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爺爺,清河縣的謝家子孫謝玉帶著他的親妹妹謝花寶過來,說是要讓謝花寶在母親這里,住上幾天,好接受京城師傅的教養。”謝策過來謝太傅的書房說道,“也不知道答應不答應。”
謝太傅眼睛還沒離開過書本,“都是親戚,她要來住,就來好了。那個林安白都在我們家住了好幾年,謝花寶至少還是我們的親戚。”“謝花寶正值談婚論嫁的年齡,怕她住進來,為的是讓我們給她找戶好人家。”謝策提醒道。
謝太傅抬起頭來,“我聽說謝花寶去年推掉了和林安夜的婚事。看來她的眼光是很高的。并且還是因為林安夜不舉的原因。”
謝策冷笑:“小時候不是見過嗎?也就小家碧玉那種類型的,京城哪家姑娘不是她那個樣子的?”
“不管如何,如今皇上想要對付我們,我們自己人先不要窩里斗。若是謝花寶能謀一個好人家,日后對我們也是有助益的。”謝太傅頭腦冷靜,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們家有這么一個親戚的好女兒可以送的出手,當然要好好利用。親戚總比外人好。
于是謝太傅讓自己的兒媳婦謝世子夫人安排歡迎謝玉和謝花寶的到來。
謝玉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金陵謝家,可到底還是有些膽怯。金陵謝家和清河縣謝家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語的,謝玉見了這里的氣派和豪華,自卑的不敢說話了。
再看看謝策長得豐神俊逸,大有龍鳳之姿,內心將謝策和自己比了比,頓時覺得自慚形穢了。
可是謝花寶卻不同,她大大方方地拜見了謝世子夫人和謝策,很熱情地稱呼謝策為“策哥哥”,他們本來就是堂兄妹關系,小時候都見過面的。
只是后來見的少了,不由的生疏了,不過謝花寶卻是有自來熟的本事的。
謝策見是一個漂亮妹妹,便很高興,親自去安排住所給謝花寶去了。謝世子夫人則留下謝玉,問問謝玉家里父親母親身體可好,家業可好。謝玉都一一如實回答著。
謝世子夫人見了,心想,謝家竟然出了個這么老實的子孫,這謝玉卻是直腸子,不像別的謝家子弟,內心七八個竅。
不過那個謝花寶倒不是個老實的姑娘,看她眼神飄忽,心事頗多,一個玲瓏心的閨秀。
過完年,倪重陽的醫館也開業了。
初次作診,為了不讓人認出他的身份,他此番開業卻是非常低調。端午只是找來附近的鄰居宣傳宣傳。
反正這房子已經是他們的了。將來租給別人也一樣能賺,現在是找到父親要緊,所以端午也不急著賺錢。
每日也會有十來個鄰居過來看病,倪重陽收的銀子也不高,賺的錢減去上交的保護費,只剩下零星一點。就當貼補家用了。
可是,倪重陽不去找別人,冥知府大人卻來找他了。
“端午,知府大人要我過去一趟,他們這些做官的,都是府上行醫的。反正店鋪里也沒幾個病人,藥草都賣不完,不如我去知府大人宅子里看看。”倪重陽說。
端午笑道:“只怕他最近都是在觀察我們,見我們生意不好,就想接濟我們。可生怕我們不接受,就換著法子說他病了,要你過去看,他給你的診金必然是很高的。到時候只怕你受了他的好意,不能再推辭他的請求了。”
倪重陽嘆了口氣:“照你這樣說,我倒是不想去了。”
“去當然要去了,其實知府大人不是一般的人,他知道我爹爹的事。若是總是和他太過于疏遠,只怕就更難打聽到我爹爹的消息了。”端午分析說。
倪重陽于是背著背包,前往知府大人宅。
因為是走路過去,要繞過好幾條街巷,倪重陽走的累了,低下頭擦汗的瞬間,忽然前面一輛馬車開過來。
倪重陽還沒反應過來,那馬車為了避免撞上他,車頭一偏,車里發出女子的尖叫聲。
“你找死啊!也不看看這是我們方家的馬車。我們小姐在里面知道不知道。若是小姐受傷了,有你好看。”車夫罵罵咧咧地下了車,彎著腰對車里說,“小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車里傳來嬌滴滴的聲音,“那人應該不是故意的,既然我沒事,你就不要為難他了,讓他走吧。”
“是。”車夫這才放下心來,瞪著倪重陽說,“這次算你好運。”
車子往前開了幾步,倪重陽正要走,忽然看到一塊手絹掉在地上了。
難道是剛才那小姐在車里沒坐穩,手絹從車窗飛出去了?
