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來了臭腳衚衕,這是北丐總舵舊址。小路是一塊一塊的尖石鋪成,有些人踩上去腳板會發疼。路兩邊是石頭院牆,只有半人高。院裡臘梅花正旺,探出牆來,從頭到尾一片金燦燦,也有鳥兒叫聲。
哎呦,哎呦……
劉亦詩和夜入機並肩走著,走的是東倒西歪,愁眉苦臉,走一步哎呦兩聲,已是大汗淋漓。
“歇歇。”劉亦詩的一隻手托住了夜入機的手臂,嘴裡喝喝的大喘氣。
夜入機身懷武功,比劉亦詩強了許多,道:“這路真奇怪!”
劉亦詩叫道:“你懂什麼,這是我北丐總舵的金梅道。只有七錢以上的長老纔有資格走金梅道,真是便宜你了。”
“我不想佔這個便宜。”
“你便宜還嫌佔的少啊!”
“我佔什麼便宜了?”夜入機不服氣。
“你從一個無家可歸的野孩子,到入門生機的學子,又到老瘋子的重外孫女,還是南陀翁的弟子,我娘也喜歡你。這些難道不是便宜啊!”
“我沒偷沒搶。”夜入機低下頭嘀咕。
劉亦詩冷笑:“這麼大的便宜都佔了,你用得著偷搶麼!”
“你!”夜入機擡起頭瞪著她。
劉亦詩火冒三丈:“怎麼!”
“沒怎麼!”夜入機低下了頭。
劉亦詩叫道:“你給我規矩點,不然我扒了你的皮。別以爲老瘋子護著你你就可以沒大沒小,惹怒我,砍了你。”
在前的劉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孩子,嚴肅的說道:“不許停。”
劉亦詩小聲喝道:“揹我走。”她見夜入機低著頭不動,她擡起腳板使勁的踩去夜入機的左腳背。
“啊…”
“不許叫。”劉亦詩見夜入機依然低著頭不動,小聲道:“你敢不揹我,我砍了你二老舅。”
夜入機擡起頭瞪著她,見她搖頭晃腦的笑著。
“我是丐主。”劉亦詩得意的笑道:“你二老舅是丐幫弟子,你也是丐幫弟子。”黑下臉道:“你在別人的眼裡可以是小姐,在我的眼裡永遠是奴婢。你害我磕傷額頭這筆帳,我遲早會和你算清。”
夜入機心裡慚愧起來,蹲下身背上她。
劉亦詩得意的笑道:“你敢哎呦一聲,我也砍了你二老舅。”
夜入機委屈掉淚,忍著腳下的疼痛走了起來。
劉夫人道:“今年的雪來的早,不知瘋長老心裡的人選是誰?”
瘋無常走在她身後,笑道:“北丐人才濟濟,在下不敢妄斷。”
“主要頭目不下五百,是很難抉擇。立下顯赫戰功的也只有三人,必定是三人之一。”
“夫人是說關內,魏景、河東,石刻、河北,半丘。”
“他們三人在北丐勢力最大,丐主也當屬他們三人之爭。”
瘋無常點點頭,道:“夫人會舉誰來掌管河南道。”
“長老心裡人選是誰。”
“在下舉牧成史,今年三十歲,原掌契丹。”
“他是契丹人?”
“契丹人生性勇猛剛正,忠義兩全。”
“忠義二者爲敵之時,他會選哪個?”
“在下慚愧。”
“勇猛剛正是好,但只能大器晚成。眼下丐幫用人在即,需經驗豐富之人。令范進掌管河南,你親自掌管劍南。”
“是。”瘋無常忽見夫人嘆了口氣,道:“夫人有心事。”
劉夫人掉淚:“小詩性格古怪刁蠻,只剩三年活命,我十分堪憂。”
“但願奇蹟能夠及時到來。”瘋無常心裡苦嘆。
劉夫人轉過身,道:“瘋無涯尋了十年未果,宿升遷莫非上天入地了。”她看去兩個孩子,叫道:“小詩。”
“快放我下來。”劉亦詩忙道。
夜入機放下她,被她狠狠的一腳踩住了腳背。夜入機疼的嘴歪眼斜,嘴裡大吸涼氣。
“你是故意讓我娘看見你揹我,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劉亦詩生氣的小聲叫道:“我砍了你二老舅。”
“奴婢不敢了。”
“你永遠是我的奴婢,扶著我。”
“是。”
瘋無常道:“宿升遷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夜家後人。”
“賊人得不到毀之。”
“我打聽過宿升遷的爲人,師父對他有養育之恩,有時會劫富濟貧,還算正格。他會爲師父報仇雪恨,一定活著。”
“你的意思是我該尋他了?”
