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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蘿茜看向尤里卡,所有的人都看著尤里卡。尤里卡似乎很不習慣被那麼多人盯著看,他紅著臉,走到衆人中間,對大家說:“你們有興趣聽我講一個故事麼?”

尤里卡三歲的時候爸爸就死了。十歲的時候媽媽改嫁,把他丟給奶奶撫養,就再也不管他了。年邁的奶奶去世以後,家裡的親人像踢皮球一樣把他踢來踢去,就是沒人願意撫養他,也沒有同齡人願意跟他交朋友,因爲大家都覺得他這個人孤僻,難相處。尤里卡從小就體弱多病,他就是這麼一個命在旦夕的人間孤兒。

十五歲那年,尤里卡在網上結識了呂蓓卡。她很心疼他,把他接到了自己家,照顧他。那個時候蘿茜已經開始了她的環球之旅,呂蓓卡只是在通電話的時候纔跟她提過這事。蘿茜知道有尤里卡這個人,但是也從來沒見過他。如果不是姐姐死了,也許蘿茜可能還是不會見到他。而那時呂蓓卡跟卡莉妲的關係也不像從前那麼好了,連卡莉妲都不知道呂蓓卡身邊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尤里卡一直叫呂蓓卡叫“姐姐”。呂蓓卡很疼他,出錢供他上學,還讓他積極地面對人生,不要年紀輕輕就愁眉苦臉的。她也讓尤里卡學**身格鬥術、搏擊術等等,既是讓他強身健體,也是讓他學會保護自己。她告訴他,越是沒人關心,越是要自己關心自己,越是沒人保護,越是要自己保護自己。所以儘管尤里卡沒有像路易斯那樣魁梧的身材,但仍非常精壯,制服路易斯不在話下。

蘿茜回國後馬上回到家,就見到了尤里卡。這個不怎麼愛說話,渾身透著一種孤傲氣質的人,讓蘿茜想到了狼。她問過他,“尤里卡”是不是他的真名。尤里卡回答說不是,那是呂蓓卡給他取的名字。蘿茜告訴他,“尤里卡”意爲狼王,這是呂蓓卡對他的期望。只是簡短的對話,蘿茜就在他眼中看到坦誠。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蘿茜,包括呂蓓卡和路易斯、艾什的事,包括他對只見過一面的卡莉妲和金伯利的印象,包括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他都告訴了蘿茜。蘿茜把姐姐死前的短信給尤里卡看了,在尤里卡眼中,蘿茜是找出殺害姐姐兇手的唯一希望。所以他接受了蘿茜的建議,潛入知念樹一年做臥底,調查這個酒吧裡的這些嫌疑人,並配合蘿茜,爲了今晚的一切。

尤里卡口述的故事在蘿茜回國之前結束。有些話是不用當著所有人面講的。這也是姐姐教給他的道理。尤里卡說著說著,竟然有點抽泣。他用冷漠和頑強把自己武裝得太久了。他不會爲自己辯解,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我沒有什麼願望,只想和姐姐永遠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

瑰拉受不了這種煽情的話,她覺得這些都是小孩子說的傻話:“可是你的這位姐姐終歸是要嫁人的,她又不會嫁給你!”言下之意是呂蓓卡纔看不上他這樣的人。從小見慣大人眼色的尤里卡怎麼會聽不出瑰拉的譏諷,他不客氣地回敬道:“我希望姐姐能夠幸福!她幸福,我就開心了!我從來沒妄想過她會嫁給我!”

亨利抓緊時機,落井下石:“既然是這樣……你就有殺呂蓓卡的動機!”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殺姐姐!”尤里卡憤怒了。

“你心理變態!你腦子抽風!你你……你審美畸形!你喜歡呂蓓卡,可是人家只把你當成弟弟!所以你就殺了她!”在羅織罪名這一方面,亨利確實能跟路易斯稱兄道弟。

“你以爲所有的人都跟你們三個一樣麼!”尤里卡怒吼起來,“你!亨利!你煽風點火,落井下石!你連真正的壞人都不敢做!你就是個跳樑小醜!你!路易斯!你只有一身蠻力,一雙拳頭!姐姐拒絕了你,你轉頭就把姐姐的電話號碼給了艾什!你這算什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說給就給是麼?”理查德看著滿臉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尤里卡,想上前阻止他,卻還是沒有上前。尤里卡對呂蓓卡的愛,也許有那麼一點點畸形,有那麼一點點偏執,卻容不得任何人詆譭、污衊。

尤里卡走到艾什面前,揪起了他的衣領。他有好多話想跟艾什說,可是他說不出口——就像呂蓓卡,每次從知念樹回到家,就會對著尤里卡說艾什如何如何,也說過很多傻話。可是尤里卡問她有沒有跟阿是這麼說過時,呂蓓卡總是搖搖頭,說自己不敢說,說不出口。

有一回呂蓓卡在另一家酒吧看樂隊的現場,正好亨利和路易斯也在。路易斯一眼看上了這個姑娘,就上前問呂蓓卡要號碼。呂蓓卡給了他號碼,路易斯就說要送她回家。呂蓓卡拒絕了。路易斯又追問她喜不喜歡自己。呂蓓卡直言不諱,說不喜歡。路易斯窮追不捨,問呂蓓卡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呂蓓卡想了想,就跟路易斯開了個玩笑,說自己喜歡鍵盤手那樣的。其實呂蓓卡真對鍵盤手沒什麼印象,只是記得他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貌似是自己的菜。後來呂蓓卡又去知念樹玩,路易斯就把呂蓓卡的號碼給了艾什。呂蓓卡也覺得很意外,怎麼他會給自己發短信。愛上艾什,是後來的事。有一次,就在知念樹,艾什在陪呂蓓卡聊天,艾什叫住了路易斯,讓他過來喝一杯。路易斯一回頭,看見呂蓓卡坐在艾什身邊,半開玩笑半生氣地說了一句:“怎麼我追的姑娘成了你的妞!”可把呂蓓卡和艾什都逗樂了。