倪重陽于是上前撿了起來,那還不只是手絹呢,還有一個金元寶,被手絹包了起來。
金元寶是足金的,這么一個能買下一幢房子了,倪重陽想都沒想,快步跑去,攔住那馬車。
“你又做什么?都說了我們小姐饒恕你了。”那車夫很生氣地停車。
倪重陽將那金元寶和手絹遞給車夫,笑道:“你誤會了,我看你們丟了這個,就撿起來還給你們了。”
那車夫一雙眼睛瞪圓了,一眨不眨地定在了原地。
車簾子掀開,方圓小姐從里面探出頭來,看到了倪重陽。
“多謝公子。”她微斂雙目,含笑道謝。
倪重陽只是看了她一眼,拱了拱手,“那么在下告辭。”于是就走了。
方圓看著倪重陽的背影,出了一會兒神,喃喃道:“這個人看起來并不是很有錢,可是面對這么大的金元寶,竟然不存一絲占有之心。真真是世間少有的純正漢子。”
馬車開走了,可是方圓小姐心里卻落下了一塊根。
倪重陽然后來到知府大人府上,知府大人只是患了風寒,倪重陽很快就給他開了藥方。
知府大人給了倪重陽二十兩銀子,倪重陽不愿意接受,后來知府大人說這就當作路費,倪重陽就說:“那么我收下了,這藥方上的藥也由我藥鋪出,明天就給大人送過來。”
知府大人笑著點點頭:“你要多來就好了,我是很希望能和你好好聊聊的。”
于是二人聊起來了國家大事。
倪重陽說:“小生對政治上的事,不是很明白,恐怕惟有聽大人為小生講解了。”
知府大人說:“當今圣上知人善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若是倪公子對仕途有意,老夫可以保舉公子,公子除了衣食無憂以外,還可以施展抱負。”
這么好的一塊餅,倪重陽竟然想都不想就給拒絕了,“多謝大人的好意,在下能力不足,恐怕不能勝任。在下只希望可以救治天下百姓,心愿已足。”
知府大人嘆了一口氣,眼中很是失望:“若是可以入仕途,也是可以救治天下百姓的。倪公子何必如此固執呢?”
倪重陽說:“若是進入仕途,只怕官場上要應付的事就太多,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做救治百姓的。”
知府大人垂下頭,很是難過。
倪重陽見知府大人多次盛情邀約,很是感激,就說:“雖然小生怕是辜負了大人的好意,可小生可以為大人推薦一個人才。”
“哦,是誰?”知府大人抬起頭來。
“便是叫楊逸辰的。他去年通過了鄉試,進入京城學堂,成為秀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秀才。今年的春闈,只怕也是志在必得。”倪重陽說,“楊逸辰還不到十五歲。”
“哦,京城學堂里,竟然有這么一個少年奇才?”知府大人面露喜色,他一直以來也是求賢若渴。
“實不相瞞,他正是小生的小舅子,所以小生對他也是知根知底的人。才敢推薦給大人。”
“那如此更好了,若是你的親戚,我會更喜歡。”知府大人點點頭,“我即刻派人去京城學堂打聽下。若果是奇才,若是這次春闈他中了進士,那我必當去保薦他,若是他沒中也無妨,我也會有他效力的地方。”
“那么多謝大人了。”倪重陽于是告辭。
倪重陽回去后,把推薦楊逸辰的事,告訴給了楊端午。
楊端午說:“在京城都這么久了,我都不敢去見逸辰,生怕走漏了風聲。聽林安夜信里說,他在京城學堂里,也是一鳴驚人,成績非常的好。這次春闈非中進士不可。可我總覺得,事情應該不至于這么順利。”
倪重陽說:“逸辰天姿聰穎,一學就會,考取進士自然也是容易的。”想當年,他也差點考上進士了,只是在考試途中,聽說他父親從屋頂摔下來受傷,他才放棄了考試趕回家中。從此他就不去考進士了。
頂著個虛的秀才頭銜,他卻不愿意去教書,反而更加潛心研究起醫學來了。
而楊逸辰對課本的領悟能力,還在他之上,所以他推斷,楊逸辰必定能考上進士。
楊端午還是很不安,“我還是寫封信給林安夜吧,請他幫我轉告給逸辰,雖然在學識上,逸辰考試是沒有問題的,可在心機上,他就很容易吃虧的。這是不能不防的。”
清河縣的謝家,絕對已經派人告訴過京城謝家,今年春闈有個考生,就是楊端午的弟弟楊逸辰。
他們暗中會做什么手腳,都是不可預測的事。
倪重陽說:“我知道你很想見見逸辰,你們姐弟情深,就算是見一面也無妨的。”
“不可,若是暴露了咱們這個地址,只怕我們就要搬家了。你瞧瞧,如今這房子裝修得多好看,多舒適,若是為此搬家,豈不可惜?”
倪重陽便也認同了。
不日林安夜就來到了京城。
“這次來,我就是要搞倒清河縣謝家的。”林安夜喝著酒,神情凄涼,每當想到他都來不及見他爹爹最后一面,他就在心里唾罵自己。
“可有具體方案了?”倪重陽也沒攔著他,把家里最好的酒端出來給林安夜喝。
林安夜點點頭,“我在京城也認識一些人,如今這件事在清河縣已經鬧的很大,謝家把林家搶去的染坊都沒有一個客人愿意給他們訂單。謝家已經失去了民心。如果我在京城也開始鬧,只怕京城的謝家不會不管。”
“你的意思是,謝家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斬斷他們的親戚?”倪重陽搖搖頭,“可他們利益是牽連一起的,想讓他們反目,還是很難的。”
“我知道難,可我從知府大人那里打聽好了,皇上和謝太傅的關系,越來越不好了。”林安夜說,“你應該聽說,謝太傅的孫女進京選秀女,卻遭遇了落選一事吧?”
