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彩萱問道,沈言目光閃爍一下,隨即答:“會危及性命的事。”
彩萱倒抽一口冷氣,無論怎麼猜測,她也無法將沈珂同性命之危這樣的說法聯繫起來。
且不說他自己爲人就如同泥沼深潭,叫人看不透徹,單憑沈家在京城的勢利和實力,她就覺得,沒有人能撼其根基!
可是,如今這話從沈言的口中說出來,就不得不叫她相信了。
而且,沈言雖然說了是危機性命的事,卻沒有說是什麼事。
彩萱嘆了口氣,心中對沈珂的不滿依舊存在,可是,畢竟,她心裡在聽見沈言這麼說的一剎那,還是微微發慌了一下的。
念及至此,彩萱開口道:“公子請講。”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她似乎是看見沈言的表情變了一瞬,但再去看時,卻又恢復了正常,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沉靜如水的模樣,他淡淡笑了下,隨後稱讚句:“姑娘真是有情有義呀。”
彩萱聞言一愣,在他的話中,聽出一分莫名的嘲諷意味,可看他的臉上,卻又神色如常,不由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沈言說完這一句話後,停頓一下,立刻回道:“沈某想請姑娘,帶沈珂離開京城!”
“離開?!”彩萱還當自己聽錯了,追問道:“是暫時出去辦事……”
“非也。”沈言搖頭,一雙眼睛帶著莫名的溫柔笑意,叫對視的人頗有好感。
彩萱愣怔間,他臉色微沉,突然語氣一凜,堅定而不容反駁。
“沈某請你,務必勸阻家弟離開京城,餘生不再踏入皇城半步!”
“什麼?”彩萱覺得他這話在自己聽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自己的錦緞莊初具規模,剛剛接了皇城的任務,宮裡的娘娘貴人們都還等著貢品入宮,好試試穿戴,此時此刻,莊子裡怎麼能缺了她這個莊主?
再者,即便是陳叟願意接管莊子些時日,可畢竟老管家忠心耿耿,又怎麼放任她在外漂泊流浪,而自己去做了莊子一把手的位置呢?
於情於理,她都不能答應沈言這樣無理由的請求。
況且,沈言與她,並無什麼密切的關係,無非兩人的心思,同是糾纏在一個人身上罷了。
“這樣的說法,公子不覺得太過了嗎?”
彩萱的語氣有些惱怒,任誰聽了這樣不識時務的話,都會有些不樂意吧。
沈言臉上卻沒有絲毫歉意,對於彩萱的反應也並未露出類似失望或不滿的情緒來。
他只是淡淡的抿了一口茶水,屋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鬟,那人手中捧著一件厚厚的貂裘,走上前來利落的爲他裹上,那披風很大,展開了就將他整個人都包了進去,密不透風的。
彩萱狐疑的打量了一番他的穿著,又望望屋子裡燃的正旺的爐火。嘴角不由的一抽。
這沈家大公子,難不成是玉石做的,身上竟存不下一絲熱氣嗎?竟在這溫暖的內室中穿著在外行走時才披的裘衣,真真叫人看著好生怪異。
不過主人家這般做法,她作爲一個客人,自然沒有什麼說道的餘地,索性就當做是沒看見了,任由那丫鬟將火爐裡的炭撥弄的更旺了幾分,伸手搓了搓自己一瞬間起的雞皮疙瘩,擡眼望向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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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一穿,顯得整個人更加瘦小了些,原本他的膚色就偏向白皙,被這濃重的顏色一襯,整個人都蒼白了不少,彩萱站在他的對面,看著他,都覺得似乎是一塊透明的水晶,玲瓏剔透,一不小心,就會消失不見了。
彩萱擺擺頭,強迫自己擺脫這樣的錯覺,那邊沈言忽然低頭,掩口低低嗆咳了兩聲,一旁的侍女見狀連忙走上前去爲他撫背順氣,圓潤的小臉上滿滿寫的都是擔心。
彩萱失笑,果然,即便是剛剛說出那樣無禮的條件,即便是個在商場中沉浮已久的賈人,但這樣一個眉目如畫的公子,在你眼前展示自己脆弱的時候,就難免會叫人產生一種憐惜和同情。
就像那個一直侍候他的丫鬟,就像,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自己。
“姑娘覺得要求很過分?”
