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新娶的妾叫做婦邢,最新歸順的祝伯的女兒。性子很溫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和阿好完全是兩個世界長大的人。
阿好從小和男孩子玩鬧,整日學些射箭騎馬之類男孩子學的東西,一點女紅都未曾涉獵。所以養成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性子。聽宮里的人都在說那婦邢繡的花樣很特別,阿好想著既然兩人都在這深宮中。自當好好相處,讓武丁也能放下心,便帶上針線和布料去找婦邢請教該如何刺繡。
“或許,我該叫你一聲邢姐姐吧?”阿好問道。
婦邢卻一下跪倒在地“不敢,您貴為王后,怎么能做了臣妾的妹妹呢?”阿好不懂這宮中的規矩,沒想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話,能讓她有如此大的反應。
“那我便稱你做婦邢吧。”阿好不經心的擺弄著自己手中的針線。
婦邢看阿好的樣子也不像是什么城府頗深的人,便試探的問道“昨日我逛后花園時見后院湖中有個小船,模樣很是寒酸,看著像要破敗了,不知為何會出現在湖中。”
阿好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盯著婦邢“那是我和大王初識的場景。”
婦邢做作的吃驚道“罪過罪過,我有口無心了。”
“整個北蒙人都知道的事,你會不知?”阿好蹙眉。
“王后,我此前可不是北蒙人,您不會瞧不起我降臣之女的身份吧?”婦邢咄咄逼人。
阿好回頭瞥了她一眼,不免覺得有些無理取鬧,本不想理會,沒想到她窮追不舍“王后本是谷孟國人吧?聽說也是降國。”
阿好越聽越覺得不知所云。雖說入宮之后收斂了自己的性子,那也不過是在武丁的面前。這人的天性怎么可能說改就改,脾氣來的時候,依舊是一點粉飾不得。看樣子自己和這婦邢也是聊不到一快,索性別勉強,阿好帶上隨行宦官,拂袖離開。
當天夜里,武丁摟著阿好,閑談起白天的事“聽說今天你跑去婦邢的寢宮了?”
阿好半夢半醒間應了一聲,武丁接著說“既然她已經進了宮,就委屈你點,和她好好相處,免得我憂心。另外,如果沒什么事的話就不要去她寢宮了。”
武丁說完阿好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聽著懷中人的輕酣,武丁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像是要下雨一樣。遠處傳來轟隆隆的悶響,桌子上擺著的花被吹得快要折腰。宮內侍應慌忙把開著的窗戶都一扇扇關上,室內瞬間悶熱起來。阿好無意翻了個身,掙開了武丁的懷抱,武丁看了一眼又重新環了上去。
轉眼間,阿好已經進宮有五六年的光景,這五六年間從沒踏出過宮門半步,也是苦了她自幼在外瘋跑的個性。武丁在傅說的輔佐下,將商朝發展的國勢強盛,政治清明。正當盛世,天下無紛擾,阿好想著盛世太平,想回家去看看,卻沒想到一向有求必應的武丁當即回絕了阿好回娘家的請求。
阿好想起當日武丁的神情,越發覺得奇怪,似是緊張中帶著點不安,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或許只是擔心自己的安全,既然武丁不許,此事也就作罷了。阿好撒嬌的和武丁說“看我現在多依著你。”
武丁看著阿好依舊燦爛的笑容,心里一暖“阿好。為何所有人都變了,只有你依然如初?”
“因為你把我護的周全。”阿好一臉幸福。
如果我說,我其實是傷你最深的那個人呢?武丁話在嘴邊,最后還是沒有出口。窗外不知哪個粗心的宮女跌了一跤,手里掌著的火燭咕嚕嚕的滾到了地上。
第六章叛國
谷孟國造反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阿好一個不知道。武丁下了命令,如果有人敢在阿好面前提起任何一個關于造反的字。滿門抄斬。宮里上下的人都對這件事緘口不提,除了婦邢。
白天的時候不止是湊巧還是怎樣,婦邢在后花園的遇見了阿好。便提議要和阿好一同在院里逛一逛,阿好想起那晚朦朧間武丁交代的事,便壓下性子隨行。
路過武丁給阿好修的瀾水湖時,婦邢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不知王后和大王初見的地方是哪里?”
