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額不足
眾百姓見盧祭酒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里便已作法完畢,不得不佩服他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這頭磕得也就更加地起勁了。
其時是六月天氣,正午之時,十分地酷熱。烈日暴曬之下,百姓們一個個是大汗淋漓。四下一點風都沒有,百姓們怕錯過了精彩鏡頭,不敢躲到大樹底下去乘涼,只得用手扇著風,稍稍緩解燥熱之意。那些有帶扇子的百姓,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一擺一擺的扇著扇子,樂得個嘴歪歪。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眾百姓在烈日下跪著等了半晌,卻見天依舊十分地晴朗,沒有要下雨意思。這時已有不少沒有耐心的百姓開始在三三兩兩的竅竅私語了:“這盧祭酒靈不靈啊,過了這么久了,怎么還不下雨?”“誰知道呢,平時看他似模似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法力?!薄安粫茄b樣子的吧,這都過了許久了,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不可能的,盧祭酒可靈了,這上天之事哪有那么好說,說不準一會就下了?!薄艾F在不離未時還早著呢,再等等?!薄澳窃劬驮俚鹊??”“嗯,再等等?!?
午時看看要過,四下里還是沒有一絲風。天越來越熱,日頭越來越毒。有些年老的百姓,因受不了烈日的暴曬,中暑了,被人給抬了下去。盧祭酒躲在自己的大帳里,叫八個壯小伙子,執著大扇,不停的給自己扇風,這才覺得好些。來到帳前,掀簾一瞧,自言自語地道:“那神人不是說了午時會有雨的么,怎么到現在還不下,不會是騙我的吧?!笔执顩雠?,抬頭看了看天,心道:“看這樣子,今天根本就不會下雨。我求不來,賈福那小子也別想求來。這家伙說不定都不敢登壇,到時我再煽動煽動,要他好看?!?
想到此便又心神寧定,氣定神閑,來到案前坐好,大聲喝道:“快扇,怎么和沒吃飯似的!”那八個壯漢個個熱得七竅生煙,還要為他扇風,本就不忿。聞言之后不由大怒,卻又不敢怠慢,加大力氣扇著風。盧祭酒身處涼風之中,十分愜意,雙眼一閉,手指有節奏的拍打著桌案,嘴里哼起三國的流氓歌曲來。
貂嬋的大帳內,貂嬋、曹靜急的來回亂走,扮成賈仁祿的那個小卒,坐于案前雙腿亂顫,嘴里念念有詞,不知求著那路神仙保佑。甄宓靜靜地坐于帳中一角,雙眼微閉,漠不關心,好似眼前所發生的事都和她無關一般。
便在此時徐庶走進了大帳,對甄宓說道:“甄姑娘,你算的還真準,午時馬上要過了,這雨還沒下?!?
甄宓睜開雙目,道:“這還沒過便不能掉已輕心。再者天道難測,到了未時會不會下雨我也沒有把握。”
徐庶道:“若于神仙的所遺之書所載確實,應該沒錯?!?
甄宓道:“我剛又在腦中演算了一遍,該是沒錯。”說完伸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貂嬋道:“甄姑娘,你該好好的休息了?!?
甄宓道:“事關重大,我又怎能睡得著?!?
徐庶嘆了口氣,轉頭對那小卒道:“就快未時了,你也好好準備準備,一會就看你的了?!?
那小卒渾身發抖好似篩糠,過了半晌,方道:“我怕……怕……是……不成。這萬一祈不……來雨,那是……要……殺頭……頭的?!?
曹靜嗔道:“沒見過你這么沒用的?!眰冗^頭去,對徐庶說道:“元直,你是怎么找的人??!”
徐庶道:“時間太緊了,一時也找不到好的,現在也只能將就了。一會你跟上去,小心照拂?!?
曹靜道:“嗯,好的。”
貂嬋握著她的手,道:“還是我去吧,你……”
曹靜笑道:“呵呵,沒事,我能行。”說完便轉過頭去對那小卒嗔道:“一會給我打起精神,若有個什么差池,我要你好看!”
