來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歸來,到時候也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說起這燕楚一戰,雖然姬弦音對慕流蘇的實力也是極為相信,可是心中卻仍舊是忍不住的為她擔憂,當他從云破口中得知慕流蘇要帶著人孤身前往滬城的時候,一時之間竟也不知她心中該是喜是憂。
其實從他的角度看來,慕流蘇這個想法,無異于是與他心中的想法極為投合的,畢竟北燕大軍的這一戰,仰仗的就是這些個滬城弄出來的船只罷了,流蘇能夠想到從這些船只之上做動作,從而達到在根本上毀了這滬城的大軍的目的,的確是一個極妙的法子。
若是他親自來接手處理這件事情,姬弦音必然也是會從這船只之上動手,可是這件事情換給慕流蘇來做之后,姬弦音心中便是擔心至極,總還是害怕流蘇會出了半點差池。
就算他素來知曉流蘇膽大心細,頗為直率,但是慕流蘇只帶著區區六千人便孤身闖入北燕境內,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些許。前有北燕十萬邊疆大軍,后有滬城四萬援軍,即便是姬弦音心中極為清楚流蘇還有他那手中奇軍的實力,但是這若是真的不用計謀,只憑借六千人馬面對面的與北燕十四萬人對戰起來了,也的確是無異于是在以卵擊石。
若非是云破那邊傳信回來說慕流蘇那邊早就已經安排讓唐阿嬌準備好了唐門和神醫谷傾心研制的藥物,讓他大可放心的話,只怕他也是早就已經忍耐不住要派出音殺閣的人前去助陣了。
現在北燕一戰已經大獲全勝,他的心也好不容易才放了下來。然而想著接下來是燕離歌代表北燕出戰的,那他便是避無可避的會與慕流蘇對上的事情,姬弦音心中便是覺得有些堵的慌。
當年慕流蘇對燕離歌做出的一切付出,他都是悉數看在眼中的,雖然流蘇生來性子遲鈍,并沒有意識到燕離歌對她的確切心思,但是終歸流蘇與燕離歌的相識時間確實是比起他與流蘇而言還要長上些許,這也是他心中最為恐懼的事實。
流蘇當初能為了燕離歌做到那般地步,甚至是舍棄了一向自由灑脫的性子,跳入了北燕官場之中,學著所謂的勾心斗角權謀之策,更是耐著性子與那些個官場之人阿臾奉承,即便是當初流蘇親自出謀劃策為國為民得來的民心,也是有不少是落在了燕離歌的身上。況且姬弦音心中也是極為清楚,比起自己被燕離歌和謝瑤花二人陷害致死而言,慕流蘇其實是因為寂家滿門抄斬的事情才會對燕離歌如此怨恨的。所以說,姬弦音也是不清楚若是當初寂家沒有慘烈滅門之災,流蘇重生歸來知曉其中因果可又會原諒了燕離歌。姬弦音想著此事兒便是覺得有些心情低落,他并不怕接下來的燕楚之戰中,流蘇到底會不會落敗,因為有他在北燕之地掌控整個朝局,那么整個北燕都是他掌中之物,風雨翻覆也無非是在他一念之間不了,慕流蘇未曾親自覆滅這個國度,無非是想看著流蘇親手執刀,復了她心中的仇恨罷了。
他從來不覺得將時間花費在這些事情上是不是等同于浪費,因為他如今所做的所有事情,無非都是在替流蘇鋪路罷了,只要流蘇心中能夠感到滿足快樂,他此生便是再無所求。
只是……若是流蘇當真是對燕離歌存了那般心思,甚至是寧可為了這一番心意,放棄了寂家滅門之仇,那么那個時候,他當時何去何從呢?
姬弦音不愿再去多想這些事情,本來如今北燕的這個局勢,若是有他繼續在朝中掌控,那么這北燕朝廷必敗無疑。可是他心中到底還是存了些許私心,不愿意見著流蘇與燕離歌兩個人單獨在戰場之上重新相見的場景。即便是流蘇,如今已經換了容顏,按照一般情況而言,燕離歌不會認出來才對,但是這種事情誰也不能保證,畢竟流蘇畢竟是流蘇,燕離歌雖說不至于一眼就認出來了,但是難免會通過一些細枝末節覺查出些許端倪。而只要燕離歌認出來了這就是流蘇,那也必然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并且從私心里,姬弦音更是不想讓燕離歌過早的知曉流蘇的身份。
他素來不自詡自己多么偉大,或是與誰相護爭奪得多么光明正大,況且流蘇卻是他這一世唯一想要傾心護著的人,兩年之前他顧及著流蘇的心情不曾出手,卻是導致了流蘇受了那般嚴重的創傷,如今流蘇重生歸來,他更是不愿意將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拱手讓人。
將留在北燕之中掌控朝局和去慕流蘇身邊的兩件事情思慮之后,姬弦音很快便是尊從本心做好了決定,眼尾迤邐勾勒的鳳眸之中,卻是忽而便滲出一抹攝人心魂的幽艷之色來。流蘇如今已在北燕邊疆之地,而這北燕朝廷也不過是三日時間,他便在這扶蘇宮中再留宿三日便是,既然燕離歌免不得要與再次相見,那他便親自去到流蘇身邊,也是讓燕離歌能夠看清楚如今站在流蘇身邊的人到底是誰。……北燕皇宮之中,裹著一層北燕攝政王身份的姬弦音剛剛糾結完了要不要來北燕營地陪著慕流蘇的事情,北燕邊疆之地的營地之中,慕流蘇卻是懶洋洋的將戰甲脫下,只身穿一身簡要的黑色常服,她的衣擺上繡著華麗的紫竹葉紋,悠然而坐,臉上滿是說不出的清爽之意。
