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重樓并沒有看出哪里不對,或許季陸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始終都是現在這種冷冰的表情。
但是于我而言,自從季陸看見我肩膀上的七陰之后,這樣的他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了。
對于季陸的出現,重樓并不畏懼。想必也是。厄煞疆域幅員遼闊,數百萬鬼奴,這是他的地盤,季陸孤身一人有什么好畏懼的。
我突然覺得,這場景像極了幻境之中的場面。身側站著同樣的人,面前站著同樣的人。只不過上次是夢,這次是真。
“她終歸是地府的邪骨菩薩,我奉閻王之命帶她去陽世尋齊護心陰氣。等到邪骨重塑之后,再嫁入鬼族也不遲。”
重樓似乎也聽出了季陸話中的端倪,感覺哪里有些不對“重塑邪骨?”
“她現在肉體凡身,如果沒有護心陰氣加持。兩年后便會灰飛煙滅。閻王的意思是既然她是地府的人,鬼尊又能不計較她之前所犯下的罪孽,兩族能結成姻緣也是喜事一件。所以不妨再稍等幾日,等到邪骨身上的護心陰氣尋齊,閻王恢復其神位之后,再舉行大婚儀式。”季陸站在祭臺下,幽幽說道。
“讓她重歸地府神位,季陸,到底是你吃錯了藥還是閻王吃錯了藥?”
我看著季陸陌生的表情,也陷入了思考。就像重樓說的,這到底是季陸自己的意思還是閻王的意思?我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季陸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我權當這次也是一樣。
“鬼族需要鬼后,地府也同樣需要邪骨娘娘,希望鬼尊能考慮周全。”季陸冷言冷語,好像和重樓完全陌生一樣。
按說不知道我在厄煞疆域發生了什么,看見我和重樓成親他的第一反應應該和幻境中一樣。不至于暴怒,但也絕對不像現在這樣毫無波瀾。
“一旦你把人帶走。豈有再給我送回來的道理。”
“鬼族的鬼后,不送回厄煞疆域還能送去哪。”季陸抬頭和重樓對視著,兩人僵持了片刻。厄煞疆域的上空就飄來一片陰沉的云。抬頭看去,只見云中站著閻王和十殿中的三殿閻羅,身邊并無陰兵陪同。
重樓見閻王現身,表情變得更加莫測。直到閻王落地之后,重樓才開口“今天好大的陣仗,閻王是知道我娶親,特意來祝賀的?”
閻王臉上一派虛情假意的笑,完全不同于那天在奈何橋上發怒的樣子。聽聞重樓問道,束手慢慢走上祭臺“怎么說這邪骨也是我地府的人。當年她犯的錯也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是時候一筆勾銷了。”
“既然已經一筆勾銷,那閻王此番前來的原因?”
“兩千年前,你父王打算和地府聯姻的想法并沒有得以完成,現如今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咱們倒不如遂了老鬼王的意思。”
“你想讓邪骨重歸地府?”重樓瞇著眼問道。
“正有此意。”閻王說完。轉身喚季陸過來。季陸兩步走到祭臺上,站在閻王身邊,漫不經心的聽著兩人說話。但卻始終都沒看我一眼。
可是自從他走進我的視線范圍內,我的眼中除了他的樣子之外便什么都看不見了。來回打量著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憔悴了。在誅仙柱上到底經歷了什么。
可我心里的聲音他卻一句都沒聽見,而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重樓和閻王的話。
“這段時間我讓鎮魂帶著邪骨回陽世尋回七脈護心陰氣,我們兩個用這段時間再商討一下如何壯大兩族的事宜。”
我能聽出。閻王這是向重樓跑出了橄欖枝。這句壯大兩族的事宜,其中包含的可能是刀光劍影,可能是血流成河,但在一切開始的最初,卻被閻王用這么簡簡單單的七個字概括。
重樓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和閻王又讓人捉摸不透。這兩個人好比獅子和狐貍的組合,很大程度上可以一拍即合。
重樓聽閻王說完,看了一眼旁邊的我。有些不確定的對閻王道“可你如何保證我的鬼后,會在護心陰氣尋齊之后再次回到厄煞疆域?”
閻王似乎早已預料到重樓會這么問,下一刻手掌一攤,一條金色的絲線就在他的手中閃閃發亮。
重樓看了一眼立馬會意,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自愧不如。”
我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只能趁著二人不注意的時候偷瞄季陸,企圖讓他給我一些眼神的肯定。但是自始至終,季陸都從來沒看我一眼。
眼神恢復了之前的無波無瀾,一潭死水。
在我不經意之間,閻王和重樓不知道又達成了什么約定,最后他竟然答應放了我。把大婚日期推遲到,季陸帶我去尋齊護心陰氣之后。
我不知道兩個人之間到底達成了什么約定。更不知道為什么閻王會放出季陸。只是現在完全不是考慮那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趕緊和季陸離開這里才最重要。
“我弟弟,我要帶走。”我站在重樓面前。毫不退步的說。
重樓看了一眼季陸,身后環住我的腰,把身子貼向我。鼻尖對鼻尖的對我道“這是求人的語氣?”
我拼命推開他,但卻因為力量的懸殊不能掙脫分毫。我回頭看季陸,希望他能救我離開。但沒想到他竟然隨著閻王走下了祭臺,對我的掙扎完全視而不見。
我只能軟下語氣,半央求的對重樓道“我弟弟是無辜的,能不能讓我帶走他。”
重樓笑了一下“沒問題。可如果你敢對我不忠,我隨時會再抓他回鬼族,哪怕我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會很忙。”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沒有一次真正的嫁給你,談何不忠。
雖然我心里想著,但表面上還是默許應允了下來。重樓心滿意足的放開我。對祭臺下的鬼奴道“把人安全送走,今晚天黑之前。”
臺下鬼奴點頭應道,下一瞬間嗖的一聲消失不見,連同著易烊一起。但我還是放心不下,狐疑的對重樓道“我怎么知道你是把人藏起來了,還是給我安全送回了家。”
“你永遠都不相信我。”只不過這次重樓沒有發怒,而是衣袖一揮,我們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座一人高的鏡子。
鏡子里的同一時間,易烊被放在了我家的床上,兩邊的鬼奴瞬間消失在窗口。我轉頭看了一眼,本來在祭臺下面有一鬼奴執著的那把獸皮燈籠,慢慢的熄滅,而鏡子中的易烊竟然也奇跡般的坐了起來。
我一下子貼在鏡子面前,把他活蹦亂跳的樣子盡收眼底。易烊好像只是坐了個夢,醒來之后并沒覺得哪里奇怪,而是十分自然的起身去廚房拿了點吃的。
看來對于他來說,關于地府和鬼族的所有記憶,再一次被抹掉。我心里一直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易烊能夠平平安安,我這所有的經歷就都是值得的。
重樓袖子一卷,那鏡子再次消失。我看過之后,對重樓說了聲謝謝。他似乎有些震驚,但我并不理會繼續說道“我知道把易烊從地府帶出來不是什么簡單的事,如果不是因為你,他早就已經沒命了。”
我這人一碼歸一碼,不管重樓怎么對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易烊現在活蹦亂跳是真,其他的還有什么好計較的。他對我到底是好是壞沒辦法評論,但是他在決定救出易烊的那一開始,我就應該感謝他。
重樓看著我低眉順眼的樣子,喃喃的說了一聲“怎么辦,突然有點不舍得讓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