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回身著白底銀絲寶相紋錦衣，華美高潔。他坐得端正，一如既往地高貴清潔，令人不由得想到“積山如玉”四字。

可是，之前的他面色潔白如玉，生氣或發憤，面色泛紅，還被雪桐取笑為“涂抹新紅上海棠”。這會兒，他的臉卻發著青，毫無生氣。

正不知所措時，梁薇聽到程安瑩的聲音在喊：“哥哥……”

梁薇心內一陣狂喜，仿佛人多一點便可以喚醒程方回似地，于是揚聲道：“他在這里！他在這里……”她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朝山下奔了幾步。

遠遠便看到一群人跑了過來。雪桐本在隊伍最末尾，聽到梁薇的聲音，一個點躍便到了隊伍最前面。

梁薇見到她更是放心，激動地道：“雪桐、雪桐……你快來看，程哥哥怪得很啊！你快來看，快來看……”

周雪桐一個箭步沖上來，見梁薇面色蒼白，神情似大喜又似大悲，激動異常。雪桐拉一下她的手，亦覺冰冷異常，便安慰道：“不要害怕，讓我看看。”

梁薇有了依靠，安心許多，乖乖地一點頭，拉著雪桐的手走到杏花樹旁。周雪桐一見到程方回的樣子，臉上就顯出幾分驚恐。她望了梁薇一眼，然后才緩緩地蹲下來，在程方回肩上扶一下，便顫聲道：“他死了……”

梁薇身形一晃，幾乎跌倒，連忙斥道：“雪桐，不許胡說！”她擔憂地向后望了一眼，只見程安瑩等人已加快速度趕來，身上更是瑟瑟發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雪桐，快，你救救他！”她實在不愿放棄最后一點希望。

雪桐檢查一遍，搖頭道：“他已死去多時了……梁薇，你一來，他便是這樣嗎？”

程安瑩來到，正好聽到這句話，嚇得癱倒在地。子靖就在她后面，連忙攙起她來，一起來到程方回身邊。

程安瑩雙手顫抖，緩緩伸出去，扶住她哥哥的雙肩。他的睫毛、嘴唇亂顫，只是說不出話來。

郭川澤緊隨其后，看到這情形，心內亦十分震驚，實在想不通程方回為何會在這時，于此地離世。

他見雪桐站在一旁皺眉不語，便走至她身畔，輕聲問：“你怎么看？”

雪桐頹然地搖

一搖道：“我也實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安瑩驟然失去兄長，直如被抽去魂魄一般，一時間六神無主。她一時搖一搖哥哥，一時又淚光盈盈地望著眾人，顯得悲痛欲絕又絕望無助。子靖見她這么可憐，便拉住她的雙手。程安瑩失聲慟哭，過了一會兒，才抽噎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哥哥……我哥哥為什么……為什么……”

她在心神劇痛之下，聲音亦如一線游絲。

雪桐給郭川澤使一個眼色，便將頭扭了過去。郭川澤見狀，再看一眼程安瑩，只見她一張雪白小臉滿是驚懼之色，心道，看來程方回這是死得凄慘，雪桐見程姑娘可憐，不忍心說出來，所以才要我說。

他擔得此責，不情不愿，卻也無可奈何，蹲下身檢查一番，一臉疑惑道：“怎么會這樣……”

梁薇忙問：“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我可不可以……”她話未完，便掀起衣袖，又想以血相救。

郭川澤攔道：“沒用，他是內力震碎了筋脈，這才死的！”

這個“死”字，說得太容易，程安瑩與梁薇聽去，覺得甚是刺耳。

“怎么會這樣！”程安瑩身上冷得發僵，抖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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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靖抱著她，只覺她隨時會暈倒過去，便安慰道：“你不要急，先聽郭大哥怎么說。”出了這種事，子靖卻勸她不要急，實在不合情理。不過程安瑩卻聽了進去，勉力支撐著，極力保持著自己。

梁薇也無法接受程方回已死的事，急切地道：“要怎么救他？做些什么救救他！”

郭川澤為難地道：“實在是他已死去多時……”

程安瑩知道郭川澤醫術高強，聽到他這樣說，不得不接受哥哥活命無望的事，一聲抽噎，凄涼無比，幽幽不絕。子靖亦是驚懼，也無從解勸。

梁薇也不得不相信，想到昨天與他相見的種種，當時強烈的不安都涌了上來，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腦中一黑，幾乎暈倒，身體晃了兩晃。子靖看到她這樣，急于扶住她，卻又不能丟下程安瑩不管，只能在一旁著急地問：“你沒事吧？”

梁薇低下頭，兩行淚水涌了出來，緩緩蹲下身，

看著程方回依舊英俊的臉龐，低聲道：“程哥哥……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程安瑩亦忽然想了起來，淚光朦朧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抬起頭來望著眾人道：“我哥哥為何會被內力震碎筋脈？”她這般眼神，仿佛眾人是她的仇人。眾人體諒她的失兄之痛，也不計較。

周雪桐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地道：“程堂主武功也是一等一的，能夠震碎他筋脈的高手，當世沒有幾個……可是，卻沒有一人與程堂主有這般深仇大恨啊！”

子靖道：“明花堂與外界的瓜葛甚少，實在不想仇殺。”

郭川澤點頭道：“我敢肯定，震碎程堂主筋脈的內力，不是從外面來的，而是他自己……”

“這么說，程堂主是自殺？！”子靖詫異道。

郭川澤指一下周圍道：“你們看這里，像經過一番打斗嗎？還有，你看程堂主的神情，極是內疚、絕望似地，亦不像與仇人見面的樣子。”

程安瑩離哥哥極近，聽到郭川澤這么說，便仔細去看哥哥臉上的神情，果然見他臉上蘊著深深的愧疚與傷心。可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有什么事能令哥哥舍得離開自己。

她覺得哥哥是自殺，可是郭川澤的理由實在無可反駁，便抱住哥哥，痛哭著問：“哥哥，到底是為什么啊！你為什么要想不開……為什么……”

梁薇混身發冷，怔怔地道：“因為我……”

程安瑩一個激靈，抬起頭來，用一雙朦朧的淚眼望著她，不解地問：“你說什么……”

“他昨天見過我，”梁薇哭道，“我那個時候就覺得他不對勁……”

雪桐奇怪地問：“他怎么不對勁了？”

“他見到我和李……”梁薇望一眼子靖，后面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程安瑩低聲道：“我哥哥他……他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一股心酸涌上梁薇的心頭，她難過地道：“我知道。”

郭川澤接口問：“可是，你不喜歡他？”

梁薇低著頭，不敢看程安瑩哀絕的目光，緊握著拳頭，極力保持著著一絲理智，去想明白這件事。可是，這件事怎么才能想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