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納妾還要經過你的同意不成?”司馬宥臉色有些難看的說。再怎么樣也是在外面,喬氏素來有分寸,像這樣潑婦一樣的大吵大鬧還是第一次,讓他覺得萬分丟臉。
“納妾?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晴兒剛死,我還特意不讓你進妾室的院子,你居然還敢給我往外面跑……我說你怎么天天有公事要出門,要不是有人偷偷通知我,我只怕到現在都還要被蒙在鼓里呢!這兩個狐媚子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藥,讓你不管不顧的跑出來!”喬氏在外人的面前一向是溫婉大方的形象,從來不跟司馬宥急白眼。現在這番作態顯然還是被司馬宥氣的急了,都不管葉云雯和葉云雪只是兩個小輩,破口大罵起來。
葉云雪受不得委屈,更何況喬氏還想撲上來抓花她的臉,立刻尖聲叫道:“司馬夫人,看不住自己相公就罵外頭的女人是狐媚子,難怪你女兒會紅杏出墻成為人人指點的蕩婦!”
“你、你這小賤人……”喬氏被她氣的不輕,“哦——我想起來了,也難怪你們會做出這么下賤的事情來,當初在葉云霏的及笄之禮上我就看出來你們倆不是什么好東西。哼,聽說后來還因為葉驍的事情流落到了青樓?司馬宥,你到底是老了,什么貨色都吃的下去!”
“什么什么貨色,你這老虔婆!”葉云雪瞬間撲上前跟喬氏扭打了起來。
女人打架,用盡了身上可以用的武器,指甲拳頭簪子一個個都抄上了手,打的好不歡快,看的葉云雯在旁邊跑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咬著牙瞪著加入戰局的喬氏的婢女們,想著要不要一起幫葉云雪打喬氏。
司馬宥頭疼不已,這種女人為了他“爭風吃醋”的場面半點也讓他開心不起來。司馬宥甚至卑鄙的想著,要不就讓這幾個瘋女人在這兒打著,他先走一步吧!等回頭她們消停下來了,再安撫安撫喬氏,讓她同意把葉氏倆姐妹給接回司馬府去。
齊人之福從來都不會嫌多的。
心里這么想的,司馬宥的身體也是老實的這么干的。只是他剛跨出去沒一步,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語調幽幽開口道:“司馬老爺——要去哪兒呀?”
司馬宥抬起頭,眼睛被太陽刺的幾乎睜不開,只能瞇著眼才能看到院子的墻頭上,悠悠然地在太陽下或站或坐的幾條黑影。似是已經在這兒看了很久的戲了。
司馬宥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葉挽——又是你!”
葉挽沒什么形象的跨坐在墻頭,對司馬宥來說她就像是一個陰魂不散的惡鬼,每次家里出什么事情好像都跟她有關系。先是司馬府剛搬來西秦的時候,客宴之時兒子硬生生的被葉挽插瞎了一只眼睛,還在元炯的手下丟了作為男人的尊嚴。再是女兒在秋獵之時出了那樣的丑聞,被自己的丈夫親手殺死。無論哪次都有葉挽的身影,尤其是今天,就連喬氏出來捉個奸都要被葉挽發現,說是巧合司馬宥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他似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一樣,陰著臉說道:“是你做的……”
葉挽身邊還站著三個人,一個俊冷無箸,正是葉挽的“姘頭”褚洄,一個是傳聞中褚洄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暗閣首領赤羽,還有一個青年的臉有些陌生,似乎從未見過,但是無端的給司馬宥一種熟悉的感覺。
今日就是司馬宥的死期,葉挽也再不想同他虛與委蛇,大方的點頭道:“是我,難道司馬大人今天才發現嗎?那可真是可惜了。”
“葉挽!”聽她連狡辯都懶得狡辯幾句,司馬宥心中怒意更甚。“我與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要這樣對我司馬家!不用問了,晴兒的事情一定也是你做的,對不對?!”
聽到司馬晴的名字,連司馬夫人都停下手來,狼狽不堪地死死盯著葉挽。只是她住手了葉云雪還沒來得及住手,趁機又在司馬夫人的臉上劃拉了兩道,得逞的嘿嘿笑了兩聲。
葉挽跳下墻頭,閑庭信步的模樣半點沒有被司馬宥抓住了把柄的羞赫,只是臉上帶著寡淡的笑意,微微勾起嘴角:“你與我無仇無怨。”老實說,司馬宥還真沒做過什么害她的事情,就算有也是司馬孝和司馬晴做的,和他本人沒有任何關系。
她想了想說:“司馬晴之事也的確是我做的,不過若她本人能夠抵擋住誘惑,沒有跟蕭逢有所齟齬,我也害不到她的頭上,司馬大人說是不是?”
