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陸仁又一次搬家的三天。
戀戀不舍的將鎮中諸事交付給李典,陸仁在鎮中軍士與居民的相送下,帶著滿滿一車的各類文獻又搬回許昌原宅。在他心里有著太多的無奈,去秋試種的稻、粟才剛剛有了一些收獲;丘陵上栽種的果樹也才結出青果;鐵匠鋪里不久前才試煉出少許硬質碳鋼……可是他現在必須回許昌,很難再有相應的時間、精力、人力、物力去做這些。
“唉,早知如此我就不寫那封自作聰明的信了!本來什么事都沒有的,安安心心的躲在小鎮上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多好啊!”
走進尚書府的大門,陸仁到覺得自己像是步入了鬼門關一般。而廳中危襟正坐的荀彧就像極了那拿著生死薄的判官。為什么是判官不是閻王?論相貌、身份,閻王老大當然是曹操啦!
荀彧見他來,抖開折扇(陸仁在鎮中閑時搞出來的)笑道:“義浩回來了。哦,應該說是我的好幫手,陸仆射回尚書府來了!”
陸仁干笑著拱拱手,心中暗想:“現在才二月底,天氣一點都不熱,你搞把扇子在手邊扇什么扇啊?難不成這些文士牛人都喜歡帶把扇子,有事沒事的摸出來扇兩下擺擺譜?”
荀彧讓陸仁坐下:“怎么,回來尚書府做事你好像不怎么開心?”
陸仁道:“是有一點。”
荀彧道:“沒有在小鎮上那么逍遙自在是吧?你這個陸義浩,就不能收收性子,安心的做點事?”
陸仁心道:“我哪里不安心做事了?這一調,我鎮上搞了一半的東西不知得扔下多少!”
荀彧道:“既然回來了,就安心的做事吧。老實說,你在我身邊幫我的話我不知輕松多少。你不在的這一年,好多事我都找不到個商量的人。”
陸仁道:“怎么會呢?老郭、公達他們……”
荀彧道:“別提他們了。有些事你去辦我省心,叫他們去的話不見得能辦出你的成果來。”
陸仁道:“說是這么說啦……這都什么時辰了,老郭他們怎么還沒來?”
荀彧道:“你就別提這個郭奉孝了行不行?一般沒什么要緊事他來都不會來。不過他不來也好,他要真跑來就絕對出了大事。”
陸仁道:“這么說,這尚書府真正辦事的……就荀公和我兩個?”
荀彧道:“差不多了。有時候有些事要找人辦,我就讓下人們帶著書信去找該找的人。”
陸仁啞然。
荀彧找出幾卷書簡,放到陸仁桌案前道:“你這次回來的正好,我這里有些對今年農耕方面的計劃,你幫我看看有沒有什么值得權商的地方。”
陸仁翻開書簡,見是荀彧對曹操境內農業、手工業及商業的總體策劃。其詳細程度、數據推算之精,是陸仁拍馬都及不上的。沒錯,陸仁是比荀彧等人多出近兩千年的見識,但他一個普通人又能學到多少?真正對民政的統籌規化,不是動動嘴就可以做到的事。
陸仁仔細的看與想,對其中一些自己有一定見解的地方和荀彧再一同商討。主要是集中在眼下大旱的應急與補救,以及四方流民的安置問題。
荀彧道:“義浩,你所說收容各地所來的流民我很贊成,可是主公的存糧也并不是很充裕,用什么去安置?去年是豐收沒錯,當時也算得能支撐到明年秋收,可是主公擴軍與征討,花去的錢糧不在少數。眼下再算可能只夠撐到明年四月,連上今年大旱勉強收上來的糧食,詁計剛好支到秋收。”
陸仁道:“荀公試試讓這些流民在各屯田處種值土豆自救如何?”
