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刀頭幾個沒人出聲,野牛大頭人出不了聲或者說不敢吱聲,周圍圍著的黑羽苗不知道要怎么辦?也沒人出聲,本來四面都是叫聲問聲,但隨著中央大蠧下詭異的靜默,四面也給感染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拼命的往大蠧下看,卻再無一人吱聲。
到這會兒,苗刀頭終于醒過神來了,爬了起來,對于異拱手道:“于小哥——于大人,你高抬貴腳,千萬,千萬不要殺他啊。”于異即能一把撕掉麻一箭,那么一腳踏死野牛大頭人也肯定不成問題的,而真要一腳踩死了野牛大頭人,白虎寨就跟野牛族結下死仇了,而野牛族可是有二十多萬近三十萬眾的大部族啊,實力是白虎寨的十倍,更莫說野牛大頭人素來與黑羽王親近,萬一惹得黑羽王發怒,更是不得了,苗刀頭是真的怕了。
“我沒說要殺他啊。”于異哼了一聲:“我就看不得他這幅鳥樣。”說話間腳一抬,腳掌一扇,就給了野牛大頭人一個耳光:“你一個山里蠻子,屁本事沒有,你牛什么牛你?”
野牛大頭人先前給嚇住了,但過了這一會兒,血氣又上來了,別說有苗刀頭這外人在,邊上還有無數自己的族人呢,可以舍命,不能裝熊,于異扇了他這一腳耳光,他氣血上沖,剛要暴叫出來,不想于異腳又落了下來,天爺,這是一只腳還是一座山啊,野牛大頭人只覺胸前一緊,上吐氣下放屁,仿佛胸隔間所有的空氣都給壓了出去,更聽得胸骨咯咯作響,他有一種極為恐怖的感覺,似乎下一刻,胸骨就會徹底癱塌,整個人會給踩扁。
只這一下,胸間沒了空氣叫不出來,血氣也沒有了,只能雙手抓著于異的腳,口中唔唔作聲,瞪圓的牛眼里,固然還有怒意,卻已隱隱見到了恐懼。
野牛大頭人的兇焰,苗刀頭素所深知,但在于異腳底,這兇悍的野牛大頭人居然還不如個嬰兒,苗刀頭也不知是悲是喜,只得再次拱手:“于小哥,那個,還請高抬貴腳。”他先前驚亂之下,于大人也叫出來了,這會兒神智稍明,卻知于大人是絕對叫不得的,于異是人類也算了,到底人類行商進苗界的不少,但如果知道于異還是人類的官,然后踩了野牛大頭人撕了麻一箭,不說野牛寨,便是整個黑羽苗都要跟他不死不休了。
“今天看苗寨主你的臉面,我不殺他。”于異看他一眼:“叫他們把任小姐交出來,然后滾蛋。”腳卻不肯移開,他不是怕松開腳然后黑羽苗群起而攻,他就沒想過這個,只是覺得踏在野牛大頭人胸膛上,那個好象還蠻舒服的,所以繼續踏著了。
這時邊上有人叫:“刀頭寨主。”
苗刀頭正在那兒心里發麻呢,他就沒見過于異這號的,而偏偏野牛大頭人又不是小人物,野牛大頭人背后是整個野牛族甚至黑羽苗,小小白虎寨,真的是得罪不起的,可于異那暴燥性子,說打了就打了,說撕了就撕了,又震住了他,這場面到底要怎么辦?他真的是麻爪了,聽到叫聲,扭頭一看,叫道:“雷寨主。”
整個黑羽苗,是由很多大大小小的部族組成的,野牛族是四大部族之一,而野牛族呢,同樣又是由各種更小一些的部族組成的,這個叫苗刀頭的雷寨主,便是雷公寨的寨主,叫雷擂木,而雷公寨在野牛族,也算得上是一個大寨子了,有些兒類似于野牛族在黑羽苗中的地位,一族有三萬多人,比白虎寨略大一點兒,關健是離著白虎寨近,不過百八十里,所以苗刀頭跟他熟,說白了吧,以往逢年過節,苗刀頭都還要去巴結一下雷擂木的,到底雷公寨是野牛族中有地位的大寨子,而白虎寨只是生苗而已,拉好關系,萬一有沖突也好說話,不想這會兒到是雷擂木先找上他了,忙就應了一聲:“原來是雷寨主,這事兒,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說,如果沒有于異突然發飚,他頂多也就是低聲下氣,陪個禮,道個歉,然后把事情說清楚,白虎寨伏擊郁家商隊是沒有錯的,事前也并不知道郁家和黑羽苗有聯系,商隊進來,是走九苗的,不可能專一和黑羽苗有關聯,不過現在知道了,那以后注意,然后請野牛大頭人大人不見小人過,放了任青青,最多白虎寨再陪點兒東西,也就了了,同為苗民一脈,無論野牛大頭人如何兇蠻不講理,也不可能為郁家把白虎寨往死里整,吃里扒外,整個九苗都會有意見的,這也是苗刀頭一起手就放低了姿態的原因,他知道只要自己態度擺得正,野牛大頭人不可能太過份,但結果他態度到是擺正了,野牛大頭人的態度卻激怒了于異,而于異居然又是那種招呼都不打就會發飚的,現在這樣了,麻一箭給撕了,野牛大頭人還踩在于異腳下,你要苗刀頭怎么說——鍋子打漏了才說要輕點兒,管用嗎?
