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又不見程安瑩坦白說，樑薇便一撫耳朵，嘆道：“還記得程哥哥將這對花玉髓送給我時說過的話，沒有想到，轉眼前間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程安瑩仰頭著她道：“我哥哥跟你說了關於花玉髓的事？”
樑薇對她的問題，狐疑不定，只能怔怔地點點頭道：“是……”
程安瑩一低頭，哽咽道：“其實那天……哥哥特地找我來，跟我說了花玉髓的秘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怎麼哥哥現在告訴我這些，這是我們明花堂，歷代堂主相傳的……”
樑薇聽了心中一驚，忙道：“他特意告訴你這些？難不成他早就……”後面的話，她不敢說出來。
可是程安瑩又如何想不到，泣道：“所以那天找到哥哥時，我就覺得哥哥是自殺，只是不敢相信……”
樑薇聽到這裡，才明白原來程安瑩根本沒有懷疑過她，一直是她自己多疑而已……
羞愧之下，又見程安瑩哭得傷心，便坐在她旁邊安慰道：“就算是流乾了眼淚，也是於事無補！此事太蹊蹺了，我覺得程哥哥自殺別有原因！”
樑薇這句話，正說中程安瑩心中所想，她連忙一擦眼淚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你既然也知道花玉髓的作用，我就不多廢話了。正好又少了一顆花玉髓，這是不是就意味著……”
樑薇心頭一亮，立刻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花玉髓迷惑了……”
程安瑩連忙將食指豎在脣前，“噓”了一聲道：“不要聲張！”她警惕地左右一看，接著又發愁地道：“也不是防著他們，只不過這是我們明花堂的規矩，花玉髓的秘密是不能告訴人去的！正因爲哥哥告訴我你也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
樑薇自知失言，亦是四顧，所幸周圍無人，便又低聲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了花玉髓的作用，用他迷惑程哥哥，令他自殺？”
程安瑩恨得道：“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可能！”
樑薇瞬間想到自己一切是因爲自己……
她心內正不安，程安瑩已幽幽地望了她一眼道：“那天我說的……其實都是因爲太傷心，而沒有理智……你不要怪我……”
樑薇一聽這話，險些哭了出來，望著瑩瑩連連搖頭，卻說不出“並沒有怪過她”的話來。
程
安瑩繼續道：“其實我與哥哥回去途中返回，只是因爲心裡都懷著一點癡念而已……僅僅是一點癡心妄想，從來不敢奢求……”
大理明花堂，這是一個多麼神秘又美麗的名詞。程家兄妹更是人中龍鳳，卻在此時將自己如此卑微！兩串淚珠自當樑薇眼中滾落，她拉著程安瑩的手泣道：“你不要這麼說……”
程安瑩道：“我們從來不抱希望，哥哥也早知你並不愛他，又怎麼會在這時因爲發現你與李公子兩情相悅而自殺呢？而且，我亦相信，我哥哥不是這等拈酸吃醋的小氣人。”
樑薇聽了，點頭道：“說得也是，我亦覺得程哥哥他……他實在不至於如此……”
兩人互望一眼。這一眼裡包含了極爲複雜的感情，有疑惑解開的釋然；因程方回之死而來的深深悲傷；更有因此事而來的疑惑……
沉默一會兒，程安瑩便道：“薇薇，我託周姑娘喚你出來，就是想問一問你，除了你知道花玉髓的秘密，還有誰可能知道？”
樑薇在剎那間想到了李爲念，不過回頭細想，李爲念最接近花玉髓的那一刻，是在他們同牀的那一天。不過她並沒有說出來，難不成後來又在睡夢裡說了？
這又怎麼可能！
樑薇便將頭一搖，笑道：“沒有。不過，程哥哥是在仙島上告訴我這個秘密的，在那裡說話，無論什麼都會被仙翁聽去的。不可能是仙翁吧！”
程安瑩心頭亦是一頭亂麻，蹙眉道：“因爲這件事不能跟人透漏，所以我只能問周道長，我哥哥是不是被人下了毒以至於失去了理智。周道長說是沒有，但是我你想，腹中的毒藥與腦中的蠱蟲是不一樣的……所以究竟如何，還是需要查清楚的。”
樑薇點頭道：“當然要查清楚！”
程安瑩想了想，又爲難地道：“說到這裡……我要託付你一件事了……”
樑薇忙道：“你說！”
程安瑩頓了頓，哽咽道：“我哥哥如今已去了……我們明花堂歷代的規矩要將骨灰埋在花根底下……我們大理，山茶花最負盛名，我哥哥最愛我們堂中的一株山茶樹。那棵不是什麼名品，卻是我哥哥最愛的……所以，我要帶著哥哥回去……”
樑薇這才知道程方回的屍首已經被火化了，心裡一陣痛，低聲道：“現在就要回去嗎？”
程安瑩道：“是啊，我和哥哥出來了很久……也是時候回去了……”出來時，是程方回追著程安瑩出來的；回去，卻是程安瑩一個人與程方回的魂魄……
兩人都覺得一陣淒涼，都無聲無息地讓淚水在眼中發著燙又在臉上發涼……
半晌了，樑薇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你一個回去？”一說口，她就後悔了，心道，如今她有了子靖，自然不會是一個人回去了……
程安瑩道：“我要回去，所以我哥哥的事，就要拜託你了。”花玉髓的秘密不能爲外人所知，如今這世上就只有她與程安瑩兩個人最適合調查這件事。
程方回一死，程安瑩已是六神無主。樑薇雖然沒有什麼主心骨，不過到底身爲公主，手中的權利與路子也就廣些。程安瑩除了樑薇，的確無可依靠了……
樑薇拍一拍她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好……”程安瑩道，“我一將哥哥送回去，便會再回來的。”
樑薇點點頭，想來想去也不知該囑咐些什麼，竟與程安瑩無言相對。
末了，樑薇站起來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向父皇要能調動君子堂的玉佩，好令他們開始著手調查。”
程安瑩亦不知說什麼好，便點了點頭。
樑薇向前走了幾步，程安瑩又在後道：“薇薇……還有一件事……”
樑薇停住步子，轉頭望著她，聽她道：“薇薇，你要成親了，恭喜你了！你和李公子諸多糾葛，總算修成正果了……”
樑薇聽到“修成正果”四字，便想到她與子靖。程安瑩的一番暗戀，亦算是“修成正果”了……
可是，要在這時對她說“恭喜”？
樑薇只覺悲涼，微微一笑道：“謝謝你。”
她繼續前行，在院子門口遇見子靖。樑薇看到他，身形微微一慌，最終只是道：“你要和瑩瑩一起送程哥哥回去，路上一定要好好照顧瑩瑩，好不好？”
一聲“好不好”，好似從前，她與他都還年少，她總喜歡跟他撒嬌，而他總是有求必應……
子靖亦像從前那般道：“好。”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其實一切都變了……
樑薇輕扯嘴角，無力一笑，深深望她一眼，擡腳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