荀彧想了會兒道:“這土豆經你的推廣幾近一年,各屯田處也有一定的種植,據聞成熟極快,又不占耕地不懼水旱,也許是可以用來救急,到是可以一試。”
陸仁道:“除此之外,大量的流民就是大量的勞力。如果糧食問題得以解決,還可以去發展蠶桑、制鐵,還可以利用這些流民來以工代賑興修水利。另外我曾在小鎮上收留過一些河北來的流民,他們有帶來不少棉花的種子,稍晚些可以挑些適種之地來進行種植。”
荀彧道:“以工代賑?不錯,這是個好辦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人力又不浪費糧食。那么義浩,這些事就有勞你去辦了。具體如何你大可便宜行事,有甚需求可以來找我。”
“得!我就知道得是我去。”
又談了些亂七八糟的事,荀彧與陸仁的話題轉到了曹操對張繡的二次出兵上。
荀彧道:“義浩,主公這次對張繡用兵,你就不再獻上一策了嗎?”
陸仁苦笑道:“不是不想,而是無策可獻。”
荀彧道:“還在為上次的事擔心?其實主公已經和我說了,他這次會吸取教訓,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你真的沒有再給主公的錦囊?”
陸仁細想許久,小心翼翼的道:“錦囊沒有,但還是希望主公能速戰速決……我擔心袁紹那里。”
荀彧用怪異的眼光看了眼陸仁,暗中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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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三年三月,曹操再次發動對張繡的南征。
陸仁因為要在境內幫助荀彧處理內政,所以這次沒有被曹操帶上。到六月初,陸仁大致完成境內的內政規化回到許昌。與此同時,荀彧收到袁紹欲趁曹操不在許昌,欲趁虛而入的情報,緊急派人前往曹操處報急。陸仁這時想起賈詡勸張繡以敗兵二次追擊曹操的事,便讓送信的人帶給曹操一句話:再防追兵。
曹操在收到這兩條消息后急忙退軍,張繡的頭一次追兵被殺得大敗,第二次的追兵則重視了陸仁的提醒,在路間設伏又一次重創張繡,大軍平安的退回許昌。事后賈詡被張繡罵個夠嗆,曹操問及陸仁為什么讓他再防追兵時,早有準備的陸仁回答得很簡單:求穩而已!
七月,曹操回到許昌。袁紹聽聞曹操返回,也就放棄了攻打許昌的打算,轉而專心對付北方的公孫瓚,并寫了封言詞極傲慢的信向曹操借兵借糧,之后就是郭嘉勸曹操的“十勝十敗”論。曹操在下定決心后讓荀彧開始著手對袁紹開戰的準備,陸仁也跟著忙得昏天黑地。
八月初,呂布在袁術的挑撥下攻打劉備,曹操派濮陽夏候惇援救劉備失敗,夏候惇還是在戰中失去左目。劉備只身逃到許昌。說來也巧,劉備逃到許昌城門附近時正好碰上辦完事正準備回城的陸仁。
“前面那位大人,在下劉備、劉玄德,欲求見曹丞相,可否代為引見一下?”
“啥!?劉備?”
陸仁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定神向眼前人望去,只能用狼籍不堪來形容。不過陸仁最在意的到是劉備的招牌大耳和長臂:“耳朵是有點大,不過沒有傳說中能‘雙目自顧其耳’那么夸張嘛!這手確實是挺長的,不過沒過‘雙臂過膝’的程度,比正常人長出半個手掌到是真的。記得看奧運會皮滑艇的時候,那些運動員基本上都是這樣,說是臂長的人可以占一定的優勢。這劉備不去當皮滑艇選手有點可惜哦……”
劉備見他發呆,干咳了一下:“咳……大人,在下劉備,想求見曹丞相。”
陸仁回過神來:“哦哦哦,原來是劉皇叔……”
劉備莫明其妙的道:“劉皇叔?大人切勿亂言!劉備雖是漢室宗親,但宗譜失傳已久,輩份無從輯考。再者這般胡言亂語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陸仁揚起手來就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又說話不經大腦!還好這周圍沒人,不然麻煩就大了!”
劉備哭笑不得的望著有點發神精的陸仁,心中暗道:“這人腦子沒病吧?哎,劉皇叔?聽起來不錯,也許我將來……”
陸仁這邊趕緊拱手道:“久言劉豫州大名,今日一見舉止失措,萬望勿怪!適才所言是‘劉皇族’,心亂之下口誤,呵呵……”先找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唐塞一下,總不能叫劉黃鼠吧?
