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蓉是嚇了一跳。
那張單子她找了很久,到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沈沐妍的手中,她還是無法理解,因為她早就打定主意,不讓沈沐妍知道。
“子宮移植需要雙方認可簽字,不能你沈小姐要移植,對方就要無條件的配合。”
秦蓉雙手捏住那張單子,沉沉道:“只要林漾不同意,這張單子對你來說沒有什么用處。”
沈沐妍當然也清楚的很。
可她一派云淡風輕,坐在秦蓉對面,始終笑著:“秦醫(yī)生說的對,沒有林漾同意我想做也做不成,那要是林漾同意呢。”
秦蓉從未接觸過這樣的事情。
作為醫(yī)生,她當然希望病人可以治療成功,但林漾是她的外甥女。
“不好意思沈小姐,這個手術(shù)我做不了,林漾也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手術(shù),如果你愿意,我會繼續(xù)給你找配型。”
秦蓉將那張單子折疊放進抽屜。
妥帖放好。
沈沐妍嗤笑一聲:“林漾的子宮我勢在必得,你可以不給我做手術(shù),但我會告訴林漾,是你親自做了配型。”
她站起來,手扣到桌面上,微微傾身,壓低聲音:“秦蓉,如果事成我給你一千萬,考慮清楚了,打我電話。”
她很是胸有成竹,她相信秦蓉會答應她的要求,并勸說林漾讓出她的子宮,畢竟林漾的子宮待在林漾的身體里,毫無用處。
但是在她這里就不同了。
她心甘情愿的給馮啟堯生孩子,生多少都行。
她走后不久,秦蓉再次將抽屜里的單子拿了出來,左右反復看了好幾遍,最終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林漾站在走廊靠窗的位置透氣,處置室內(nèi),馮啟堯已經(jīng)縫合好傷口準備離開,耳邊依舊圍繞著陸南沂聒噪的聲音。
她掏出手機,見是秦蓉的號碼,接了起來。
“小舅媽。”
“漾漾,你在哪里,我想和你聊聊。”
秦蓉與她差了幾歲,但感情頗好,倒不像是舅甥關(guān)系。
林漾正愁沒地方去緩緩自己的情緒,當下答應,掛了電話,回到處置室門口,馮啟堯和陸南沂前后出來。
她后退兩步站好。
視線落在他的傷口上。
已經(jīng)用紗布包扎好了,看不出當時有多么的血腥難以接受。
“既然是我弄傷的,醫(yī)藥費我會負責,回頭打給陳辭。”
馮啟堯不喜歡她總是跟自己劃清界限,總是要分的那樣清楚,難道他們之間,還能分得清楚嗎?
“醫(yī)藥費可以負責,精神損失費怎么負責?”
馮啟堯站在她的面前,微微垂眸,語氣輕緩:“林漾,這么多年,一件一件,你還得起嗎?”
是,一件一件。
快要堆積成山。
林漾還不起,他馮啟堯更加還不起。
林漾盯著他片刻,她完全可以火力全開說盡馮啟堯的不是,但沒有,她沉默良久后,只冷冷笑了一下。
再沒回頭。
陸南沂看著她走遠,胳膊搭在馮啟堯的肩膀上:“你不會好好說話啊,總是氣她。”
“她沒氣我嗎?”
陸南沂無語的看了眼自己的表弟,簡直不是自己曾經(jīng)認識的那個男人了。
也太幼稚了。
“你幼兒園沒畢業(yè)吧。”
馮啟堯臉色頓時一沉,走了出去。
咚咚咚。
秦蓉起身開門,林漾笑瞇瞇看著她,她將林漾拽進來,又將門反鎖。
林漾笑了:“什么事這么神神秘秘,是不是怕小舅知道呀。”
“漾漾,你過來坐著。”
秦蓉讓她坐在自己的對面,自己坐回位置,看著林漾欲言又止,林漾這才覺出不對。
“小舅媽,是有什么事情嗎?”
秦蓉不知道該怎么跟林漾開口,但這件事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也不能隱瞞。
“本來打算爛在肚子里,但事情出了點差錯,漾漾,你還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做的那次體檢嗎?”
林漾當年還是醫(yī)學院的學生,當時還立志做一個像徐曼一樣好的醫(yī)生,在國內(nèi)上學兩年,只參加過一次體檢。
她當然記得。
“當時你做了子宮移植的捐贈配型。”
當時幾乎全班女同學都去做了捐贈,包括骨髓移植,眼角膜移植等等。
林漾算是少數(shù),當時的她沒想過要生一個孩子,還不如將子宮交給有用的人那里。
“怎么了?”
“你的配型在這么多年以后成功了。”
秦蓉將單子遞給林漾,林漾很詫異,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了,如果不是秦蓉提起,她恐怕早就忘記了。
單子上的東西,她也看得明白。
“對方是什么病?”
