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緯半天才把冰袋拿過來，我給裴錚輕輕敷著他的傷口，裴錚只是嘶了一聲，便任我施爲，我看著他的樣子，反而覺得有些心疼與氣惱，便開口道，“這不像你。”
裴錚雖然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我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安。這座海邊的小城，就像是大海一樣，波瀾壯闊，時時都會有新的事情發(fā)生，沒有任何人能夠留住歷史的腳步，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躲得過歷史的車輪。
我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過，因爲我很清楚，我的力量有多渺小。可是裴錚和白夜蕭他們兩個人不一樣，他們從小被灌輸?shù)乃枷刖褪且欢ㄒ葎e人強，才能夠真的保護別人，保護自己，所以就算真的受到了挫折，他們應該也很難去放棄。
我總是覺得，人生就是這樣，不努力不知道絕望，很多人非要一條路走到黑才知道不可能，但是如果早點放棄，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呢？所以我也不知道人生該怎麼定義，我只是覺得，裴錚他們……真的挺不容易的。
裴錚終於卸下了那一副僞裝，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一開始動作還緩緩的，不過漸漸就變得有些暴躁，把早上剛吹好的頭髮都給拂亂了。我忍不住擡手幫他捋順發(fā)絲，“你不是一直都那麼橫衝直撞，也不怕事的麼？突然這麼低落，真是讓人覺得，不像你的風格。”
裴錚搖了搖頭，眼神中都是難以抑制的失落，“我相信不管是誰，大概都只能在勝券在握的時候，才能感覺到驕傲與自信吧。我可以說，夏家或許已經很久都沒有遇到這樣的事了，久到連我自己碰到這樣的事情，都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做了。”
“幹嘛這麼逼著自己啊？”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件事確實不只是你的責任，沈輕也有問題，爲什麼所有人的焦點都在於讓你去負責任？你其實完全可以把責任推給沈輕，反正我一直覺得他跟著夏家，也是沒安好心
，正好可以檢測一下他，不是嗎？”
裴錚緩緩搖了搖頭，走到了港口邊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我也跟著坐在了他的身邊，“不僅僅是這樣的問題，到底還是夏家公司的錯，除了我沒有人能夠出來作爲代表，白夜蕭已經很努力地去壓制媒體了，但是就像那個人說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fā)生變故。”
“我現(xiàn)在真的覺得……”裴錚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可能一無是處了……”
“別這樣，裴錚，我說真的，你不適合示弱，這會讓我覺得很奇怪。”我伸手輕輕地抱住了裴錚，我不是太會安慰人，在十七樓裡，客人不需要安慰，衣服一脫，赤裸裸的身子一亮，沒人會說什麼，當時就眉開眼笑，因爲大家就是衝著這個來的。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用心，去對待一個人了。
所以安慰裴錚的時候，我反而還有些覺得心虛……也不知道爲什麼……
裴錚只是低頭緩了一會兒，便擡頭推開了我，其實他還是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是偶爾，大概也需要別人的懷抱，堅定一下信心。
不過我卻沒料到，裴錚擡起頭，卻是揶揄地問了我一句，“我怎麼以前沒發(fā)覺，你這麼理智。你看透世事了？”
我愣了一下，才緩緩移開目光，“沒看透。只是單純覺得，折騰了這麼一圈，真心的朋友寥寥無幾，倒是一羣虛僞地蹦躂著演戲的人在身邊晃悠，我不想去在乎那麼多事情了，我跟你們不一樣。”
我勉強扯動嘴角笑了笑，卻是太多我無法道出的無奈，“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
“誰小時候不做夢？”我手裡捏著冰袋，坐在了裴錚的旁邊，把著面前的鎖鏈，“我也曾經希望自己能夠拯救世界，打小怪獸，可是我現(xiàn)在不還是過得這麼慘麼？人何必那麼逼著自己呢？做不成的事情，就是做不成，這輩子都做不
成了，我還擰著幹嘛啊？”
“我是挺慫的。”我笑了笑，隨手撿了顆石子，扔到了海里，“我自己清楚得很，人有多大的命，就要受多大的苦，才能成多大的才。我比較貪圖安逸，我不想受苦，我也不想成才，我只要一輩子平平凡凡的就挺好了。”
“白夜蕭……就當他是個夢吧。”我望向遠方，海浪一無盡頭，水天一線之間，便是偶爾路過的漁船，“人小時候做夢，長大了也不可避免，只是夢醒了，就是醒了，夢裡的人不能到現(xiàn)實，哪個現(xiàn)實的人想到夢裡，那也是真的傻比。”
裴錚實在沒忍住，嗤笑一聲，卻帶著些許自嘲。我回頭看他，“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麼？哦對，你和我不一樣，你們高尚多了，你們都是有夢的人，我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一腔熱血最後變成了滿心抱怨，生活怎麼特麼那麼累？”
“幹嘛啊？”裴錚忍不住笑出聲，點了一下我的額頭，“不是聽我發(fā)牢騷呢麼？你怎麼也抱怨起來了？別說的什麼高尚不高尚的，我一直都覺得，高尚和低俗沒有什麼準確的定義。只要心不髒，大家就都是高尚的。”
“我從來不相信人性本善。荀子不是說，人性本惡麼？人就是這樣，沒有人喜歡聽真相，大家都喜歡最髒的結果。”我伸手按著裴錚的左心口，“爲什麼這個地方要叫心臟（zàng）？因爲他媽的心臟（zāng）啊……”
“算了。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或許是看著我情緒也有些不好，裴錚終於還是轉移了話題，“我們說點別的吧……我一直挺想問你的，你是真的已經不愛白夜蕭了麼？”
我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輕輕地捏了捏裴錚的臉，“所以你是覺得這個話題對我而言，會比剛纔的話題讓我更開心些麼？”
裴錚尷尬地撓了撓頭，“也不是啊，就是看到你的時候，忽然就想問這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