那小卒精神本已到了崩潰的邊緣,聞言之后噴了一口鮮血,委頓在地,便似一堆軟泥。
貂嬋看著那可憐的小卒,嘆了口氣,道:“不要老是嚇他,都給你嚇出毛病了。”
曹靜見自己神功又上一層樓,笑靨如花,道:“呵呵,我以前也這樣嚇仁祿的,他都沒有嚇出什么毛病來。”
貂嬋道:“呵呵,他是心里一肚子委屈沒法說罷了?!?
曹靜搶上前來,伸手到貂嬋腋下呵癢,道:“叫你在說!”
貂嬋格格嬌笑,閃向一旁,道:“別鬧了,別鬧了,正經些?!?
便在這時帳在百姓們大聲喧嘩道:“都未時了,怎么還不下雨!”“盧祭酒不靈了!”“賈??斐鰜恚撃闫碛炅?!”“求求您了,讓老天下場雨吧!”
徐庶長眉一軒,救醒那小卒,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去吧!放心,沒事的!這雨一定會下,你只要胡亂比劃一番便成。”
小卒聞言點了點頭,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哆嗦了一番,方緩緩地向帳外走去,曹靜緊隨而出。
此時高壇之上布置早已兩樣,第一層高臺上插著二十八宿旗幟。東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蒼龍之形;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虛、危、室、壁,作玄武之勢;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婁、胃、昴、畢、觜、參,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紅旗,按井、鬼、柳、星、張、翼、軫,成朱雀之狀。第二層高臺之上插著黃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方而立。第三層立著小道童兩人,各人戴束發冠,穿皂羅袍,鳳衣博帶,朱履方裾。左首之人捧寶劍,右首之人捧香爐。壇下立著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寶蓋、大戟、長戈、黃鉞、白旄、朱幡、皂纛,環繞四面。那二十四人都是千中挑萬中選的壯漢,個個威武,人人精強。凝立如山,立在那里一動不動,神情肅穆,果然是堂堂正正,大有道理。
眾百姓們遠遠一看嘖嘖稱奇,紛紛私下議論:“這還像點樣子,看上去很有道理?!薄安粫质窃隍_我們的吧。”“擺的那么熱鬧有什么用,一會求不來雨,我把那壇給拆了!”
過不多時,那小卒在曹靜的帶領下緩步登壇,行不數步,便聽盧祭酒在身后大聲叫道:“祈雨是大事,怎么能讓女子上壇,這樣是對上天的不敬!”
盧祭酒身后的百姓跟著起哄道:“對啊,這怎么能夠呢!”“女子不能上壇!”“滾下去!”“女子上壇,上天要發怒的,這雨哪會來,只會旱得更厲害!”
曹靜回頭嗔道:“女子又怎么了,怎么不能上壇!”此言一出眾百姓更是一片嘩然,不少人已開始在破口大罵了。
盧祭酒伸手一指那小卒,道:“賈福,你到底懂不懂規矩?這女子也是能上壇的?”
那小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捂著嘴,咳嗽了一聲,道:“咳……祭酒說的對,女子是不能上壇的。曹靜,下去?!?
曹靜瞪圓鳳眼嗔道:“你……”
那小卒一臉無奈,但當時形勢不容他多想,一拂袖,道:“還不給我下去!”
曹靜嗔道:“一會跟你沒完!”說完一拂袖,跑下壇去,氣鼓鼓地奔到營帳之中生悶氣,垂淚控訴這個男女不平等的黑暗社會。
徐庶搶上前來,道:“既是女子不能上壇,那么我上如何?”說完邁步登壇。
盧祭酒微微冷笑,道:“賈福你不是于神仙的關門大弟子么,怎么不敢一個人祈雨?這兩個人登壇到時祈得雨算誰的?”
那小卒聞言老臉一紅,怔在當場,過了半晌,方道:“這……”
盧祭酒道:“如今你我二人可是簽過生死狀的了,我就算沒求成,那也是一個人求得雨,你如今請了幫手,這樣可是耍賴。到時既便你求得了,我也不服!”