倪重陽點點頭,“是聽說過。”
端午在廚房里,對他們兩個人的話,聽的是一清二楚的。
林安夜過去把門窗都關上了,緩緩說道:“這件事的真相,若非知府大人告訴我,我還真想不到。”
“哦?”倪重陽說,“愿聞其詳。”
“謝太傅的孫女好端端的過去選秀,竟然臉上長了水痘,這可是會傳染的,皇上馬上讓御醫給她醫治,找謝太傅商量,這對外可怎么說呢。若是說她得了這種病,只怕有人會說她不吉祥,若是說已經選上了,可這出水痘沒這么快好的,若是一直不好,豈不是耽誤了她的終身大事?最后皇上和謝太傅商量,對外宣布她已經落選了。這樣,不過是落選罷了,等她水痘治好后,一年也好,兩年也好,終歸還是年輕的,她還可以再嫁人。若是選上了可就一輩子要留著皇城的。”
倪重陽點點頭,感嘆道,“謝太傅只怕也是不得已才答應下來的。因為他也沒別的法子可想了,難怪他也沒生皇上的氣,對外還遮遮掩掩的,想把這事給過了去。”
“可是知府大人推斷,這水痘,是皇上要她長的。”林安夜忽然眼神一厲,說。
倪重陽一怔。
“你是行醫的,你應該知道,這水痘是傳染病,好端端的宮里,幾百年沒有這個病了,謝家的姑娘又都是保護的好好的,哪里就撞到這個傳染源了?這謝家姑娘是怎么得這種病的,只怕誰都不知道。可是知府大人說的那么肯定,那就一定是皇上的意思了。”林安夜笑了笑,繼續喝酒。
“是有這個可能。畢竟謝太傅是功高震主,我也聽說如今謝家手握兵權和經濟,大銘朝沒皇上可有,可沒謝家人可不行。皇上既然十年前,會對手握兵權的楊康將軍下手,如今對功高震主的謝太傅下手,也完全是可能的。”倪重陽說。
林安夜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表面上看起來呆頭呆腦的,分析官場上的事,竟也很在理。”
倪重陽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伴君如伴虎,如果皇上真的和謝太傅一家不合,這便是我為父親報仇的最好的時機。”林安夜呲著牙說道。
這時,端午把菜肴也燒好了,端出來,三個人吃了起來。
林安夜說:“端午姑娘,我打算明天就去見見逸辰。這小子應該長大不少了。他這個年紀,今天這么高,明天指不定就高了一大截了。”
端午點點頭:“我待會去蒸幾個糯米餅,林公子幫我給他帶過去。他必是喜歡吃的。”
“學堂里的伙食也是不錯的,只是哪里及得上端午姑娘的廚藝。你讓我待糯米餅,我可會在路上偷吃了去。”林安夜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林安夜見到楊逸辰的時候,楊逸辰一身青衫,筆挺的背脊,站在那里快和林安夜一樣高了。
他的五官和楊端午很像,眉毛間自然有一股英氣和俊逸,鼻若懸膽,口如明珠,若是換為女兒裝,就是高壯身材的楊端午了。
林安夜拍拍楊逸辰的肩膀,問了問他最近學習如何,身體如何,逸辰一一作答后,拉林安夜到一邊偷偷的問:“我知道姐姐和姐夫都在京城,他們住哪里,你告訴我。我不會告訴找他們的。”
林安夜搖搖頭:“也是你姐姐說的,不能告訴你,你姐姐和姐夫現在很好,就是擔心你呢。我們都是為了找到楊將軍和替楊將軍沉冤洗雪,而你只要保護好你自己就可以。”
楊逸辰聽了,咬咬牙說:“謝家是我的仇人,前幾日他們來學堂點名的時候,我恨不得拿刀宰了他們。”
“千萬不要沖動,你就算是宰了他們,只怕也是無濟于事的。還白白要一命抵一命,賠上你的燦爛前途,為了大局,你要沉得住氣。”林安夜然后把糯米餅交給楊逸辰,“你姐姐說了,這些餅,你一定要自己吃,絕對不能給別人吃。并且一定要細嚼慢咽。”
楊逸辰聽明白了,難道姐姐在這糯米餅里放了什么機密么?便說:“我一定照做就是。”
“以后可能不能來看你了,你要自己照顧自己。我這次來其實就很冒險的。若是走漏風聲,整個計劃都會變亂的。”林安夜說。
“我知道了。”楊逸辰目送林安夜離開后,走到自己的房間,關好門,細細吃起了餅來。
吃的時候,忽然咬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楊逸辰眼睛一亮,連忙吐了出來。
是什么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