“夫人有所不知,幫中不下六十萬弟子在尋他。”
“什麼!”劉夫人震驚。
“想得天下的人多如牛毛,在下裝作不知,是爲了夫人小姐,只有夫人小姐不圖天下。李世民之所以不動兵馬,該是知道此事。”
“長老是說…”
瘋無常點點頭,道:“若不是夫人料事如神,運籌帷幄,我北丐昨日必失。”
“怎會有這麼多深藏不露的叛徒,我挖到陰間都要把叛徒挖出來。”劉夫人氣憤至極。
瘋無常道:“各路君王基業得來不易,都怕被別人佔了先機。突厥可汗攻佔遼都,也是爲了尋夜圃圖。他派來四十萬大軍,一是鎮守遼都,二是尋找宿升遷,所以大公主只放一位薛通。”
劉夫人點了頭,道:“鶴古松果真知道夜家秘密?”
“在下只知鶴古鬆是夜從公信任的人。”
“鶴古鬆對夢天深透露了夜從公身體不適的秘密,他纔是誅滅夜家的罪魁禍首。”
“也有夫人。”
劉夫人臉上一怔,愧疚一笑。其實,她剛知道妹妹的秘密。她轉過身去,走了起來。
瘋無常跟步,道:“在下無意冒犯夫人,只想明白夫人現在是否後悔莫及?”
“你何出此言?”劉夫人不動聲色的走著。
“夜家不死,我丐幫不會落到叛徒倍出的地步。一個李世民就可收買面骷髏,十個李世民就會瓜分我丐幫。”
“我不曾後悔。”劉夫人笑道。
聞言,瘋無常大驚失色,趕來夫人面前,氣憤的說道:“你貴爲丐幫之主,居然自私透頂。當初聽信夢天深讒言,現在仍執迷不悟。”
劉夫人笑道:“你且說說夢天深如何讒言於我。”正色道:“說不出來,我砍了你。”
“你怕我投奔夜家,你怕夜家得到天下,也怕老丐主施計夢天深殺滅飛刀門一事敗露,你不尋宿升遷是想殺掉夜家後人。因你知道,宿升遷練不成玲瓏**,只有夜家後人才能找到夜圃圖,是與不是。”
“無論如何,我都爲丐幫前程著想。”劉夫人微笑著,其實心裡早已驚的波濤洶涌。現在比較,妹妹比她高明太多。心知自愧不如,長長嘆出一口氣來。
瘋無常看她嘆氣,以爲她良心發現,憤怒的說道:“我十四歲入丐幫,至今走來五十七個年頭。老丐主再狠,也不會暗算夜家。而你,處心積慮的暗算了夜家。”
劉夫人臉色大變:“你不是我,咋知我的擔憂。”
“荒唐可笑至極。”瘋無常道:“你爲何急置夢天深死地?你爲何要奪北武林?今日說不服我,我不幹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尖石刺了屁股,哎呦一聲。
劉夫人心裡十萬火急,恰見兩個孩子走來,笑道:“走回去再走回來。”
劉亦詩和夜入機吃驚的相視一眼,都是無奈的轉過身走去。
劉亦詩沮喪的道:“我娘心狠著呢,我到底是不是她親生女兒。”
“我娘對我也狠著呢。”夜入機想起了孃親,忍不住的掉淚抽泣。
“哎…”劉亦詩見她哭了,像是同病相憐的嘆了口氣。
“長老。”劉夫人笑道。
“哼!”瘋無常背過臉不看她。
劉夫人也坐在了地上,對他笑道:“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聽你高見。”
“你早聽我和左老頭的,豈會落到今日地步。現在趕獸守林”瘋無常突然仰天大叫:“晚啦晚啦。”突然哭了起來,叫劉夫人束手無策。
兩個孩子吃驚的回過頭看著瘋無常。
劉亦詩道:“你二老舅有瘋病,瘋起來只有英寧攔的住他。你就是佔了他瘋病的便宜,不然你纔沒資格走上金梅道。我們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保命要緊。”她拉住夜入機的手走了起來,夜入機不時的回頭看看瘋無常。
