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趙雨船隊的緩緩靠岸,碼頭上的船工們也個個都作船貨物的準備。趙雨站在白鯨的船舷上望見這一幕,有些為難的向郭弈道:“師弟,你先下去向船工頭人們說一下,只要留下三分之一的人手卸下船中多余的糧米和引導那八百移民入夷就行了……”
郭弈也顯得有些為難:“師、師姐,為什么要我去?這一趟的遠航,你才是主事之人啊……”
“你去不去!?”趙雨平靜而冰冷的話語中隱隱帶著幾分威脅的味道。
郭弈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我去我去。”
看著郭弈不情不愿的下船,趙雨避入艙中。此刻的她完全沒有了往常文靜淑女的樣子,一雙玉手猛抓其頭,小聲嘀咕道:“哎呀……一會兒怎么向師傅解釋啊!價值萬金的貨物硬是沒換回什么東西回夷州!當時我自作主張的全部拿來換郭嘉的三年休養,本意是想憑借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曹操覺得受之有愧,回過頭來再撈點好處,可我怎么也沒想到在曹操父子那里會出那樣的事……頭一次去辦事就虧空了夷州一年的積蓄,師傅到時候會怎么看我啊!”
鬧了半天趙雨也有怕的事啊!?
這邊陸仁領著甄、鄧艾已經趕到了碼頭,見郭弈正在那里向船工頭人解釋些什么,而原本集結的船工只留下了那么點人在卸糧米或是引導新來的移民,趙雨卻不見蹤影。心中已經大概地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心道:“唉,到底還是沒能在老曹手上占到什么便宜。算了,反正這批的貨物本就沒打算賺什么東西回來,只要能讓老郭安心休養,保住小命就行。”
幾個人上前幾步,郭弈也算是向船工頭人解釋完,一轉身就看見了陸仁,趕緊施禮道:“師傅。弟子回來了。”
陸仁道:“弈兒辛苦了……令尊如何?”
郭弈道:“家父身體康健。在弟子把貨物全數送至南皮城中時。家父已經離軍回城休養身體去了……”
陸仁擺擺手打斷郭弈想繼續說下去的話:“看你們的樣子應該是空手而歸吧?你也不用解釋什么。你那位師姐趙雨呢?為師想見見她。”
郭弈尷尬的指了指白鯨的船長艙。陸仁掃了一眼,隱約間好像看到趙雨躲在窗后偷偷的望著這里,搖頭笑了笑道:“弈兒你累了吧?早點回房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把新來地移民相應諸事給處理好。艾兒,你師兄離開了有一段時日,有些事會不清楚,你先去幫著師兄處理一下。”
鄧艾應了一聲。帶著神色頗為狼狽地郭弈先行離去。陸仁正想走上板去見趙雨,一回頭見甄、二凌也想一起跟過來便伸手攔住道:“你們先不要跟著。趙雨這丫頭生性好強,頭一次派她出去現在卻幾乎是血本無歸地回來,她有些拉不下面子不敢見人,不然也不會躲在船艙里不敢出來了。讓我先去勸勸她。”
二凌沒什么話說,甄的神色間卻有些不悅的道:“義兄,這一次的船隊可以說是帶走了夷州一年的積蓄,現在卻什么都沒有賺回來……義兄。你可不能太偏坦她啊。”
陸仁笑著擺了擺手道:“不不不。這些東西只要送到了曹操的手上,我們就已經賺了。”
甄道:“賺了?小妹愚鈍,不解兄長之意。”
陸仁道:“這一回送出去的東西。本身只是我們試制地產品,真正就品質來說我根本就不滿意。現在拿來當順水人情……哦不對,應該說是先期投資正合適。我還就怕老曹他覺得品質不好或是怕我是另有圖謀而不敢收呢。”
甄遲疑道:“先期投資?”
陸仁看看甄滿是疑惑的臉,笑道:“義妹,如果你是曹操,突然間得到了這么一大批優良的器杖,并借此組建起一只強大的軍隊,那么在器杖多有折損之后,會不會就此作罷?”
甄搖搖頭道:“當然不會。非但不會,還會希望這些東西多多益善。”
陸仁道:“是啊,曹操不會罷手。即然不會罷手,那些東西他又覺得好用,那么我們以后在河北一帶的商路不就打開了嗎?”
甄恍然道:“哦,義兄的意思是欲取之則必先與之。”
陸仁道:“不錯,就是這么回事。這一回的貨物放到中原是很值錢,但目前只有曹操才買得起,也只有他才舍得買……”
甄道:“不見得吧?江東孫權也……”
陸仁道:“別提孫權。江東那邊暫時別去碰他們比較好。孫權掃平山越是早晚的事,如果讓他知道夷州已經在我們手中初見成型,他掃平山越之后肯定會對我們這里動手。他到時離我們不過是隔岸相望,而我們地防御體系還
氣候。”
甄沉思了一會兒道:“小妹明白了。只是小雨她會醒悟到義兄地用意嗎?”
