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矢仁立后?”姚臬皺起眉頭,忽然覺得胸口堵得慌。雖然想著不可能,但此話出自老爹之口,十有□□是事實了,晉陽城百姓喜笑顏開,莫非也是為的這事?
是誰說要他做他的皇后的?是誰說他這么多年來他只愛他一個,只為他動心,只為他建天宮、訓練男侍的?
姚矢仁,你這個騙子!杜子騰,你這個幫兇!
虧得他還擔心他的傷勢?去你媽的,傷早好了吧?還興沖沖的納妃立后?
他倒是想蛋定,可是定不下來吶。肚子里的那股火怎么都想發(fā)泄出來,想扁那個屎人,想海扁那個屎人。
恩,那就去扁!
于是,他憤然轉身朝外走,不想手腕被人抓了個結實,還似是憤怒的將他拽了回去。
“哼,心急了?”古冥冷笑著看他。
他就這樣一愣,呆呆的眨巴著眼,捫心自問:真心急了?
姚矢仁立不立后,關他什么事?
姚程風見氣氛有些不對勁,干笑兩聲上前擺手作勸慰狀:“臬兒,我的寶貝臬兒喂,出門這么多天,也不說跟爹聊聊,急著哪兒去?哦?這位是……”
就像是才發(fā)現(xiàn)古冥的存在似的,他驚訝的看向這氣宇不凡的客人,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古冥手指上的扳指。
“爹,他是古冥,是我的……恩。”姚臬這才回過身好好介紹。
“王爺,古某此次前來只為提親……”
后面的話基本上沒進入姚臬的耳朵里,那顆突然加快跳動的心妨礙著他的視覺和聽覺,他看不清老爹驚悚的表情,也聽不清古冥磁性的聲音,滿心滿腦都在想:姚矢仁怎么突然立后了呢?
蹊蹺,絕對蹊蹺,一般來說,皇帝選妃都不是什么小事,更何況直接立后,二十天,他僅僅離開晉陽城二十天,姚矢仁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把事情辦完了?
想知道,他怎么了……
姚臬側頭望著天上的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情很糟糕,完全不受控制,明明……明明沒有在意過那家伙,為什么突然這樣焦心?
回過神的時候,老爹已經和古冥談笑風聲,聽得姚臬直瞪眼。
“好好好,想不到我臬兒還有這般情懷,既然如此,本王不應實在有違天理,允了!”
“岳父大人果然爽快。”
瞧,這就是姚程風。
連姚臬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姚程風!
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三兩句話就搞定不算,對方是個男人也無所謂,姚臬記得上次姚矢仁來時說老爹答應他立他為后,這下又答應古冥娶他為妻,變得也太快了,快得就像根本就是要把他兒子迅速推銷出去似的。
唉,這個老爹。
姚臬嘆息,答應總比不答應好,免費口舌,對誰都有好處。
夜幕降臨的時候,親王府里一片熱鬧景象,雖然嘛人不多,可是忙啊,丫鬟們上菜忙不停歇,大大一張桌子只坐三個人,卻擺著滿漢全席。
姚程風和古冥聊得格外投機,姚臬根本沒心思聽他們談什么,心不在焉的夾菜,目光時不時望向門外,偶爾他會感覺到古冥熾熱的目光投來,他也不去理會。
有人說,人一旦霉入膏肓,就離九死一生不遠了。
姚臬很詫異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句話,皺了皺眉,往嘴里塞著佳肴。
劉七忽然跑來,在堂屋外規(guī)矩的稟報:“王爺,杜將軍來了。”
“快快有請!”答的不是姚程風,而是神情恍惚的姚臬。
他不知道杜子騰為什么會來,但是他很明白只要問這個男人,就會了解姚矢仁異常舉動的原由。
杜子騰難得一見的穿著正規(guī)的袍子,銀白色,金邊鑲嵌,有只雄師繪在袍上,相當威武,腰間別著的劍似乎都比平時亮眼幾分,姚臬呆楞的看著,而后忙起身叫他入坐。
杜子騰很禮貌的朝親王行禮,目光投向古冥時多了幾分疑惑,卻也是友好的笑著。
“杜將軍,皇帝為何立后?”姚臬等不及他坐穩(wěn)就問出口,手中的筷子已經放下,認真的望著杜子騰,只等答案。
他看到杜子騰很無奈的搖著頭,甚至嘆氣,莫名其妙的有些生氣,“你是他的貼身帶刀護衛(wèi),怎么可能不知道!”