秦蓉說:“她很早以前做了子宮切除手術(shù)。”
林漾蹙了下眉頭,是有些心疼的,一個女人沒了子宮,那相當于剝奪了她幸福的權(quán)利。
那種痛苦,并非一般人可以體會。
“如果……”
“沒有如果,漾漾,是沈沐妍。”
林漾愣了一秒,隨即抬起頭:“小舅媽,你說子宮被切除的那個人是沈沐妍?”
聽來確實匪夷所思,再怎樣想也想不到沈沐妍早就沒了子宮,看到秦蓉點頭,林漾更是蹙緊眉頭:“怎么可能。”
“今天沈沐妍來找過我了,拿著這個單子,漾漾,我知道你們的關(guān)系,我是不會做這個手術(shù)的,單子不見了很久,我想她也應該早就知道你是她唯一配型成功的人,所以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被沈沐妍哄騙做了會后悔一輩子的事情。”
林漾還在消化當中,這個消息就像一個天方夜譚,馮啟堯知道嗎,沈沐妍又為什么會子宮切除,她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是因為這樣,所以馮啟堯才會那樣護著她?
林漾滿腦子的問號。
“漾漾,你聽清楚了?”
林漾點點頭,回秦蓉一個微笑:“放心吧,我這么一個大活人,她還能拿我怎樣。”
林漾心中再清楚不過,如果這個病人不是沈沐妍,她一定會同意子宮移植,對她而言,現(xiàn)在子宮對她而言,更加沒用了。
但是因為是沈沐妍。
她才不會讓她得逞。
從秦蓉那里出來,林漾回了家,林鴻遠擔心她一直都沒有休息,看到她回來才放心,但也不免責怪:“下次不能這樣了,你要嚇壞爸爸。”
林漾只要哄著林鴻遠:“是是是,下次再也不沖動了,您累了吧,我送您去休息。”
等回到自己房間,林漾又立刻打給陸南沂,陸南沂剛和馮啟堯吃了飯,兩個人正坐在夜色的吧臺前。
一個喝酒,一個喝水。
“嗯,咋了?”
陸南沂瞥了眼馮啟堯,哦了一聲:“你問我啟堯和沈沐妍當年為什么分手啊。”
馮啟堯端起水杯的手一頓,看向陸南沂,陸南沂又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據(jù)我所知,是因為……”
話說一半,手機被馮啟堯搶走。
“你問這個干什么?”
林漾聽到馮啟堯的聲音,抿了下唇角,一派鎮(zhèn)定:“我好奇。”
“這么好奇,怎么不當面問我。”
林漾聽得出他語氣里的怒意和揶揄,好啊,那就直截了當?shù)膯枂柡昧耍@關(guān)系到林漾即將做的事情。
“那你和沈沐妍為什么分手,她這些年身體虛弱,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你以什么身份問我,女朋友,情人還是老婆?”
林漾從床上坐起來,盯著手機看了兩秒,又貼到耳朵上:“我充其量算你前妻。”
嘟嘟嘟……
那頭直接傳來掛斷的聲音。
林漾閉了閉眼,頓時感覺自己的腦袋疼了起來,馮啟堯又鬧什么別扭,還想怎樣?
而這頭,馮啟堯沒了興致喝什么水,準備走了,陸南沂一邊回復短信一邊送他出去。
到了車旁,他拍拍馮啟堯的肩膀:“啟堯,跟我說句實話,林漾真的不招你喜歡嗎?”
碧榆園很冷清。
自從林漾走了,變得異常冷清,他們以前就沒有請保姆,只有馮家的傭人每天定時過來打掃。
屬于林漾的一切,都消失在這棟房子里。
他推開更衣室的門,除了一排一排男裝外,再找不到和他衣服擠在一起的女裝了。
抽屜里,那張被粘好的報紙妥帖的放著,他拿起來端詳幾下,又細心的放好,林漾不會在梳妝臺前吹頭發(fā)。
也不會穿著睡袍靠坐床頭看書。
甚至不會光著腳丫抱著水果盤子來回溜達。
嘩啦啦的水流從頭頂傾瀉而下,馮啟堯的身影慢慢被水霧彌漫,他閉上雙眼,清晰可見林漾的模樣。
陸南沂問他,林漾真的不招他喜歡嗎?
當時他怎么回答的。
那么坦蕩蕩的:“招。”
特招。
但不知道用什么樣的方式,只能這樣僵持,不肯拉下臉面去做什么,只能這樣威脅她,等她求饒。
林漾睡前拿到陸南沂的一手資料。
看完后,她去泡了澡,舒舒服服的躺下睡覺。
第二天一早,她又早早起床,化精致的妝容,穿上今年G家的新款,毫無離婚后的狼狽,反而分外妖嬈。
華庭美容會館,沈沐妍是這里常客。
她喜歡在這樣的清晨,去做一次按摩,林漾就踩著點去了,前臺非常熱情的接待了她。
并將她帶到了沈沐妍的房間。
“沈小姐,您的朋友到了。”
沈沐妍躺著沒動,也沒睜眼,只說:“我沒有約朋友。”
“是我約了沈小姐。”
沈沐妍聽到熟悉的聲音,拿掉面膜坐了起來:“林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