陸仁道:“小雨聰明過人,這當中的環節我雖然沒有指給她,她也應該早就想明白了才對。讓我先上去問問,如果她真的沒有做過相關地事,那我可真會哭死。”
甄點頭道:“那義兄你先上船,我去茶樓里坐坐。”
二凌守住舢板,陸仁上船后直接步入船長艙。環視了一下,見趙雨低頭垂手的站在那里,看不見神情如何。不過一頭秀發亂糟糟的,一看就知道是狂抓之后的結果。
“弟子見過師傅。”
陸仁笑了笑,徑直在房中的桌旁坐下,一手取過酒壺倒酒,看似有些漫不關的問道:“怎么一向處變不驚的趙大小姐今天竟有些花容失色?”
“師傅,我……”
陸仁擺擺手。另取過一個酒杯倒滿酒:“行了,過來坐下。”
趙雨依言在陸仁地對面坐下,偷眼看下陸仁,見陸仁顯得很平靜,心中微微放松了一點。
陸仁把玩了幾下酒杯,問道:“價值萬金的貨物出去,現在空手而歸是吧?”
“是……”
陸仁道:“老郭他是被這些貨物換回城休養的?”
“是。”
陸仁道:“行了,師傅不怪你。當初我就有考慮過。不拿出些驚人的東西。曹操不會真正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當初沒有和你明說。是想看看以你趙雨的本事,是不是有辦法能撈些本錢回來,沒撈到什么也不要緊,曹操必竟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人。真正要怪的話……”陸仁伸手拍拍趙雨地肩膀道笑:“小雨,其實你應該怪你師傅我。因為我拿出夷州一年地積蓄去換好友郭嘉地一條命,回過頭來卻是要你在幫我背黑鍋。”
趙雨楞了一下,想了想驚道:“師傅言下之意。是那些貨物本來就是打算送給曹操的?”
陸仁道:“差不多吧,不然我干嘛要在你臨上船的時候還塞給你那句‘以利動之’?曹操與郭嘉之間,一個是極度依賴,另一個是‘士為知己者死’,不下血本可能根本就不能達到我想要的目的……只是夷州這里是為師我在主事,若是我頭批的交易就虧掉夷州一年的血本,我那兩位義妹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若是因為這次地事令日后她們信不過我,三家之間再各生猜忌。那我們在夷州也可以不用再混下去了。所以呢。這個黑鍋小雨你就幫師傅我背一背。”
若換作其他人,聽了陸仁的這番話之后肯定會如釋重負,甚至會在心里罵陸仁陰險。但趙雨不是!趙雨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師傅,你說這些話是在勸慰小雨嗎?”
陸仁知道自己這個徒弟的厲害,當下只是隨意的搖搖頭道:“如果你覺得是的話就是吧。好了,這些我們不再去提他。說說你除了額外帶了移民回來之外,還有沒有做過什么?”
趙雨咬咬嘴唇,把心中不快的事先扔到一邊:“面見曹公之后,曹公答應在瑯琊、樂陵、官渡三處建立行商碼頭,方便日后的海運貿易。此外曹公也答應下來,若是軍資不足購置夷州產物,愿意用戰場降俘來交換。”
陸仁點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
趙雨急喚道:“師傅去哪?”
陸仁道:“你能做到這些已經很好了,接下來我也好對、甄二位好交待一些。”
“師傅,弟子還有些話想說……”
陸仁見趙雨一臉的猶豫,想了想還是坐回桌前聽趙雨說些什么。趙雨猶豫了很久,這才把曹操父子都想打她主意地事說了出來,最后提醒陸仁道:“師傅,曹公對你有一份懼意,而這一點郭師叔也都肯定了。師傅,我怕曹公會在背后對你動什么手腳,會對你不利啊。”
“什、什么?老曹他怕我?怕我什么來著?我怕他到是真地。”
陸仁聽后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到是趙雨同時被曹操、曹這對父子給盯上的事令他大感興趣。瞇起一雙眼睛色色地打晾的趙雨許久忽然放聲大笑,把趙雨笑了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師傅,你為什么笑得如此開心?”
陸仁一直被壓抑著的惡搞心態現在暴發了出來:“我當然想笑!認識小雨你這丫頭幾年了,從來就只有男人在你手上吃大虧的,就連為師我都不例外。想不到這次把你派出去一趟,你到險些吃了大虧。想想都解氣——爽快,爽快!”
趙雨被陸仁這些話一說,俏臉由粉轉紅再由紅轉紫,右手已經摸上了腰間軟劍的劍柄。陸仁見狀嚇一跳,趕緊起身奔出艙門,在艙門口探頭向趙雨道:“好了好了,為師不取笑你了,再笑只
會性命不保。你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空再的兩位師弟把這口惡氣出掉。哦對了,明天上午記得去議事廳開個會,我有別的事要交給你辦。”
趙雨慍道:“又要我帶隊出航嗎?出航可以。我不去河北!”