劉夫人笑道:“你是蓋世英雄,戰功比泰,當是武林榜樣,也是我的榜樣。”
瘋無常被她一誇,哭聲小了,委屈的叫道:“我算什麼榜樣,全身掏不出七文錢,老色鬼一兩碎銀就把我比下去了,真叫可氣可恨。”
劉夫人笑道:“左向侖半路出家,沒資格跟你比。你是丐幫大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要多少銀子都行,我給你。”
“銀子沉甸甸的,我怕累死。”
“我給你銀票,不夠還有。”劉夫人掏出一張銀票給了瘋無常。
瘋無常嘿嘿一笑,把銀票揣進懷裡。劉夫人看他臉色恢復如常,發現他瘋病過去了,就把他扶了起來,他慚愧的笑到低頭。
劉夫人倒覺瘋無常是個老可愛,笑道:“說吧!”
瘋無常正色道:“夫人此行兇多吉少,夫人早已料定,夢天深也已料定,他特將小女深妍與夫人同行,又怎會暗害夫人,此理不通。何況,夫人與夢天深關係甚好,早已立下誓約,陰銀赫氏掌管丐幫,夢家掌管武林,若與大敵,齊心對抗。”
“靜灰屠村,開天被盜,北極已敗,夢天姬失蹤,阿史那鐵被刺,羅家父子叛國,神醫被困,四聖被殺,面骷髏背叛,這些事實,你作何解?”
“是叫人不得不信,或許這就是真兇詭計。”瘋無常道:“夫人想想看,夢天深要的是什麼?”
“當然是夜圃圖。”
“還有開天歸元。”
“對,得開天歸元他就是天下第一,夜圃圖自然是他的,一定是夢天姬盜走了開天歸元。”
“沒有北極神功,開天歸元僅是一味補藥。”
“你指北散人和曹娜?”
“還有一位看心師太。”
“請長老明說於我。”
“只有這三人會北極神功,可現在一個昏迷不醒,一個無影無蹤,一個歸隱山林,夢天深折騰了半邊天圖不到一片雲彩。”
“長老是說這一切是個圈套。”
“沒有十足的證據,在下不敢斷定。也怪人心叵測,無法預料。”瘋無常道:“夢天深果真得了開天歸元,必奪北極神功。以他的武學造詣,只可和北散人打個平手,不是看心師太的對手。就算二人被擒,絕不會對他吐露半字。”
“這個我信。”劉夫人道:“信守紅顏和北散人的約戰與其中沒有干係嗎?”
“他們只是不服彼此一較高下。”瘋無常道:“真兇瞅準了二人一戰,藉機盜走了開天歸元,人們必會把目光聚向信守紅顏,又遇北散人失蹤,信守紅顏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自然會認定是夢天深。夢天深是信守紅顏的親生兒子,這不是什麼秘密了。”
“兇手高明。”
“夫人奪下北武林,夢天深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兩敗俱傷,漁翁得利。倘若夫人除了夢天深,南北武林必定分裂。到時,西魔可趁,東魔可起,武林大亂,必有漁翁一統武林。此人,就是真兇。”
劉夫人心裡赫赫一怔,心道:“秦進!”
“夫人,大長老。”五銀跑來大叫:“出大事了,左長老在妓院中毒身亡。”
“什麼!”劉夫人驚的目瞪口呆。
“快走。”瘋無常心急如焚。
收藏吧朋友們,看完這章請回味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