沈言咳嗽過了,擡起頭來,雙頰帶了幾分不正常的微紅,彩萱看著他沒有回話,不過她的態度和神情很能說明問題。
沈言苦笑了一下,隨後道:“的確是,換做任何一個人,平白無故舍去了剛剛起步的家業,自然是不可能的。”
沈言的神色有些奇異,他走上起來,彩萱驚異看著他,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彩萱的面前,兩人之間,不過隔著半步的距離。
彩萱心裡沒由來的一緊,但硬是咬著牙沒有後退半步。
沈言的臉,距離她很近,這樣不過咫尺的距離,讓彩萱可以清晰的看見他良好的皮膚和用玉簪束的一絲不茍的烏髮。
彩萱臉就不可避免的燒了起來,就在她終於忍不住想要往後退一步的時候,沈言突然伸出手,一把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
彩萱一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下一刻,沈言的臉便壓了下來。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彩萱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在那一瞬間豎起來了,已經來不及閃避,彩萱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發達的俊臉和嫣紅水潤的脣,那雙秋水一般瀲灩的眸子裡倒映著自己驚慌失措的神色和呆滯的臉。
他的呼吸撲在臉頰上的時候,彩萱忽的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良久,那溫熱的呼吸還輕輕撲在自己的面頰上,帶著類似沈珂身上有的青草和蓮花的冷香。
彩萱慢慢睜開眼,沈言在距離她的脣還有一指的距離時頓住。
那雙眼,那雙眼……
彩萱看的驚心,如果說沈珂的眼睛是大海,幽深沉靜,深不見底。
那麼,沈言的眼睛,就是碧泉。
那樣溫暖的眼睛,帶著真誠和靜謐,如潺潺流水,悠然緩慢,卻纏綿至極。
他的眼睛,天生是帶著魔力的。
叫望著的人,情不自禁的陷進去,沉醉在那樣的澄澈,溫暖,深情中不能自拔。
沈言毫不吝嗇的就用那樣一雙眼睛,專注的望著她,櫻脣輕啓,帶著春風拂面的暖意。
“如果,我要你現在嫁給我,你肯嗎?” 他那句話說完,彩萱幾乎忘記了呼吸。
沈言的眼睛太真誠,純淨的就像是初生的嬰兒,他的語氣又過於正式,聽不出絲毫玩笑的意味,甚至,在那樣悅耳的聲線之下,還帶著一絲像是緊張的顫抖。
“嫁給我。”沈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她,“你答應,我們就立刻成親,我會把府中的侍妾全都打發掉,從此沈家只有你一個主母,整個常州商行的銀錢,都給你揮霍。”
說到這裡,沈言竟然笑了,似乎看到那樣的畫面一般,低低的笑著,從眉毛到眼睛延伸至嘴角都是單純溫暖的笑意。
彩萱愣住,沈言笑夠了,卻沒等到她的回答,一雙眉微微擰了下,很快舒展,他攬住彩萱腰際的手又收了收,閉上眼睛,慢慢靠近她。
彩萱著魔似的站在原地,直到沈言的脣炙熱感透過兩人相貼的位置傳來的時候,她才如夢初醒,奮力抽出被壓住的手,一把將面前的人狠狠推開。
沈言猝不及防,身子朝後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幸好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圓桌,但他的後腰卻狠狠撞在沉重的楠木椅子角上,口中發出一聲悶哼。
沈言的臉色白了白,頓了一會兒,似乎才緩過來,緩緩站直身子,沉靜的望著面前的人。
彩萱驚慌過後,心頭萬分惱怒,忿忿擡頭,對上沈言的臉時,頓時覺得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將她在剛纔那一瞬間所產生的慌亂,羞澀,心動,通通毫不留情的澆滅。
沈言的臉上,表情冷漠,比她在冰湖見到的千年不化的寒冰還冷,他的眼睛裡,哪還有半分剛纔的深情,柔和的陽光不見,那溫暖和纏綿似乎都是彩萱自己心慌意亂臆想出來的,此時只剩沉靜,死一般的沉靜。
彩萱突然笑了,同時心中感到無比的屈辱和不甘。
她怎麼忘了,沈言這樣精明的生意人,怎麼會做半分虧本的生意?
情之一事,在他的眼中心裡,根本就是天底下最不劃算的買賣吧……
想到這裡,彩萱就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也不分悲喜,只是帶些微不可言的諷刺,她定定的盯著沈言輕笑,眉目間盡是鄙夷和不屑。
沈言在耍她。很明顯的柔情陷阱,她卻是信以爲真了。
對面沈言本是面色冷峻,在彩萱開始看著他輕笑的時候有些微微變了,先是疑惑,而後無謂,最終恢復了一貫溫和的樣子,索性就靜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彩萱笑夠了再說。
彩萱覺得自己真是不自量力。
而沈言此刻的反應,更是給她狹隘的自尊以迎頭痛擊。
她止住笑,望著沈言那依舊如春水般瀲灩的眸子,聲音毫無情感起伏。
“沈家公子,果然名不虛傳,好,真是好極了!”