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知司馬懿必有深意,也就不多嘴詢問,齊聲答應,傳令鳴金。魏軍后隊改作前隊,用弓箭射住陣腳緩緩而退。郝昭也不追趕,一面差急足飛報賈仁祿,一面修繕關隘,休養士卒,以防敵人再來攻關。
這日黃河岸邊,渾黃的河水洶涌澎湃的向下游流去,黃浪翻滾,直如萬馬奔騰,發出轟隆隆的巨響,震得眾人雙耳嗡嗡直響。賈仁祿裝模作樣的策馬來到岸邊,東張西望地瞧了半晌,詩性大發,啊地一聲,吟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這陣勢老子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跟在邊上的馮翊太守獻上馬屁道:“將軍的詩做的真好,道盡前人所未道,當真是空前絕后,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賈仁祿老臉微微一紅,咳嗽兩聲,打起官腔,問他道:“你倒挺會拍馬屁的,不知道會不會辦正事。這船準備的怎么樣了?”
馮翊太守臉色大變,舉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道:“已經備下了,只是……”
賈仁祿當然知道他下面要說什么,不耐煩的打斷道:“備下就行,帶我去看看。”
馮翊太守不敢再多所解釋,點了點頭,領著他來到蒲坂津。雖說賈仁祿事先已下達命令,令馮翊郡太守將所有戰船都撥到蒲坂津碼頭聽用。但在黃河兩岸,劉備的水軍還只是初具規模。馮翊郡太守接到命令后為巴結上官,自是不敢怠,拼命搜刮,也只找到大小戰船兩百余艘,根本不能滿足近二十萬大軍的過渡需要。
賈仁祿到了岸邊一看只有可憐兮兮的兩百只小船,心里那叫一個痛快,表面上則是吹胡子瞪眼,大聲叫道:“他媽的,你是怎么辦事的,老子讓你征集船支擺渡大軍過河,你就拿這兩只支小破船來打發老子,當老子是要飯的?得罪了老子是小,耽誤了大軍過河,延誤軍機這罪過可就大了。”當然他胡子刮得光光的,不能像老學究那樣氣得胡子根根上翹,未免美中不足。
馮翊太守不自禁打了一個寒噤,身子輕輕顫了一顫,心想如今驃騎將軍雷霆大怒,當真是大大不妙,看來自己不但這官當到頭了,說不定還不可能小命不保,轉念一想據聞這驃騎將軍并非廉節之士,雖說從未見他收過賄賂,但是只要他愛錢那就好辦了。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出得錢多,讓驃騎將軍推磨,可能也不是一件難事。
想到此,定了定神,伸手輕輕扯了扯賈仁祿的袖子,賈仁祿會意,命身后親兵道:“你們好好檢查征集來的船支,看看有沒有漏水現象。一定要給我查仔細了,若是渡河渡到一半船底漏了,可就全他媽完蛋。”
眾親兵雖不大以為然,但上司的命令怎敢不執行?當下轟然應諾,跑去檢查每艘船是否漏水。賈仁祿心中暗笑,對馮翊太守說道:“你陪我沿河走走,視察視察黃河防務。”說著沿河向上游走去。
馮翊太守心知肚明,不禁放心大半,應道:“是。”陪著他往上游走去,行到一個避靜無人的所在,四下一瞧,袖出一張白帛,悄聲道:“將軍遠來勞苦,一點小意思,還請將軍不要嫌棄。”
賈仁祿接過一看,只見是一張憑據,上面寫道憑著這張單據,便可在某某商號提取三十萬錢。心想這相當于后世的銀票,只是那時票號尚未出現,往往由商號或糧號兼職而已。這太守出手倒挺大方,看來平常刮了不少地皮。他雖在心里咒罵太守是一個大貪官,但一看到錢,還是眉花眼笑,道:“既是太守如此盛情,那我便不客……”
剛說到此,身后一人喊道:“報,魏將司馬懿領兵駐守蒲坂,阻止我軍過河!”
賈仁祿正在做見不得光的事情,卻聽見身后有人大呼小叫,嚇了一大跳,忙將那張白帛藏入袖中,沒好氣,道:“知道了,下去!”
那人答應了一聲,飛也似的去了。
賈仁祿皺眉道:“如今司馬懿駐軍蒲坂,沒有船只,我軍渡河不得,如何以之交戰?”
