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我新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那就是,只要一起牀,我就在算今天是白姐姐來陪我,還是孟慶儀來陪我?唉!我的人生已經(jīng)無聊到如此境地了嗎?
“翠兒,我想吃桂花蓮子羹了,你去廚房吩咐一聲!”我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無聊的隨手翻著書冊。
“是,王妃!”翠兒面無表情的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自從我被冊封爲(wèi)壽王妃之後,翠兒雖與平時沒什麼區(qū)別,可聲音冷硬了許多,心裡有疑惑,但始終不解,便也不再去想。
“鬱兒,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孟慶儀爽朗的聲音猶如他這個人一樣的陽光,他手上拎了個小盒子,神秘的在我眼前晃了晃。
“什麼呀?”我好奇的坐直身體,眼睛不斷的往盒子上瞟。
“喏……”孟慶儀笑嘻嘻的將盒子遞到我面前。
“哇!怎麼是小烏龜?”我驚喜的看著盒子裡翠綠色伸著長脖子的小龜,高興的合不攏嘴。
“原來一隻小龜就能讓你開心啊!早些知道的話,不就早送你了!”孟慶儀跟我一起逗弄著小龜。
“我啊,也就能養(yǎng)養(yǎng)小龜!想當(dāng)初,我是,養(yǎng)花花死;養(yǎng)魚魚死!最後,我舍友送了我一個小龜,結(jié)果就養(yǎng)成了!所以啊,從那以後,我就只養(yǎng)龜!”我自嘲的笑笑,像我這樣的鬼見愁,還真是不多見呢!
“舍友?”孟慶儀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啊,啊!以前太尉府的一個奴婢,她的名字叫‘舍友’!”我暗自咬了一下舌尖,真是話多就容易出錯啊!這傢伙的耳朵真尖,居然讓他給聽了去!
“好奇怪的名字!”孟慶儀疑惑的咕噥了一聲,“來,我給你把脈!”孟慶儀微笑著將我手中的小龜拿走放回盒子裡,我配合的伸出手,笑嘻嘻的看著他給我把脈,孟慶儀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幹嘛這麼看著我?怪瘮?shù)幕诺模 ?
“嘿嘿!不給看啊!瞧你臉皮薄的!”我笑著和他開起玩笑,今天不知怎地,就想看著他,沒有理由的就是想看著他。
孟慶儀笑瞪我一眼,收回手,在我的腦門上彈了一個爆慄,我誒呦一聲喚出聲,疼的我雙手捂著頭,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今天天氣不錯,可以到院子裡曬曬太陽!”孟慶儀瀟灑的站起身,踱步走到窗邊,閒適的看著窗外。
“翠兒!”我生氣的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大聲招呼翠兒。
“是,奴婢在!”翠兒聽到我的聲音,匆匆趕來。
“把軟榻擡外邊去,我與孟郎中到院子裡品茶,沐浴陽光!”我面無表情的擡手按了按鬢間的頭髮,“就拿前兩日王爺新拿回來的茶葉!”
“是!”翠兒低聲應(yīng)著,轉(zhuǎn)身招呼小廝們擡軟榻,搬茶案和矮凳,事情辦的有條不紊。
“走吧!孟郎中!”我笑著調(diào)侃孟慶儀,他看著我無奈的搖頭。
“王妃小心!”翠兒拖著我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扶著我向外走去。
孟慶儀走在我們身後,跟著我們一同到院子裡,我半躺在軟榻上,孟慶儀落座在矮凳上,一個面生的小丫鬟端來茶具,安靜的把茶具擺好,她跪在地上手法熟練的爲(wèi)我們沏茶,孟慶儀擡手阻止她的動作,從她手裡接過茶壺,小丫鬟不安的看向我,我瞥了一眼正在認真沏茶的孟慶儀,扭頭微笑看著小丫鬟,衝她搖搖頭,小丫鬟很機靈,見我搖頭,恭敬的對我們行了禮,退到一邊侯著。
孟慶儀還是那麼細心,只要他不認識的人接觸過的東西,他都會認真的檢查一遍,他不僅將所有茶具都煮了一下,還用銀針都測探過了!看著他那股認真勁兒,我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幸福!
“好了,嚐嚐我煮的茶!”過了片刻,孟慶儀輕輕將茶杯遞到我跟前,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我微笑擡眼看了他一眼,接過他手裡的茶杯,湊到嘴邊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茶香繞舌,脣齒留香!