徐庶知他想用言語擠兌,讓那小卒一人上壇,好看那小卒出丑??伤f的又大有道理,一時之間,無法辯駁,只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拍了拍那小卒的肩頭,道:“仁祿,你便自己上去吧。放心,以你的法力,定能求來甘霖。”
那小卒像剛被人從河里打撈上來的一樣,渾身濕透,雙腿亂顫,低垂著頭,過了好半晌,方道:“知道了?!闭f完轉過身去,顫巍巍地走上壇去。
徐庶看了看那小卒,搖了搖頭,走下壇去了。那小卒哆哆嗦嗦、踉蹌踉蹌,沿著臺階緩緩而上。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級臺階,眼見著勝利在望,忽得心里一陣沒來由的害怕,腳下一個踉蹌,絆到了臺階,砰地一聲,摔到了地上。
那小卒撐著臺階,站起身來,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想看看有沒有流鼻血。這一摸不要緊,鼻子給摸了一塊下來,心知露餡了,忙又將鼻子給安了上去。卻早被前方的那兩道童看見了,那倆道童見狀忍俊不禁,呵呵的笑了出來。
盧祭酒擠兌的賈仁祿一人上壇,很是滿意,剛欲轉身離去。忽聽見壇上兩道童發笑,回身一看,卻見那小卒還在那里安著自己的鼻子,那小卒用的粘膠估計是劣質產品,鼻子掉了之后,粘膠便失去了作用,粘性全無,那鼻子便再也安不上去了。
盧祭酒見狀大喜,伸手一指那小卒,道:“他不是賈福!他不是賈福!真的賈福一定是怕了不敢出來了!哈哈!”
那小卒聞言怔在當場,手中鼻子失手掉地,引起場下百姓的一陣哄笑。盧祭酒大叫道:“賈福出來!你怕了!不敢出來了!”場下地千萬百姓跟著高喊:“賈福出來!賈福出來!”
徐庶沒想到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居然這么快便發生了,想要上前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正躊躇間,卻見盧祭酒已搶上壇去,一把揪住小卒,左手亂抓,將他的偽裝盡皆給抓了下來。大伙一看,原來那小卒竟是一個光頭,樣子十分的丑陋,倒和賈仁祿半斤八兩,不相上下。但失之毫厘,便謬以千里,那人顯然不是賈仁祿。眾百姓見劉備居然敢找一個冒牌之人來誆騙自己,均怒不可遏,紛紛亂喊亂叫:“劉備滾蛋!”“滾出關中!”“賈福怕了,不敢出來了!”“先將那個冒牌的打死,再去找賈福!”
不少憤怒的百姓已奔上前去,壇下衛護軍士攔阻不住,眾百姓搶上壇去,將那小卒摁倒在地,便是一陣拳打腳踢。眼見著這個可憐的冒牌貨便要斃命當場,在此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一聲大喝:“誰說仁祿怕了?”跟著便一聲極難聽的鬼號:“老子來了,哪個敢放聲音,一會老子讓他好看!”
遠處兩騎飛奔而至,當先一人神威稟稟,不怒自威,正是趙云。眾百姓懾于他的威勢,自覺地讓出了道路。
貂嬋在大帳之中忽聽得賈仁祿的鬼號,雙眼放光,喜道:“仁祿!”沖了出去,曹靜、甄宓等人也緊隨而出。
賈仁祿奔至壇下,飛身下馬,道:“盧祭酒,你搞毛啊,要祈雨你不好好祈。在臺上打人做什么!”盧祭酒和一眾百姓正打得起勁,聞言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甄宓搶上前來,道:“他已經祈過了,現在該我們了?!闭f完便湊至近前,附于他的耳邊,悄聲道:“大雨將在未時三刻來臨,你現在……”說完只覺天旋地轉,下意識的用手一捂頭,雙眼一黑,仰天便倒。
賈仁祿聞著甄宓那如麝如蘭的體香,聽著她那輕聲軟語,心神皆醉。忽見佳人倒地,大吃一驚,忙伸手去扶,已是不及。曹靜忙搶至近前,將甄宓扶起,道:“她好幾日沒睡了,想是累了,我扶他去休息。仁祿你快上壇去,未時是我們在祈雨?!闭f完便扶著甄宓進了大帳。
賈仁祿點了點頭,沖著臺上大聲喝道,道:“未時還沒過,老子現在來了,就不算輸。你們還不快給老子我滾下來!”他指揮軍隊已久,說話之間自然帶著股橫掃千軍、氣吞天下的威勢,盧祭酒等人聽得之后嚇得一哆嗦,很自覺地走下壇來,灰溜溜地閃到一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