馮翊太守道:“不是下官不盡力辦事,只不過黃河兩岸的水軍只是負責巡哨,并非用于大規模作戰,是以戰船不多,圣旨上又說不得征集民船,侵擾地方。下官只得將沿河兩岸的所有戰船都調到此間,也僅有兩百余艘。”
賈仁祿道:“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不過我奉皇上圣旨征討司馬懿,總不可能來河邊逛一圈,見沒有船只就班師回朝了吧。”
馮翊太守忙道:“下官一定盡力去辦,還請將軍寬限些時日。”
賈仁祿道:“嗯,也只能這樣了。從明天起你便在各鄉各鎮去征集民船,一定要大張旗鼓,就說老子要渡河痛擊司馬懿,缺少船只,讓他們劃船過來送大軍渡河,老子自有重賞。”
馮翊太守道:“如此大造聲勢,司馬懿聞知豈不有所準備?下官還是悄悄行事,保證不讓司馬懿知覺。”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老子叫你大張旗鼓,你就大張旗鼓,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馮翊太守雖覺莫名其妙,但也不敢抗命,應道:“是!”他花了三十萬錢雖然有些肉疼,不過因此撿回了一條小命,可以繼續趴在馮翊郡地面上大刮地皮,之后財源滾滾而來,所獲的又豈止三十萬?倒也不覺得的有何可惜,再怎么說自己這條小命,怎么也值個三十萬錢吧。好在他不知道賈仁祿這次渡河不過是虛張聲勢,他便是一艘船都不準備,也是無關緊要,這三十萬錢算是徹徹底底的打了水漂了。若是他知道了這些,估計當場便會口吐鮮血,跟著奮袖出臂,從賈仁祿手里將那張單據搶將回來,然后便將賈仁祿扔到河里喂王八,以泄心頭之恨。
接連十余日賈仁祿都裝模作樣,戳在岸邊,揮鞭東指西劃,嘴里大呼小叫,亂命一條接著一條,指揮兵士征集船支。賈仁祿那破鑼般的嗓門十分cuda,隔著條黃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河對岸的魏兵見曹仁祿明目張膽的征集船只過河,顯是有恃無恐,又素聞他戰無不勝,無不心生寒意。司馬懿則微微冷笑,不予理會。這日司馬懿穩坐中軍大帳,集眾將議事,問道:“賈福共征了多少只船了?”
曹休道:“據細作來報,征集近千只,不過還是不夠大軍渡河之用。賈福正為此頭痛,前些日子剛把馮翊太守叫到帳中,大聲訓斥了一頓,罵他辦事不力,蹲著茅坑不拉屎,污言穢語,十分難聽。若非眾官苦勸,賈福當場便要令人將太守拖出去鞭打一百,然后削職為民。”
司馬懿笑了笑,道:“夏陽方向有何動靜?”
曹洪道:“據哨探探查回報,夏陽山谷中果有伏兵,約有三五萬人,由趙云統領。”
司馬懿問道:“那支兵馬都在做什么?”
曹洪道:“在附近山中伐木作筏,準備渡河。”
徐晃道:“既是太尉早已料到為何不陳兵于汾陰一線預作防備?若真給敵軍占了安邑,斷我糧道,后果大為不妙。”
司馬懿笑道:“公明有所不知,我軍不憚艱苦,遠征到此,乃是為了攻取長安,并非據地而守。若不與賈福一戰,長期消耗下去,鎮守洛陽的張飛騰出手來,領一軍出函谷關與賈福配合,夾擊我軍,大事去矣。這賈福雖不學無術,但不知怎地對史記研究甚精,引經據典,頭頭是道,他所用的戰法大都由此而來。這取勝的次數多了,自然就心高氣傲,自以為是,以為書上的計謀十分管用,便放心大膽的隨意使用。他除了對史記知之甚詳之外,對其他典籍竟是一無所知,當真奇也怪哉。唉,這讀書少了,畢竟是不成。他哪里知道兵兇戰危,戰場變化萬端,為將者當因地制宜,又豈是一本史記能包打天下的?如今賈福欲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我們大可將計就計,只要將其擊敗,渡了黃河,長安震恐,可不戰而定。”
諸將齊聲說道:“太尉妙策如神,我等不及,還請太尉下令吧。”
司馬懿微微一笑,舉起令牌,將徐晃等人一一叫到跟前,面授機宜。眾將聞言心中嘆服,接令而去。
與此同時漢軍中軍大帳中,賈福也正召集眾將議事,問道:“司馬懿那有何動靜?”
郭淮搖頭道:“沒有動靜。”
賈仁祿道:“老子就知道這小子沉得住氣。子龍那里準備得如何了?”
郭淮道:“子龍將軍差人來報,皮筏已準備就緒,大軍可隨時渡河。”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好!今晚老子便悄悄的到子龍軍中,引軍渡過黃河,徑襲安邑。”
郭淮道:“末將知道將軍欲效仿漢初韓信之伎,佯攻蒲坂,實取安邑。可這個計謀,畢竟是書上寫得有的,如此依樣畫葫蘆的照搬過來,怕是瞞不過司馬懿吧?”