“嗯,不錯,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呢?”我一仰頭,將剩下的茶水盡數(shù)灌倒肚子裡。
“唉!你那是品茶麼?你那是牛飲!”孟慶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但還不忘又給我斟了一杯。
“你乾脆直接說我有辱斯文得了!”我無所謂的聳聳肩,慵懶的躺倒軟榻上,閉著眼睛享受陽光,“人生在世,隨意就好,幹嘛拘束了自己!”
“世人有幾個如你這般的!你問問翠兒她們,她們敢隨意麼?”孟慶儀瞪了我一眼。
我張開眼睛扭頭看著若有所思的孟慶儀,“我說的隨意可不是胡爲(wèi)!”
“那又如何呢?就像你,如果不是王爺寵著你,你能隨性的過你想過得日子麼?”
“孟慶儀,你今天是怎麼了?有心事啊?”我詫異的看著孟慶儀。
孟慶儀的手指擺弄著茶杯,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指,過了好半晌,才徐徐開口,“你想做什麼,王爺就幫你打通道路,讓你做的舒心,更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王爺對你的情,是別人都無法比及的!作爲(wèi)你的朋友,我覺得我應(yīng)該勸你好好的珍惜!”
“嘿——孟慶儀,你今天吃錯藥了吧?王爺對我怎樣,我當(dāng)然都知道!”這個孟慶儀還來勁兒了,我立馬跟被踩了尾巴的刺蝟似的,全身的刺都炸了出來。
“你不知道——”孟慶儀激動的大吼一聲,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他,翠兒她們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當(dāng)你出現(xiàn)在隴縣,李志龍畫了你的畫像派人給王爺送回來,王爺一看便知那就是你,你要開連鎖店,王爺就吩咐各個縣府;你要開客棧,王爺不僅出高價找人給你騰地兒,還不許縣府爲(wèi)難你!有人找事兒,王爺都替你擺平!不然,任憑你再厲害,你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在各個縣府?dāng)U張的那麼快麼?”
聽了孟慶儀的話,我頓時驚訝的啞口無言,好幾次想要張口反駁,最後也只是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我腦子飛快的轉(zhuǎn)動著,心裡頓時沒了底氣。
“鬱兒——”孟慶儀擰著眉頭還想說什麼,剛唸了我的名字,利器夾雜著風(fēng)聲向我呼嘯而來。
“啊——”翠兒她們慌亂的大叫著,頓時亂作一團。
我身子笨重,眼看著一支箭向我射來,我還來不及反應(yīng),電光火石之間,孟慶儀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劍,一劍將射向我的箭斬斷,失了力道的斷箭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翠兒驚叫著撲向我,嘴裡大叫著,“抓刺客,抓刺客!”
本來要起身躲開的我,被突然衝過來的翠兒按在軟榻上難以動彈,我扭頭看向房頂,一身黑衣打扮的刺客,看身形像是個女人,她手拿大弓,身背箭筒,速度極快的向我射箭,孟慶儀身手矯健的一一將危險化解。
那刺客的目標(biāo)是我,我必須離開這裡,孟慶儀纔好變被動爲(wèi)主動,正在這時,王府的護衛(wèi)全副武裝的前來支援,那刺客只有一人,漸漸落入下風(fēng),她像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以身肉搏。
我心急,卻動彈不得,對著壓在我身上的翠兒大聲怒吼,“滾開——”
我使出全身的勁道推開她,身子本就笨重,剛吃力的站起身,翠兒好似跟橡皮糖一樣又黏了過來,她無意識的扯了下我的胳膊,我一個釀蹌像地上撲去,我驚訝的在空中翻轉(zhuǎn)過身子,雙手護住肚子,直直躺了下去。
“鬱兒,小心…”孟慶儀見我摔倒,也顧不上其他,飛身向我撲來,“噗——”的一聲,在我耳邊發(fā)出利器入肉的聲音,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不過了,當(dāng)初我替白姐姐擋箭,箭射進我的身體就是這種聲音。
我緊張的看著將我緊緊護住的孟慶儀,他的臉色煞白,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我,我透過他的肩膀,看到那個黑衣人見再無機會刺殺我,便不再戀戰(zhàn),向前方揚了把黃色的粉末,靠近黑衣人的侍衛(wèi)們立刻軟倒在地,她成功逃脫,而那些沒有吸入黃粉的侍衛(wèi),一半留在我周圍保護我,一半向黑衣人逃離的方向追了出去…
“慶儀,慶儀,你怎麼樣?”我焦急的看著眼神漸漸暗淡的孟慶儀,慌亂的衝周圍歇斯底里的喊著,“快,快去霍王府找白姐姐,快去啊!”