“你這賤人——”喬氏一聽到葉挽承認陷害司馬晴一事,整個人頓時瘋了一般的崩潰,對葉氏姐妹的怨恨全都轉移到了葉挽的身上,揮著細長的指甲就朝著葉挽撲了過去。
一道寒光閃過,喬氏頓時慘叫一聲地縮回手,看著葉挽面前倏地出現的那個年輕人舉起了手中長劍。她剛剛躲閃不及,手挨到了那劍上,被劃的鮮血淋漓。
“碰小姐者,死。”余晉冷著臉,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喬氏,好像要用目光把她殺死一樣。
眼下再也不是家里起內訌的時候了。司馬宥將喬氏拉到自己身后,看了看眼下自己身處的情形,聲音頓時軟了下來:“葉姑娘,既然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這么害司馬家?如果你是為了元、元大公子,那我可以發誓,絕對不與元二公子和元三公子有半點牽扯。只要大公子愿意,司馬宥愿意將所有的勢力錢財都收歸大公子所用——”
“就你那點用處,你會不會太看得起自己了?”葉挽好笑的說,“你以為我們是元煜那個饑不擇食的蠢貨,連你這種廢物也看得上么?”
被侮辱了還不能反駁,司馬宥很生氣,可還是硬著頭皮問道:“既然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司馬家?”
“你與我是無仇,可你與別人有仇啊。”葉挽攤開手,指了指面前的余晉,“司馬大人貴人事忙,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他?”
司馬宥是真的不記得了,不過說來也是正常,他連兩年前的葉氏姐妹都不記得長什么樣,又怎么會記得余晉呢。
他瞇起眼睛看了余晉好半天,遲疑著搖了搖頭。
褚洄適時的從唇邊溢出了一絲冷笑,嚇得司馬宥立刻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真的不記得了,葉姑娘有什么話就直說吧。這位小兄弟到底是誰?”
“他叫余晉,是我從云州帶來的。”葉挽看著余晉臉上漸深的冷意,心中微微嘆息。報仇的時候,最怕的就是你記了一輩子的深仇大怨,在人家的眼里不過是過眼云煙。只怕司馬宥從來都沒有將對付余家的事情放在心里吧。
司馬宥還是那副瞇著眼睛的模樣,許是年紀大了,看什么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余晉強忍著一劍捅死司馬宥的沖動,聲音陰冷道:“司馬叔叔,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嗎?”
姓余……喊他司馬叔叔……司馬宥心頭猛地一震,隨即被一陣鋪天蓋地的恐懼感給籠罩了。余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瞬間就在他的心里無限放大,跟另一個人重合上了。
這么多年來,司馬宥早就將當初的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嘗到了甜頭之后就像是上了癮,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手段做一些陰陽不容的事情。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恐懼的感受了,即便是先前兒子成了廢人,女兒死在自己的面前,都沒有讓司馬宥有這種仿佛站在一個沒有邊際空無一物的黑色中的可怕感覺。
他渾身不可遏制的抖了起來,帶動了旁邊的喬氏,一并瑟瑟發抖著。喬氏還記得當年那位姐姐是怎么和顏悅色的喊她小喬的,還有某天老爺回來欣喜若狂的說以后再也不用做一個小小的編修了,她以后就是知州夫人了……
“看來你們都想起來了。”葉挽說著,歪了歪頭。她敏銳的察覺到余晉身上覆蓋的低沉氣息,同樣也覺得有些感慨。余晉等了這么多年,甚至自己偷偷摸摸暗殺過司馬宥,都被他一一擋了回來,反倒弄了自己一身的傷。
現在機會終于來了,他終于可以將這惦記了好幾年的仇人給手刃了。
葉挽瞥了眼一邊不安站立的葉氏姐妹,示意她們先離開。葉云雪不甘的還想說什么,被一旁的葉云雯給拉扯走了。
還有司馬府的那些打成一團的下人,早就被赤羽給肅清了出去,院子中一下子只留下了司馬宥和喬氏兩個。
“余……你是余晉嗎?”司馬宥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內心復雜的不行。
余晉默不作聲地站在他的面前,死死盯著司馬宥,像是要把他刻印進心里一樣。
葉挽并不希望余晉記住這個混蛋,余晉還有大好的人生,只要解決了司馬府的這樁事,他就是完完全全的灑脫第一人。
“余晉,你、你聽叔叔解釋……”司馬宥上下兩片嘴唇像是不是自己的,合也合不攏。“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聽叔叔好好解釋好不好?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原來你還活著呢,真是太好了……”
“是,我還活著,是不是很不如你的意?”余晉終于開口了,嗓音沙啞的有些不像平時的他。“你說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樣,那是哪樣?我的爹娘,祖父祖母的死,跟你完全沒關系是嗎?”
他還記得父親嚴肅的告訴他絕對不可以進他書房時的嚴肅樣子,還記得母親溫婉可人的音容笑貌,還記得一把年紀的祖父祖母語重心長的跟他說要認真讀書習武,將來回饋云州百姓,絕對不能做一個昏庸無能的紈绔子弟。
只不過出一趟門跟狐朋狗友玩耍的功夫,府里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整個余府都被火海所覆蓋,唯獨他這個沒用的紈绔,像是被遺棄了的小孩一樣孤零零的站在府外頭的小巷子里,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滿臉陰鷙的瞪著余府半晌,離開了這里。
從那之后,云州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余知州家里走水,一家慘死,原先的編修大人司馬宥走馬上任,帶著司馬家成了新的云州知州。
“你要告訴我,那天我在余府外看到的縱火人,不是你,是嗎?”余晉聲音淡淡,卻蘊含著無邊的隱忍和怒意。
余晉已經等了六年了,終于能在今天手刃司馬宥,為爹娘,為祖父祖母報仇了。
他微瞇起眼,面對著司馬宥提起了手中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