賈仁祿冷笑道:“老子也沒想要瞞他。”
郭淮微笑道:“末將就知軍師的計謀不會如此簡單,讓人一眼便看破了。軍師也別賣關子了,快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使末將也可以一窺全豹,好好學習學習。”
賈仁祿笑道:“老子聽說你和老子師父孔明先生一起混時,便從他那學了不少本事,卻一文學費也沒上交。實話告訴你,諸葛大大很生氣。現在你又跑到老子這來聽白課,當老子像諸葛大大那樣白癡,沒收錢就會將計謀平白無故的告訴你啊?”
郭淮嘿嘿傻笑兩聲,不知該如何應對。
賈仁祿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舉起令牌傳令,眾將一一稟遵,領著令牌下去了。
散帳之后,賈仁祿立即轉入自己帳中更衣,其時他已在軍中混久了,雖說流氓習氣絲毫沒變,但行動倒也十分迅捷,不到片刻便結束停當,百忙之中還不忘帶上藏于暗處的春宮圖,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跟著騎上汗血黑馬,領著五百親兵,向北急馳而去。
夏陽離臨晉不久,不到半日功夫便到。趙云聽聞賈仁祿要來,并未出帳相迎,而是嚴陣以待,大小將校紛紛上了櫓樓防御,彎弓搭箭,箭頭duizhun賈仁祿等人,蓄勢待發。賈仁祿微微一笑,贊道:“真將軍也。”心道:“這小子也忒不是個東西,見老子來了,不出來接也就罷了,還讓弓箭手瞄準老子,有這么歡迎人的么?若非這小子武功蓋世,老子定將其摁到在地打屁屁。”
當下賈仁祿便依著軍中慣例,使親兵持兵符到寨門口叫門,并對上了諸如“天王蓋地虎,寶塔填河腰”之類的無聊切口,寨門大開。賈仁祿按轡徐行,來到中軍大帳,問道:“對岸可有何動靜?”
趙云搖頭道:“沒有。”
賈仁祿笑道:“沒有就對了。傳我將令,今晚初更便即渡河,奔襲安邑。”
趙云知道一場大戰即將爆發,一臉興奮,下去傳令了。
當夜初更時分,天公作美,陰云蔽空,星月無光。大軍趁著夜色作掩護,乘著早已準備好的羊皮筏子,飄到對岸。眾軍上得岸來,列成陣勢,緩緩而行。其時早有司馬懿細作伏于岸邊,見大軍渡河而來,便悄悄跟隨,可沒跟多久,便都被賈仁祿的巡哨騎兵揪出來一一殺死。
賈仁祿引著大軍行出數十里,來到一個隱密所在,便即差人四出哨探,確認所有的尾巴都已清除之后,便哈哈一笑,傳令三軍停止前進,說道:“今天天氣不錯,氣溫不高不低,能見度良好,適合戶外煅煉。所以我特意安排這么一次野外拉練,旨在讓大伙運動運動。好了,現在煅煉身體的目的也達到了。傳我將軍,后隊作前隊,打道回府。”
將士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在當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賈仁祿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趙云如墜五里霧,道:“軍師不是說要去攻打安邑么,怎么又傳令回軍?”
賈仁祿哈哈一笑,道:“逗你玩的,司馬懿肯定在安邑附近扎好口袋等著老子鉆呢。老子要是去了,不是自尋死路么。你急著想去見閻王,恕不奉陪,老子還想多活兩年呢。”
趙云道:“軍師即知安邑有伏兵,為何還令末將在此作筏渡河?”
賈仁祿道:“嘿嘿,我怕你們閑著沒事干,所以讓你們鍛煉鍛煉。”
趙云道:“軍中無戲言,軍師焉能如此戲耍三軍?”
賈仁祿笑道:“哈哈,老子要不戲耍你們,如何能戲耍司馬懿?”
趙云啞然失笑,道:“現在我真不知道你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了。”
賈仁祿笑道:“不知道就對了,傳我將軍后隊做前隊,打道回府。馬忠!”
馬忠應道:“在!”
賈仁祿道:“你引一萬軍馬打著老子的旗號,大張旗鼓,殺向安邑。”
馬忠聽聞司馬懿會在去安邑的路上設伏,心中不免惴惴。不過這次是他第一次出戰,若是推三阻四,以后怕是連追附驥尾的機會也沒有了,硬著頭皮應道:“是”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別你以為老子是在害你。實話告訴你,這安邑路上危機四伏,你們被包餃子那是肯定的,不過只要你們能活著回來,這頭功便是你們的。”
馬忠心中一喜,道:“將軍放心,末將一定不辱使命,讓司馬懿以為是將軍親往。”
賈仁祿哈哈一笑,道:“算你小子聰明,能不能拿得到這個頭功,就看你小子造化了。”
當下兵分兩路,馬忠打著賈仁祿的大纛,徑向東南,奔襲安邑。賈仁祿則領軍渡河,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