“臬兒,不可這般沖動。”姚程風勸他,他就老實點頭,又望向杜子騰。
“你走后第二天,我就不再是貼身帶刀護衛(wèi)了。”杜子騰這樣回答。
“什么?”姚臬震驚,“這又是為何?”
“不要問了,我也想知道原因。不過你不用擔心,如果是皇帝主子,一定考慮了很多事情,我相信他對你的心思不會變。”
“這算什么?他都敢立后,你還在說他沒有變?”姚臬冷笑,忽然覺得不對勁,自己是在嫉妒?還是在怨恨姚矢仁變心?
不論是哪一種,似乎都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噢?對你的心思不會變?哼,有趣。”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古冥將筷子拍在桌上,嘴角稍稍勾起的笑陰冷,姚臬小心的看去,只看到男人舉起酒杯昂頭一飲而盡,視線卻從上而下的瞄著他,犀利無比。
“冥……”他低低喚著,不想杜子騰忽然抓住他的手,笑得一臉燦爛。
“對了,你離開這么久,去哪里?做什么?最近挺擔心你,怕你出事。”
姚臬又犯傻了。
杜子騰怎么突然變得這樣親切?莫名其妙的開始關心他?明明那樣狠心的拒絕過……
還在想——
“啪”一聲脆響將他驚醒,扭頭朝聲源望去,看見的是古冥手中碎裂的酒杯,和他那雙不冷不熱、不帶表情卻讓人不寒而栗的臉。
杜子騰當然也看向了古冥,只是他還笑著,調侃道:“這杯子挺脆的嘛。”
姚臬清楚的看到古冥的眉頭向上挑了挑,不免一笑,“杜將軍,有人在吃醋。”
“啪”又是一聲響,本就碎成塊的瓷片斷成顆粒,在古冥手中緩緩下落。
姚程風見情況不對,忙又做起和事佬來:“年輕人氣血旺盛,不礙事不礙事,杜將軍,本王向你介紹,這位是臬兒的丈夫,本王的賢婿古冥。”
“丈夫?”杜子騰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嘴角漸漸平坦,臉色陰沉下來,他看向姚臬,半晌,忽然又笑起來,“你何時成的親,怎不告訴我?”
“不……還沒有,正準備要。”姚臬答得有些呆楞,覺得杜子騰變得很奇怪,剛才他感覺到一絲殺氣,可是很快就消失了,以為是杜子騰散發(fā)出來的,卻又見他笑得很開心,心情頓時低落。
他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成親。
姚臬抽出被杜子騰抓著的手,漫不經心的去拿筷子。剛拿起,又放下,他站起來,不敢去看古冥的眼睛:“爹,孩兒累了,回房休息休息。”
也不管老爹允不允,他挪開椅子徑直走了出去,不想杜子騰竟跟上來,反常的問:“身體不舒服?剛摸到你的脈搏,似乎有些虛弱,是不是受傷了?”
“恩,發(fā)生了一些事,不過現(xiàn)在沒事了。”姚臬淡淡的回答,卻是不耐煩的皺起眉,快步走了幾步,見杜子騰還跟著,便有些惱火的停下,回頭質問:“你到底抱著什么心態(tài)在關心我?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選擇,你離我遠一點。”
“不是,這個……”
姚臬沒給他機會說完就大步離去,臨走前丟下的眼神很駭人,顯然是在警告對方,如若跟來,必定不讓他好過,所以杜子騰也就沒追上去。
姚臬的身影消失在廊道轉角,杜子騰臉色突然變樣,那是一種冰冷的、足以和冷血殺手媲美的專業(yè)表情,手已然撫上腰間的劍。
“古兄的殺氣未免太張揚。”他嘲弄似的說。
身后,古冥像一只鬼魂屹立著,周身散發(fā)著寒氣,黑冢劍反射著銀色的月光,格外刺眼。
“你是他的第幾個男人?”古冥幽幽的問。
“恩?想殺人滅口?”看架勢就是這樣了,杜子騰側頭去看古冥,忽然瞄到月光下那枚墨玉的扳指,神色不禁凝重幾分,“真是意外,武林盟主竟娶男人為妻,我記得前些日子才聽說你的原配夫人死于菊爆手中,怎么,這么快就另尋新歡了?”