尤里卡拽著艾什的衣領,只是流著淚,說:“艾什!艾什……你知道麼……你知道姐姐有多愛你麼!可是你呢!你把姐姐當做什麼!當做什麼!”他一把甩開艾什,艾什一個趔趄,後退幾步,理查德上前扶住了他。尤里卡還是哭,哭得像個孩子,呂蓓卡死的時候他都沒哭,他是要憋著這些眼淚,等找到了兇手以後,再去她的墓前大哭一場的。他一邊哭,一邊說:“我是愛姐姐……我愛呂蓓卡……我長得不高大,不帥氣,性格也孤僻,丟進人堆裡也不會有人發現我,所以我一直都知道,就算沒有你們任何人,姐姐也不會愛上我……我知道她只是把我當做弟弟……可我並不貪心……我只要遠遠看著她幸福、開心就好……我願意爲了她做任何事……赴湯蹈火……做任何事……”

蘿茜走上前,抱住痛哭的尤里卡。希爾慢慢走上前,不好意思地說:“霍爾小姐,我能不能……再冒昧地說一句?”蘿茜說道:“你說吧。”

“現在的情況是,你認爲我們九個人裡面一定有一個是殺害你姐姐的兇手。”

“對。”

“這個說法,大家都同意麼?”希爾害羞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周圍的人面面相覷。雖然一開始大家都覺得這個說法匪夷所思,但是現在大家已經開始接受這個說法了。所以最後大家都點了點頭。希爾繼續說:“可是我們人人都說沒有殺過霍爾小姐,所以,肯定有一個人,在撒謊。”理查德冷靜地說:“也有可能是兩個人,或者三個,或者更多。”希爾搖搖頭:“不,我的意思是,投毒的兇手,只有一個。”理查德點頭:“如果這麼定義兇手,倒是隻可能有一個真兇。”

希爾繼續說:“而有動機的人呢?老闆因爲霍爾小姐執意買下知念樹而憤怒,艾什因爲霍爾小姐的佔有慾而氣惱,特納小姐因爲心上人愛上了霍爾小姐而妒忌,肯特先生因爲追求霍爾小姐不得而怨恨,尤里卡因爲想要獨佔霍爾小姐而萌生殺意,路易斯因爲被霍爾小姐拒絕而懷恨在心。但只有我、亨利和斯托克小姐沒有殺人動機。所以我們是不是考慮一下,想一想在這些有犯罪動機的人裡面,有沒有誰是有作案時機的?”

路易斯立刻爲自己辯解:“希爾,我說過,呂蓓卡……”路易斯一眼看見蘿茜正在用充滿殺意的眼神望著他,似乎是在警告他別說錯話,就立刻改口,“呂蓓卡雖然拒絕了我,但那對於我並不算什麼,我不會因爲這種事而去殺人。再說,我這副尊容……也經常被姑娘拒絕。”

瑰拉更不服氣:“路易斯,你還算是有一點潛在動機的,我連殺人動機都沒有,就莫名其妙地被霍爾小姐關在這裡一個晚上,這才叫冤屈!”瑰拉氣鼓鼓地提出自己的抗議。

“斯托克小姐,你想知道,你爲什麼會被關在這裡麼?”蘿茜問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瑰拉·斯托克又扶了一下眼鏡。

“根據尤里卡的觀察和記錄以及我的數據分析,您是來知念樹頻率最高的一位女熟客。並且您經常是一個人來,然後由艾什作陪,而且經常是艾什開車送你回家的。”蘿茜解釋。

“那又怎麼樣?”

“這世上有三樣東西是假裝不出來的,那就是——貧窮、咳嗽和愛。您也愛上了艾什吧?”

“然後呢?你想說明什麼?”

“這就是你的潛在動機。我姐姐,她是你的情敵。”

“好吧,就算那的確是一種潛在的殺人動機,就算我真的是兇手,那我又是怎麼在你姐姐酒杯裡下毒的呢?我根本都沒有靠近過你姐姐的桌子。”

“你記得那麼清楚?”

“這不是記不記得清楚的問題。這是一個常理。我又不認識你姐姐,你說我幹嘛靠近她的桌子?而且那一晚,我就離開過我的桌子一回,但也沒有靠近過你姐姐那桌,我只是稍微去酒吧外面吹了會兒風。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那你就問問你那幾個朋友好了!”瑰拉振振有詞。但她說得的確在理。

亨利制止了她們的爭執:“好啦!別再爭了!要想知道那枚指紋的主人是誰,要想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把那一夜的情景再演一遍不就好了!蘿茜,那不正是你所想的麼?”

亨利總算說了句該說的話。路易斯也站出來說:“我們現在這麼回憶根本無濟於事,還不如直接上,把那晚的情景再現一次,一定能想出來的!”

理查德笑了:“難得看你們倆這麼有參與精神啊。”

路易斯陰陽怪氣地接著話,不時又看看蘿茜:“沒辦法,就像你說的,那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們快點解脫的辦法,而且,主動權還在別人手上。”

衆人都沒有異議。蘿茜還是問了大家一遍:“你們都確定麼?”所有人都鄭重地點了點頭,回答:“確定。”

蘿茜正式宣佈:“好,各就各位,演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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