當初慕流蘇就一心想著要在戰場之上用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將士們運籌帷幄一次,如今她憑著三萬鎮北軍,當真是破了北燕的十萬軍隊,心中也是頭一次的有些欣慰之感。
雖然當初秦楚一戰的時候,也是她憑借著諸多智謀取得了大楚之勝,但是那畢竟是大楚皇族的軍隊,哪怕是如今,那三十萬大軍的掌管權在慕恒手上,終究也不能改變最終歸屬的這個事情。
然而如今他手底下的這三萬鎮北軍,卻是她花了諸多心血,一手教導出來的軍隊,且出征之前,元宗帝也是顧慮者燕楚一戰最終結果的事情,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了這三萬軍隊不歸大楚掌管,而是歸于她慕流蘇手底之下的話,也就是這三萬鎮北軍的確是慕流蘇手中的親兵無疑。
雖然慕流蘇并不打算將這三萬鎮北軍單單作為自己的親衛隊,而是想要讓他們成為實打實的名動天下的奇軍之一,但是她對于鎮北軍的情感,的確是有著極為強大的護眷之心的。
這次燕楚首戰,北燕十萬邊境大軍全軍覆沒,而他們這三萬鎮北軍,卻是全員無傷,分毫未損,贏得如此漂亮的一場戰役,自然是足夠讓鎮北軍一鳴驚人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鎮北軍上上下下所有人,如今心情都是極好,一群人辦了一場像模像樣的慶功宴,雖然這慶功宴對比起其他軍隊而言除了喝酒長肉之外,都是在討論什么兵策之法,但是那其樂融融的氛圍還是頗有一番喜慶樣子。
而燕楚首戰結束之后,大楚北境宋家軍隊的人卻是頭一次沒遇著鎮北軍過不去,反而分外聽從吩咐的讓北境軍隊的人守在了北燕邊疆之地的營地處以及滬城的軍隊之處。
而慕流蘇在帶著三萬鎮北軍的人進行了休整之后,也并沒有著急前往滬城那邊過去看看,而是悠悠然的在北燕的邊疆之地處歇息了,整整兩日的時間,說是歇息,倒也不算是真的歇息,慕流蘇趁著這兩日時間,已經翻遍了整個北燕國境的行軍作戰圖,又確定了下一個即將出發的地方。
其實大楚朝廷這邊最初的想法只是想要先守住這大楚邊境,不被北燕朝廷給侵略進攻即可,然而慕流蘇贏下了這么一場漂亮的戰役,將北燕十萬兵力給悉數打敗,也是讓元宗地大感覺時機來臨,覺得借此機會一舉攻下北燕也并非不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再加上朝廷之中,文官之首沈芝蘭和武將之首慕恒作為燕楚關系之中主張議和之首,不過是寥寥幾句,便勾勒出大楚如今與北燕的形式,讓大楚之內的文武全臣再無半句多言。
沈芝蘭說,北燕如今的局勢已然極為糟糕,一國之主北燕皇帝病入膏肓,身為嫡長子的燕長風卻是落入了慕流蘇手中,如今已經被押送回了大楚境內。
再加上北燕唯一的太子又即將代替燕長風重新出征,如此一來,北燕皇宮便處于一種空虧狀態,而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北燕皇宮內的眾位妃子自然也不會安分下來,哪怕是那這個妃子手底下的這些皇子尚未成年,也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輕易將這太子之位拱手讓人。更何況北燕皇帝如今已經是病入膏肓,只怕這些個宮中妃嬪之中野心稍大一點的人,并不單單只是看中了燕離歌的太子之位,更重要的只怕還是看重了那北燕皇帝的位置。
宮中若是再次陷入奪嫡狀態,北燕朝廷的內政必然會再度陷入不穩之中,而此時北燕邊疆之地又已經瘦了,壯壯,北燕境內戰事不歇,那邊又可以稱之為一個外患。
哪怕當初的北燕實力的確是勝過大楚不少,但是如今十萬大軍被破,邊疆之地與滬城齊齊失守,如此內憂外患若是接踵而至,北燕又焉可匹敵如今國泰民安的大楚?
這一番話無疑是戳到了袁宗第的心窩子上,他本就想著要建立一番功名偉業,只是因為這大楚基業在他手中的時候,本就算不得是什么太平盛世,若非他任用了平民將軍慕恒作為一代武將,又選用了沈芝蘭這一天賦異稟額少年作為當朝左相,野心勃勃勵精圖治,只怕大楚也不會有如今的盛世安寧。
如今既然北燕已經受到重創,也正如沈芝蘭所說陷入了內憂外患的情況之下,那么這便是攻下北燕之地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那么他又豈會愿意親自將這的機會拱手讓人呢。
于是也不待群臣過多商議,元宗帝便是衣擺一揮,親自下了命令,讓慕流蘇繼續北上,順帶是帶著北境宋家軍隊的那十萬人馬之中的重大事宜指揮之事兒,慕流蘇也擁有一定的掌控之權,若是到了后頭,進攻北燕的過程之中實在是兵力不夠需要援軍的時候,再上報大楚朝廷,增便援軍便是。
這一番命令下達下去,誰都知曉元宗帝這心中所想了,無非就是想讓慕流蘇與大楚北境宋家的軍隊是一齊北上,盡量能拿北燕多少城池就拿下多少城池,即便是誰都知曉,若是想要在北燕之地攻下一座王朝,必然是需要要花上不少的時日和不少的心血才是。但是在元宗帝的眼中,卻也是覺得,北燕內憂外患的確是天賜良機,管他這一戰墨跡上幾年,一日一日的耗著,總歸要仗著北燕這塊打肉拿下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