好一個杜子騰,全然不畏懼古冥的身份,還敢挑釁。古冥不作答,只是兩眼微瞇,手摸上了黑冢劍。
高手對決前,往往能從對方的氣息中察覺對方的實力,古冥即是如此,他清楚的感覺到,若不拔黑冢劍,就無法戰(zhàn)勝面前的家伙。而杜子騰,亦是早早料知對方實力,扳指更是最佳的證明,見對方已有進攻的意圖,他忽然走上前兩步,兩手一攤,嬉笑道:
“你的家事我沒興趣,他的選擇我也無權干涉,但是,前提是——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現(xiàn)在我還沒有同你交手的理由,也許下次見面,就不一樣了。后會有期。”
說罷,他猛然閃身消失在夜色里,涼風拂過,將他殘留的氣息吹散,古冥松開黑冢劍,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眉緊蹙。
————
姚臬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換衣裳。先去看看付云的傷勢,再去找姚矢仁問明白。
莫名其妙吧,一直不太在意的屎人,現(xiàn)在竟然這樣想弄清楚,他直罵自己有病,卻一點也沒動搖。
穿好夜行衣推開門,他撞上迎面而來的古冥,隨口說了幾句便匆匆走了,古冥奇跡般的沒攔他。
煙雨閣后院,無人。
姚臬小心的走到角落,打開暗門走向地下密室。紅果果坐在太師椅上搖晃著雙腿,竇候坐在另一側品茗,何其悠閑自在。果果見他回來便上前抱住他,撒嬌似的噘起嘴,隨后又笑得很燦爛。
“小菊,小云沒事哦,仇叔保住他的命了,他現(xiàn)在在暗房養(yǎng)傷,你要去看嗎?”
“不了,沒事就好,我還有要事。”姚臬終于可以放下一塊石頭,胸口忽然舒坦不少。
仇段,果真厲害。
他笑了笑,拍拍果果的頭,轉身要走,豈料,珠簾抖動,不透風的密室竟詭異的吹來陣陣陰風,兩人朝珠簾望去,竇候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動聲色的走到果果身后。
珠簾后驟然浮現(xiàn)一個人影,看不清臉孔,惟有下半身被簾外的燈光照亮,可見的只是與三人無異的夜行衣。
“舵主。”三人齊齊頷首。
果果拉了拉姚臬的衣角,小聲說:“小菊你完了啦,舵主肯定要罰你。”
“菊爆。”珠簾后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有些嘶啞,帶著一股滄桑。
“在。”姚臬上前一步,頷首低眉,卻心存疑惑。這個聲音,他聽了一年,每每都覺耳熟,卻始終想不明白為何耳熟。
男人沉默,他小心的挑眼去看,眼微瞇,他似乎看到舵主架在胸前的手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乍看去像是用左手揉著右手的大拇指,他第一次看到舵主做這個動作。
不免有些好奇。
“任務失敗,連累付云重傷,你可有做好受罰準備。”
“舵主,屬下甘愿受罰。”他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因為赤焰堂的殺手沒人失手過,他是第一個。
男人還沒說話,仇段遠遠的從暗房走出來,手里抓著一只烤兔,嘴里還咀嚼著東西,卻高聲叫著:“等等等等,這小子雖然失手,但錯不在他,免了免了,嘿,面具,要不要來一口?”后面一句似乎是沖男人說的,他還揚了揚手中的烤兔。
“仇段!”男人似乎憤然,一手背在身后,另手猛然一揮,珠簾被掀起,嘩嘩作響,姚臬幾乎是在瞬間看到一張金色面具,油彩繪得格外駭人,像古書上描繪的惡魔,可這不是重點,他的目光隨著男人漂亮的右手而去,油燈將他白皙的手指照亮,他看到,在男人的大拇指根處,有一圈殷紅的印記,像是被某種物品勒出的痕跡,淡淡的,卻與那片白皙格格不入。
他的心臟猛然抽動幾下,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古冥右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眉一蹙,他自言自語似的呢喃了一聲:“是冥?”
作者有話要說:我盡量多更些,加快進度,噢吼吼…… 不過答應了和我老爸出去吃飯,先閃,下午回來繼續(x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