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之素摔得七葷八素,滿嘴都是血土,緩緩爬起身來,雨水打在臉上,滑落嘴中和起泥土,頓時滿嘴血泥,又腥又澀的詭異味道,令他直欲作嘔,他怪叫一聲,發(fā)瘋也似奔到馬前,取出水袋想要漱口,誰知灌水過猛,嗆得他咳嗽連連,鼻涕眼淚一股腦兒流了出來,其狀大是窘迫。
他喘息未定,便撿起一柄鋼刀,氣急敗壞地沖向夏侯蘭,嘴中不停嚷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蠻子……”
此時狂風(fēng)呼嘯,電閃雷鳴,豆大雨點好似千里瀑布一般飛流而下,眨眼間澆滅了無數(shù)火把,恩之素借著閃電之光,手起一刀,惡狠狠地斬向夏侯蘭的脖頸。
電光一閃而過,夏侯蘭正好瞧見那張兇神惡煞的臉,卻又恍若未聞一般,盈盈一笑,眼神空靈,瞧著那柄鋼刀動也不動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恩之素暴怒一擊,眼看就要奪去他的性命,扎木合連忙拔出長刀,使出生平氣力,揮刀斜斜地迎將上去,只聽“當(dāng)”的一聲,堪堪蕩開這致命一擊。
刀鋒交錯,擦出絲絲火花,扎木合身形一閃,立時擋在夏侯蘭面前,沉聲喝道:“恩之素,你冷靜些,大王有令,抓活的!”
哪知,恩之素惱羞成怒已極,什么話也聽不進(jìn)去,鋼刀狂舞,叫囂不停,紅著眼再次撲了上來。
扎木合目光一冷,拎著長刀當(dāng)面迎上,恩之素二話不說,揮刀就砍,招招想要奪人性命,扎木合沉著應(yīng)戰(zhàn),左支右擋,守得是密不透風(fēng)。
這兩個都是藝高膽大的猛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斗得難解難分,眨眼間便已拆了十?dāng)?shù)個回合。
黑夜茫茫,暴雨傾盆,匈奴大將急命裝上琉璃燈罩,眾軍重新點起火把,火光閃爍不定,琉璃燈罩顏色形狀各異,光怪陸離,景狀煞是奇異好看。
一片奇光異彩之中,兩人相斗正酣,似乎誰都沒注意到,狂風(fēng)暴雨之中,夏侯蘭身子搖搖晃晃,顯然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白冒眼見二人斗了多時,匈奴大將卻毫無動靜,心中萬分焦急,下意識地輕聲問道:“大王,要不要分開二人?”
匈奴大將翻身下馬,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把他晾在原處,頭也不回地向夏侯蘭走去,慌得他連忙下馬,緊緊地跟了上去。
只見兩名軍士追到前面,掌著紫龍紅日二燈開路,兩人并肩而行,頃刻間來到夏侯蘭面前,瞧見他面容呆滯,怒睜著兩只圓眼,似有心愿未了,死不瞑目。
匈奴大將重重嘆了口氣,金刀還入鞘中,滿臉遺憾地說道:“好端端的一員大將,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白冒如釋重負(fù),心中無限歡喜,連連笑道:“大王不必憂慮,此賊既死,也是死有余辜,眼下天色不利,咱們該當(dāng)速速進(jìn)村避雨才是!”
匈奴大將似笑非笑,饒有深意地瞧了瞧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此人究竟是誰?白大人見他死去,為何如此開心?”
白冒陡然一驚,沒來由地打個哆嗦,滿臉堆起笑來,胡亂搪塞道:“大王說笑了,下官與此賊素昧平生,實不知此賊姓甚名誰哪里人氏,自然也不會為了他的死而感到開心!下官只是覺得,大王,咱們是不是先去避避雨?”
匈奴大將聽了,又是心疑又是好笑,沉吟了片刻,忽然扭過頭去,目光炯炯地望著夏侯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說道:“你這漢將是個大大的英雄,請受俺于夫羅一拜!”
一邊說著,一邊“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頓時濺了一身泥水,他卻毫無所謂,復(fù)又叫道:“英雄,請安息去吧!”
這一聲喊,直嚇得五六千鐵騎,紛紛下馬,跪倒在地,齊齊拜道:“英雄,請安息!”
扎木合、恩之素二人也被感染,不由自主停了爭斗,跪在一處,哭道:“大英雄,一路走好!”
天空中,一個巨雷陡然炸響,轟隆隆一片,把個白冒震得愣在原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猶豫半晌,終于心一橫,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恰在此時,一聲怒喝平地響起,好似驚雷一般:“白冒奸賊,還不速速受死!”
電光閃處,夏侯蘭居然死而復(fù)生,動了起來!
足尖輕輕一挑,勾起一把鋼刀攥在手中,快如閃電般擊出一刀,生生砍掉白冒左臂,也不管他死活,縱身一躍,徑直殺向匈奴大將。
白冒只覺人影一閃,左臂早已齊肩而斷,頓時痛徹心肺,他慘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此時形勢突變,夏侯蘭詐死之計,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匈奴大將反應(yīng)極快,瞧見鋼刀殺來,只覺刀鋒未至,勁風(fēng)逼人,頓時戰(zhàn)意大起,不退反進(jìn),金刀出鞘,快似一抹電光,可可地?fù)踝×诉@突如其來的一刀。
夏侯蘭一擊不中,心中大凜,連忙抽身而退,忖道:“原想趁此機(jī)會,擒下匈奴大將,豈料白冒那廝擋在前面,害我錯過了最佳時機(jī),真真是可恨,可恨!”
不知為何,匈奴大將見他未死,非但不懼,反倒平添了喜色,最后竟喜極而泣,仰天大笑道:“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眾軍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又要合圍,卻被匈奴大將一聲喝退,“讓我來會他,有敢上前者,定斬不饒!”
說完,大步而前,金刀橫在胸前,望著對面瞧了片刻,豪爽一笑,道:“英雄,請賜教!”
夏侯蘭心下吃驚,感慨不已,他身受重傷,又見詐死之計失敗,料定今日必死無疑,哪知道,這位匈奴大將倒真有幾分英雄氣概,竟然單槍匹馬前來挑戰(zhàn),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好事兒么?
當(dāng)下以禮相讓,朝著對面拱手道:“英雄,請!”
匈奴大將再不多言,金刀揚起,猶如雄獅一般,沖殺而來。
夏侯蘭目光炯炯,橫著刀一動不動,直待他沖到近前,身形向右微微一晃,堪堪讓過金刀刀鋒,與此同時,手中鋼刀蜻蜓點水一般,輕輕搭在了匈奴大將的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