陸仁笑道:“哦——看來你是有點怕曹操父子了嘛(趙雨拔劍,陸仁縮回頭來)。放心,不是要你帶隊出航,具體什么事明天你會知道地。”
趙雨見陸仁飛一般的逃下船去,憤憤的把軟劍扔到桌上,坐在那里直生悶氣:“這丟死人的事我和他說什么啊!?自找苦吃!”
卻說陸仁領著二凌一路嘿嘿偷笑的來到甄等他的茶樓,進到廂中還在那里不停的偷笑。甄宓見了奇道:“義兄,何事笑得如此開心?說真的很久沒有看你這樣笑過了。”
陸仁在對面坐下。倒好一杯茶后笑道:“義妹你不知道。本來應該是你碰上地事。結果現在卻是讓趙雨這丫頭給碰上了。我還說呢,以她那副玲牙利齒和玲瓏心思,怎么會在曹操手上一點便宜都占不到。鬧了半天她可以說是逃回來地……”
“啊——!?”
甄愕然不解其意,追問了幾句,陸仁只是笑而不語。過了一會兒甄宓卻也突然明白了過來,一張臉頓時通紅,低下頭去不再說什么。
陸仁大樂。捧著杯子心道:“看樣子你也知道曹操打過你地主意嘛,據說當初曹操患頭風的時候是你教曹操用冷水淋頭止痛,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與曹操結識的吧?這回到好,曹操沒把你搶到手,卻差點把趙雨給搶了去……不過這下也麻煩了,以后河北一帶的商路由誰去跑?甄宓不適合跑商,甘寧對這個不在行,趙雨、貞這二位大美女又去不得河北……可能只有讓甄誠(即陸誠)去了。”
正飲茶談事間聽見廂外腳步聲響。趙雨在廂外喚道:“師傅。弟子這次去南皮還帶了一位貴客回來,請師傅與之一見。”
“貴客?”
陸仁與甄對望一眼,起身迎出門去。望見趙雨身側那抱劍而立的男子。陸仁根本不認識。遲疑了一下陸仁拱手施禮道:“在下陸仁,請教壯士高姓大名。”
男子亦還了一禮,沉聲道:“在下史阿,久聞陸仆射大名,今日幸得一見。”
“史阿?”
陸仁對這個名子沒什么映像,但又好像曾經在哪里聽過,想了很久卻想不起來。趙雨見到陸仁的那副茫然相,輕聲提醒道:“師傅,史先生舊日與帝師王越同游天下,仗劍游俠。五年前應曹公之邀入府教授曹公長子曹劍術……”
“啊!”
陸仁大驚,急問道:“先生就是曹大公子的劍師?失敬失敬!請入廂房奉茶!”
史阿抱拳道:“不敢當。陸仆射,請。”
請入廂房,甄見來了客人告了一聲罪就先退出去了。史阿看到甄宓地時候楞了一下卻也回過神來,并沒有追問什么。或許他以為甄是陸仁的內人吧。
雙方就坐,趙雨侍立在陸仁的身后。陸仁先敬上一杯茶后問道:“史先生為何會來我夷州?”
史阿道:“當日令徒與大公子比劍,我看到令徒曾使出過幾式帝師的劍法……敢問帝師王越是否也在夷州?”
陸仁搖頭道:“帝師不在夷州,趙雨的那幾式劍法是拙荊王秀所教。不過說起來,拙荊王秀,還有吾弟甄誠,都是帝師的弟子。論輩份,可能要叫史先生一聲師叔吧。”
史阿皺眉道:“帝師不在此間?那他會去了何處?數年前他向我辭別,據言是欲往南方海外云游,自此不知所蹤……他沒有來夷州卻會是去了何處?”
陸仁心說甄誠碰上王越的時候人還是在珠崖,又不是來了夷州。話說回來,要是王越在夷州,陸仁只怕早就想方設法的把王越拉過來當武術教練了。稍稍沉吟了一下陸仁回頭向趙雨吩咐道:“小雨,速去請子良來這里。哦還有,把你秀師母也一并請來,就說有故人來訪,速來一見。”
趙雨領命而去,陸仁向史阿問道:“恕我冒昧地問一下,史先生欲尋帝師卻是有何事?”
史阿嘆了口氣,緩緩地將懷中長劍放到桌上:“不為他事,就為七年之約——尋他比劍!”
“比劍!?”
陸仁愕然的望定史阿,心中卻十分惡意的想道:“比劍?怎么不去華山比?要不你們兩個來個……比賤,比比誰更賤!細想一下王越也是有夠賤地,一生都在想方設法的混入官場,而你老人家我就不知道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