“沒用了,鬱兒!你別忘了,我就是郎中啊!”黑色的血絲從孟慶儀的嘴角溢了出來,孟慶儀閉了下眼睛,向一側(cè)倒去,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我哭喊著孟慶儀的名字,努力爬起來,將孟慶儀的上半身擡起來抱入懷中,慌亂的擦著他嘴角的血,可那血越擦越多,我心中焦急,我恨自己的無能爲(wèi)力,“孟慶儀,你挺住,白姐姐一定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我哭喊著,我相信白姐姐一定可以救他的!
“沒用的,箭頭上淬了毒,看來,那人是要置你於死地,幸好,幸好…”孟慶儀慶幸的笑了。
我又氣又急,哭著喊著,“幸好呀什麼幸好,你要是敢有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鬱兒,你,你,這是,爲(wèi),爲(wèi)我,哭,哭麼?”孟慶儀戀戀不捨的看著我,咧開嘴笑了,白色的牙齒都被黑色的血浸染,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壞蛋,你還笑的出來,難看死了,你快點給我起來!”我努力平復(fù)心情,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鬱兒,你,知道,麼?”孟慶儀眼神渙散,微笑著似在回憶著什麼,滿臉的都是幸福。
“慶儀,別說話,好好保存體力,白姐姐很快就到!”看著孟慶儀的樣子,我痛苦的將他摟的更緊,我怕我一鬆手,他就會不見了。
“我,這一生,最,最大的,幸福,就,就是,認識,你!”孟慶儀又嘔出一口黑血。
“別說了,別說了!”我心疼的無以復(fù)加,搖著頭不想再聽他說,我要他好好的,要他好好的活著。
“只,只可惜,我,不能,陪,陪你,到,到最後!”孟慶儀猛的咳嗽一聲,我忙幫他拍背,他緩和一些,繼續(xù)說,“鬱,鬱兒!如,如果,有來生,讓,讓我,先,先遇到你,先愛你,那,那時,你,你會,嫁,嫁給我,麼?”孟慶儀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
我心裡很難過,狠狠地咬著下脣,憋著嗓子不哭出聲,眼淚卻嘩嘩的一直流,一直流,哽咽了半天,才憋出一個字,“會!”
孟慶儀虛弱的笑了,笑的很滿足,“那,那我,我們約,約定,來世,你,要,要先遇見,遇見我,然,然後,你嫁,嫁給我!好,好麼?”
我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哭著重重的點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無力的小拇指,“好,我們拉勾,下輩子,我要先遇到你,然後愛上你,到時,我們結(jié)婚,組建屬於我們的家庭,過我們的小日子!到時你可不許反悔哦!”
“好,拉勾!鬱,鬱兒,我愛,愛你!”孟慶儀眷戀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他笑了,他的笑容和他的人一樣溫暖,一直都溫暖著我的心!而這個溫暖的笑容,卻永遠的凝固在他的臉上,凝固在我的心裡。
“慶儀?慶儀?”我慌亂的搖著懷裡面帶笑容看著我的孟慶儀,隨著我的搖動,他的頭歪向一邊,我心裡升起了不好的預(yù)感,顫抖著手,糾結(jié)的探向他的鼻息,當(dāng)預(yù)感變爲(wèi)真實,我瘋了般的大叫著,“啊——啊——”
孟慶儀,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你還沒有看到我肚子裡的孩子出世;我還沒有看到你娶妻生子;你是錦兒的乾爹,他還沒有爲(wèi)你盡孝道;你走了,誰保護我?誰在我不開心的時候逗我開心?誰能和我拌嘴?
我抱著孟慶儀的屍體大聲痛哭,侍衛(wèi)們悲痛的嘩啦啦的全部衝著孟慶儀單腿下跪,他們哪一個人當(dāng)初沒有受過孟慶儀的恩惠?哪一個不和孟慶儀稱兄道弟的喝過酒?如今孟慶儀去了,他們的悲痛之情不比我少。
院子外面一片喧譁,乒乒乓乓的出現(xiàn)兵刃相接的聲音,而此時,正沉浸在失去孟慶儀的痛苦中,無法自拔的我,根本無心顧及外面到底在發(fā)生些什麼,突然,脖頸處一痛,我悶哼一聲,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