雷擂木自也明白苗刀頭這個心態,他哼了一聲,向于異一指,道:“這個人是外人吧,我們不認識,我現在就問刀頭寨主你一句,你做不做得主,做得了主,那就馬上放人,后面的再說,做不了主,那你就選邊,天地一根線,刀斬斧頭齊,為敵為友,隨你站哪邊。”
九苗雖都是苗祖一脈,但彼此之間互相打冤家也是常有的事情,甚至是在同一個部族之中,往往也會互相攻打,但因為是同一個部族,相熟相鄰的寨子往往就要選邊,選這邊,還是選那邊,還是選中間,也就是兩不相幫,這個時候就會有一熟話,就是雷擂木說的:天地一根線,刀斬斧頭齊,大概意思就是,線劃出來了,你可以選,但選了就不允許改,刀斧斬下,不能牽三扯四。
雷擂木態度激烈,苗刀頭心下叫苦,還沒來得及措詞呢,于異那邊應聲了:“我要是不放呢?”
雷擂木霍的扭過頭來,怒瞪著于異,厲聲道:“天雷地火,萬箭穿心,三生九世,不死不休。”
“有點意思。”于異大白牙呲了起來,他來之前了解過苗方的人情風俗地貌,知道苗蠻最為兇悍,你只要得罪了他們,那真的是不到死永罷手,但昨天花臉苗給黑羽苗伏擊,居然一下就降了,今天苗刀頭跟著來,從頭到尾就是一臉笑,與傳說中驃悍的苗蠻實在有些對不上號,直到這會兒,看到雷擂木的態度,才有些對上味了,他不但不怕,反而心下高興,笑意越扯越大。
苗刀頭一看他這么笑,心下打個寒顫,急忙道:“于小哥,你千萬看我面子,千萬。”說著拱手不迭。他害怕啊,真的害怕啊,野牛大頭人還在于異腳底下呢,以于異神通,萬一腳下一用力,把野牛大頭人一腳踩死了,這禍就真的闖大了。
他這個樣子,于異不大看得入眼,但昨夜喝了一夜酒,尤其最后三碗,那叫一個爽,所以于異還得給他面子,哼了一聲:“那就看你面子,叫他們把任小姐給我放出來,若少了一根頭發,我就撕這蠻牛一條胳膊作抵。”說著腳下踩了踩,他自覺沒用什么力,野牛大頭人眼珠子卻猛然一翻,差點兒暈過去。
他肯松口,苗刀頭懸著的一顆心終下放下來一點點,心下暗叫這叫什么事,先還想著借他的法力幫點兒忙呢,結果來了個闖禍的祖宗,這會兒不敢遲疑,忙對雷擂木道:“雷寨主,這事起先是個誤會,我們也不知道郁家識得野牛大頭人,一切都是誤會,這樣好不好,請你們放了任小姐,然后我這邊擺酒給大頭人陪禮,再出二十頭牛,兩百頭豬三百頭羊賠給麻箭王,至于我們昨天死傷的千多人,我們就自己認了,好不好?”
苗刀頭自認為這個方案自己是吃了虧的,但沒辦法,麻一箭是黑羽箭王,聲名赫赫,然后野牛大頭人現在還躺在于異腳下,大丟了面子,吃虧那也只好認了,不想雷擂木卻是一臉疑惑:“任小姐,什么任小姐?你們的人昨夜不是都給救走了嗎?而且抓走了郁管家,我們今天來,就是要你放人的。”
“不是啊。”苗刀頭叫:“我說的不是昨天被俘的,是今早上你們派高手到我寨中抓走的,任小姐不是我們白虎寨人,他是我白虎寨恩人林蔭道林公子的未婚妻,是我們寨子的貴客呢,所以還要請你們高抬貴手,放了她出來,我們一切好說,好不好?”
“我們今天派高手去你們寨中抓來的?你扯什么鬼蛋?”雷擂木聲音更大了:“我們才走到這里,派了什么高手了?”
“你們沒有派高手去我寨中?”這下苗刀頭傻眼了。
“不是他們是誰?”苗朵兒在后面叫了起來,向前跨了一步,俏生生一根指頭點著雷擂木:“敢做就要敢認,做了不敢認,算什么苗家漢子?”
林蔭道也道:“就是啊,如果不是你們派人暗算偷襲擄了青青去,那青青到哪里去了,兩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失蹤了吧。”
雷擂木的神情不象做假,苗刀頭本來有幾分信了,但聽了苗朵兒和林蔭道的話,心中可又動搖了,是啊,如果不是黑羽苗下的手,兩個大活人,怎么就會憑空消失了,沒道理啊。
然而沒等他開口,雷擂木先說話了,惡狠狠的道:“刀頭寨主,我實話告訴你,郁家商隊,是我野牛族保了,你們立即放出郁管家,并放開大頭人,賠一百頭牛一千頭羊,還有這人的腦袋,這事就算了,否則你白虎寨將就大禍臨頭。”
“哈哈哈哈。”他這其實有點兒獅子大開口的意思,平常苗民打冤家談判慣用的手段,可于異聽了,卻忍不住狂笑起來,苗刀頭心中一顫,隱隱覺得不好,急要出聲時,于異比他更快,腳一抬,忽地插到野牛大頭人身下,猛地一挑,竟把野牛大頭人一個龐大的身子挑得飛上半空,不等落下,他手一伸,雙手各抓一條腿,苗刀頭一看不好,急叫:“于大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