阿好回憶起當年的事,不禁一陣甜蜜涌上心頭“這叫瀾水湖,是我們谷孟國的湖。”
恰似有心。卻也無意,婦邢問道“谷孟國,是很漂亮的地方吧?”
阿好低頭“嗯,很漂亮。我從小在那里長大,和哥哥騎馬射箭,聽父親聊帶兵打仗。但我很多年都沒回去過了,不知道現在他們都怎么樣了。”
婦邢輕笑了一下“或許不在了吧。”
阿好聽的一愣“你什么意思?”
婦邢一臉失言的樣子“哦?沒什么沒什么。我的意思是過了這么長時間,少說也有四五年了吧。天有不測風云,改朝換代的,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啊。”
阿好臉色變得不似剛才,步步朝婦邢逼近,婦邢從沒見過阿好這樣,不免微微心慌。“我不管你話里有什么話,但是你確實有一種讓我見了就討厭的本事。”
說完阿好轉身離開。滿肚子氣的回到自己寢宮。
不知這白天后花園充滿火藥味的一幕怎么就傳到了武丁的耳朵里,當晚武丁破天荒的進了婦邢的寢宮。
婦邢媚眼如絲的看著面前怒火中燒的男人,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夫君,自己嫁過來大半年沒見過幾次的當朝天子。
“你終于肯來了?”婦邢靠在床榻上說。
武丁一把將她從床榻上拖起,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一下子頂在屋子中間的柱子上。雙目猩紅,壓低了聲音說“寡人說過,誰也不許對王后提起谷孟國一言半語。”
婦邢被掐的窒息。仍然獰笑著說“我只是看她可憐,谷孟國都被你屠了,自己還蒙在鼓里。”
武丁額頭青筋畢露,兩手用力。像要把婦邢掐死才肯罷休一般。
武丁的宦官沖進來勸說“大王息怒,鄰國戰事剛剛穩定,可不能再起紛爭啊。”武丁念及此,不得不放下手。婦邢之所以能這么猖獗,不過是仗著家里的兵力,株連九族,對婦邢來說應該僅僅是威脅。
武丁滿臉嫌惡的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婦邢突然沖上來抱住武丁的后背。
“大王。只要你能對我像對王后一樣寵愛,我就保證谷孟國的事不會有人再提起。”婦邢卑微的祈求。武丁頓了一下,站在原地低頭看見婦邢環在自己腰間的手。
半晌,冷冷的吐出了一句放開。
婦邢仿佛抱住了一塊冰。整個人都被冷的一顫。
“只要你敢說,株連九族的滋味,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你嘗試一下。”說完武丁轉身離開。婦邢跌坐在地,透明的紗裙之下捏緊了自己的拳頭,下一刻隨之涌起的是無邊恨意。
我倒是要看看,她如果知道了自己是踩著生靈涂炭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反應。
武丁沒去阿好的寢宮,而是轉路回了書房。宦官端著火燭。想要點燃燭臺,卻被武丁攔住。“你們下去吧,寡人自己坐一會。”宦官拂了身子,倒退出了書房。
周遭漆黑一片。武丁一人獨坐在豁大的書房里。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都是阿好的音容笑貌,不覺得攥緊了拳頭。
縱然萬般無奈在身,但這滅門的仇恨,怕是阿好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說是一朝天子,但這滿朝上下施威之時,武丁也是頂著莫大的壓力才能保住阿好一人。
黑暗之中,傅說開門走進,跪在地上。
“大王,搜家之時,有人曾在谷孟國主的書房里找到了他和王后互通的信件。”
“信上什么內容?”武丁冷冷的問。
傅說猶豫了一下,開口“造反一事早有預謀,實乃,實乃和王后里應外合。當年的祖己也曾被收買,所以大王您和王后的再見也是一早設計好的。” Wшw ?t t k a n ?¢O
黑暗中的每一個字,都化成了鋒利的刀刃,字字刺在武丁的心中。阿好握著刀柄的另一頭,對自己笑的燦爛。武丁散了其他隨行的人,自己逛到了宮中的那片瀾水湖。
明鏡高懸,不知怎么的周身一陣寒冷,像是有人把自己推進了這冰冷的湖水之中,掙扎著夠不到岸。阿好,你可知這天子之位有多讓人發寒,你可知你曾給了我多少的暖?可為何又偏偏在我融化之后再一次把我,推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