劉備干笑道:“無妨無妨。還未問過大人高姓大名。”這家伙心中也有點失望。
陸仁道:“在下陸仁、陸義浩。”
劉備驚道:“閣下就是陸仆射?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真是備三生有幸!”
“怎么我這么有名了嗎?這老劉也知道我了?看來我混得還真不錯。”
陸仁道:“不敢不敢!徒有虛名而已。日前聽聞劉豫州為呂布所敗,現在得見我自當引見。豫州請隨我入城。”
劉備大喜,但馬上就有點尷尬的道:“陸仆射身上可有充饑之物?備……已有三日未進水米……”
“……”
陸仁取出隨身帶著的幾個面餅,剛想遞給劉備,卻被劉備尷尬時作出的一件事給驚得掉下馬去——劉備竟然把自己的耳垂肉拉下三寸多長!
“天啊!這事竟然讓我碰上了!原先曾經聽說過有的人耳垂那里的肉質纖維不同,可以像象皮筋一樣拉出好長來,沒想到劉備居然就是這種人!”
(算是開個大玩笑!不過瓶子確實看過一個HK地區的節目,某位老太太的耳垂肉就可以拉出二十多厘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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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的到來引發了曹軍中又一輪的爭議。
曹操打算馬上發兵攻打呂布,有不少人認為南方張繡未平,北方袁紹虎視耽耽,東方的袁術也還未平,此時打呂布會危機四伏。不過曹操自己的分析決定出兵,荀彧與郭嘉更是全力勸曹操抓緊時間擊破呂布,以防止呂布將來和袁術聯手會帶來的危險。
陸仁知道曹操將會做的事,會議上他一言不發。直到曹操問及他時,他只是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各類軍需清單交給曹操:“軍備已齊,主公出兵可也。”
“哦!義浩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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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曹操出兵徐州。
陸仁因為要在許昌處理最后的軍需供應,所以出發較晚。等他帶著大批后勤趕到時,曹操剛剛攻下彭城。彭城衙中,呂布一眾被俘虜的將官都先后被推出門去斬首,與陸仁擦肩而過。陸仁沒有去在意,而是面無表情的趕入廳中向曹操報到。
曹操大笑道:“義浩來得正好!糧草軍需運到,孤無憂矣!”
陸仁沒有作聲,只是默默的退到一旁。
曹操突然陰沉下臉來:“傳令下去,將彭城一地無論軍民屠戮一盡,以絕后患!”
陸仁大驚失色,急忙跑出來勸道:“主公不要!呂布占據彭城一地與主公作對固然可惡,可是這里的百姓是無辜的啊!他們也不過是屈服于呂布的暴虐,不得不聽從呂布的號令。眼下主公奪下彭城,正當安撫百姓,讓他們能夠重新安定下來,安居樂業,千萬不要亂開殺戒啊!”
曹操道:“呂布勇猛,孤尚未有絕對的把握能擊敗他。萬一他哪日重奪彭城,不是讓他又有了征兵征糧的本錢與孤相爭嗎?想昔日白起坑殺趙國四十萬眾,令趙國元氣大傷,再難與秦爭鋒,就是前例。義浩,你心地過太過慈軟,需知在戰場之上是不可有婦人之仁的!”
陸仁道:“那、那主公又為何不將彭城這里的百姓全部送回濮陽境內?”
曹操冷然道:“自古哪有行軍之時于路帶眾多百姓同行之理?孤又哪里能分出足夠的軍力將這里的幾萬余眾帶回境內?再者文若早已告知孤今年糧緊,孤沒有余糧去將養他們!”
陸仁還不死心:“主公,至少、至少還請你放過這里的……這里的孩子們啊!哪怕就是讓他們自生自滅都好……”
曹操一但決定的事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他不耐煩的一揮手:“義浩不必再多言了,孤意已決!傳令下去,殺!”
陸仁還想再說什么,卻被一旁的郭嘉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